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心软杀手

    我听见鸟叫、虫鸣，有人在外厮杀呐喊。

    是另一个书中世界，没有了苏芷的世界。

    我像一条搁浅许久的鱼，发臭、僵硬。随着意识苏醒脑袋开始发麻，身体上传来好似雷击电打的剧痛。这一次，我竟然直接复苏到了女主角的肉身上。

    牵起嗓子，也只能急急吸入几口碎刀片似的腥风。两股温热的泪从眼角上涌下来，砸在脏污的床铺上。

    这时一个黑影破门而入，甜丝丝的血腥味杂着风扑面而来。

    “救救救”金属“咔咔啦啦”作响，原来我手上还绑着酒杯粗细的锁链。

    黑影不作声，幽魂一般朝我移过来，举起一柄长刀。

    意识剥离开来，恍惚间心头涌上一丝快慰：多好啊，可以去找小芷了。

    然而未能如愿。黑影刀尖还在滴血。他手起刀落，酒杯粗的锁链应声而断。刀身素净，锋刃凛冽，除了刀背排布着细密的锯齿之外再无装饰。手柄处有个方形回环，是把少见的环首长刀。不知杀了多少人，此刻连带着汩汩污血一同收回黑影腰间刀鞘。

    第一本书，我的小芷不得善终。第二本的开篇，我却直接复苏在濒死女主角的肉身上。我隐隐明白了，自己穿梭在书中世界的意义。

    他从床头“呲啦”撕裂床幔，一把铺在“我”身上，像包裹一卷铺盖似的裹好扛起来。“我”身陷匪窝，被折磨得伤筋断骨。男主角为得赏金，杀尽贼匪夺得宝刀。对伤残无助的女主角，却动了恻隐之心。

    男人头脸模糊，都是迸溅的血渍。身上也不比“我”干净到哪去。他就这样杀进来，看到最后一个活口。杀了多少人？数不清了。杀光这里的人，就攒够了一生富贵——金盆洗手。更幸运的，捡到一个女人。虽然近乎是个残废。可是洗洗治治，也许还能要。

    宝刀回鞘。他已经听不到这间宅子里还有活人的气息了。

    那就找一个有活气的地方。

    “救活她。”

    老医仙忙不迭跟在血人儿似的男人身后，没承想他直接把人往床上一掼。立时气得吹胡子瞪眼，飞眼讥讽道：“本来能救得，你这一摔怕是不中用了。拿回去吧。”

    让他“拿”回去？

    男人举刀问，“几天？”老头儿打个寒噤，用鼻孔吹走刀上的血腥气，“容老夫看看，容老夫看看！”

    床上那一包，还在殷殷渗血。看形状隐约知道是个人。轻轻拨开布料子的一头，露出一个女人的头脸来。老头儿手上一颤，慌忙去探鼻息。脸色沉沉拉下来，比床上这个脸色差不到哪去。

    “哼，你这一摔，可比手上的刀还灵呢！”

    男人皱眉，“救不活了？”

    “云杉——”老头儿伸脖子高叫徒儿。名叫云杉的小丫头从门外小跑蹦跳进来。闻着一屋血腥气，漂亮的脸皱成一团。碍于礼节，将就对这个医庐常客拱了拱手。又对师傅道：“师傅，叫徒儿有何吩咐。”

    云杉自幼跟着老医仙，也见过不少血腥腌臜。她皱眉走上去，看似乎是血布里包着一个姑娘。于是先把床幔落下来，自己走进去，轻轻地解开血布……

    等她再从床幔里出来，只觉手脚冰凉，心口沉闷，郁结难消。再闻见带刀男人身上各色的血腥气，只想跪地作呕。

    “师傅”

    老医仙眼眸沉沉，嘱托爱徒，“她能不能活，就看你的了。”

    男人见是能救，从怀里撂下一包东西，“不拘多少钱，务必救活她。”

    刀丛过客，免不了和医家打交道。他与云家老医仙也算过从甚密，颇有渊源。这次出手尤为阔绰。

    云杉这才看见男人手上握的刀，刀型别致，一眼认出来历，“狗狗刀！”

    老医仙忙捂住她的嘴。还好男人并不计较，只要一间闲置的客房。

    “有有有！”老医仙生怕惹怒了这个杀神，带路去了。男人干的这一类行当在江湖上较为隐秘，与“万机阁”有关的就更不为人所知。江湖中都知，穷途末路，无计可施的时候带钱去那里或者去那里拿钱。却到最后都不知道钱从何处来，钱到何处去。那是一个地面上的钱财河，地下面的人命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