第三十七章 女性的身躯爆发出巨大的野心和仇恨
小六咽下去半颗药丸,自己举杯干了。小孩心性,张大嘴巴给我瞧,果然没有一点藏私。
“有什么感觉?”
小六想往歪处跑,被我打断,“是不是凉凉的,很快就变得热热的?肚里有一口气往上跑?和你以往吃的不一样?”
小孩子懵懂点头。
“我给你吃的是毒药。”说着,朝自己嘴巴里塞了个空气,用酒水送下去。
小六大眼睁圆,想在我脸上看见一丝戏弄的证据。拉着我的手哪还有药的影子。
“姐姐别框我。”
“谁是你姐姐?”我冷下脸,“知道我是谁?”
小六转转眼睛摇头。我用筷子敲他刚刚包扎起来的手,“说谎。”
他吃痛喊了一声,也不敢躲开。
“客官姐姐别吓唬我,我不敢。小六人微命贱,没见过客官姐姐,更不知道客官姐姐身份高贵了。”
“方才我让你出去包扎伤口,去了那么久只是包块布回来就想蒙我?”
在云杉那里吃了小半个月药,试问还有什么止血消肿的药能无色无味。
小六禁不住盘问,也不辩驳就哆哆嗦嗦往下跪。
“掌门人饶命掌门人饶命”
从我进门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就知道了我。将计就计要个小孩子来麻痹我。小孩子的头磕在地上,可怜得像稚嫩的青瓜,落地就摔得滚烂。
我想拦下来,只摸到一手的血。慌忙捧住他的小脑袋瓜问,“谁指使你接近我?告诉我就给你解药。”
“我我”小六“我”了半天,头上的血珠子差点滑到眼睛里。被我撵上,擦去了。“姐姐,我饶我一命吧。”
我心下落空一大半,果然被他察觉。“你是觉得我不如你背后那位狠辣?”
“小六不敢!小六不敢!”哭喊着还要磕头。
心烦意躁。
“破了油皮,可没人再给一副好皮囊。快擦擦吧。”
“你不敢说,那我猜猜。这个人姓破?”
小六摇头再摇头。门外发出嗤笑,我俩俱是一惊。
“一个男伎知道什么?”房门应声大开。
说话的女子长得眉目清俊,不施脂粉。衣着华贵,一头乌发只用发带绑在背后。不佩戴任何兵器就走进我的房间,一举一动甚是洒脱。
刚忽悠走刀疤脸,又碰上一个似乎知道内情的人。凭我再好的气运也到头了,可怜根本轮不到二一考虑是否来救我。枉费万里一番苦意。
女子的眉目生得舒长,只需挑一挑,身后侍从便得令,架起小六听凭发落。
“要安静。”
女子下达命令,如刀割咽喉。小六张大了嘴,扑腾几下就被放干血似的垂挂在侍从手上。
“等等,”泥菩萨过江,“当着我的面处置他,想试探,不如直接点。”
女子心情大好,“听见了?”
侍从立即放下小六,一一退出去。
“你还是这样心慈手软”
小六回过魂,连滚带爬扑向我的大腿。殊不知我是自身难保,顶多带着他晚一会死。
“明明可以一剑杀了他。”女子说完,小六又立即松开大腿。
“许久没人说我心慈手软了。”破家掌门人更迭这段时间,确实没人会对我说这个。他们只当我死了。
“从我进门起,你的手就没离开过剑。果然物是人非,你也会变。”
口气全然把我当成故人。她会是破阮红吗?力压四大掌门,登上掌门人宝座的女子?
“你呢?你没变吗?”我问。
她露出古怪的神色,五官扭曲抽象,仿佛从我脸上照镜子。在她漂亮的脸上显得十分怪异。
“我?”她叫到,“我破阮红从始自终不变!变的是你!”
哗啦啦推倒的杯盏洒在我身上,她丝毫不为所动。就像惊鸿略起浮尘那般自然。
果然是她!
“我不仅开南楼,买卖男色,还手握整个破家生杀大权!那四个畜生当初百般的践踏,现今每过一日都如油锅煎炸一般难挨。我就如他们头顶悬挂的利剑,总有一天,看他们一个个死在我脚下!那才印证了,我破阮红和你破云崖天生就是他们的头领!”她女性的身躯爆发出巨大的野心和仇恨,钻进“破阮红”这三个字眼里化为一股名为“力量”的强大气场。
我哑口无言,这和我最初对破阮红的设定已经完全不再是一个维度。她第一次透过“小说”这个次元透镜,果断审判了她的创作者。
一身冷汗浸湿破云崖的躯壳,我的灵魂仿佛再无法支持我撑起她的躯体。
“可你呢云崖,你变弱了?怕了?现在连我你都打不过。”
被戳中痛脚实在是极其考验心智的事。曾经信奉不到生死关头绝不把手里的兵器交出去,此时觉得冷兵器那么无力。
明明破阮红也是赤手空拳,可在心境上我们早已差了一大截子。
“没必要伤了我们这么多年情分。”
破阮红对我的说辞很不耻,“之前的破云崖,半句话不顺耳就能拔剑提头看看你这个窝囊的样子拿什么跟我比情分。”
被白了一眼,瞬间想从破云崖的躯体里钻出去。这羞辱并不比二一的话恶毒。只因一个是男凝的矛,无关痛痒。一个是强者的枪,直戳痛处。
“你放心,”破阮红对着我的眼睛喃喃自语,“我绝不,让你落在他们手上。我会握着你的手,一刀一刀把东西夺回来。”
什么东西?地位?不是已经在你手里了?破阮红拒绝眼神交流。我有一种凉透脊背的预感,她在和真正的破云崖对话。
两腿发软,只想跪地抱大腿。在场唯一一个男人小六摸着我的脚,在底下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