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好不容易摆脱了粟田口短刀们的包围与追问,樱井身心疲累的回到了天守阁里,葛优瘫的躺在沙发上,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总觉得事情越来越麻烦了啊。
明明没有脚踏几条船,也没有当海王包养鱼塘,为什么心里总是有种迟早会翻车的怅然呢?
樱井忧愁的叹了口气。
她不是很喜欢思考这种复杂的事情啊。
“叩叩”
指关节轻轻敲击门扉的声音在安静无声的房间里异常的清晰响亮,今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阿鲁金,我们可以进去吗?”
樱井一秒调整自己毫无形象的坐姿,将长弓整齐的摆放在桌上,理了理和服的衣摆,确定看不出一丝皱褶,发型也依然完整未显凌乱,她露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营业式笑容说:“进来吧。”
映着飞鹤图案的障子门被缓缓拉开,今剑跟爱染一同从门外走了进来。
只不过两个人似乎都有什么心事,走路的步伐十分缓慢,表情看起来也有些局促不安。
他们没敢抬头看樱井,反而低着头紧张的用手指拽着自己的衣裳。
这倒是让樱井有些意外。
今剑跟爱染都是开朗活泼的性格,平日里也十分的懂事听话,从不会让樱井为他们操心。虽然是短刀,但他们的可靠程度不低于那些打刀或者太刀们。
而此时一向是乖孩子的他们露出了这番犹豫不决又有些忐忑不安的表情……
樱井沉思了一两秒,难不成是像鹤丸一样恶作剧、甚至更严重……
——他们把本丸炸了吗?
不不不,樱井很快在心里摇了摇头。
如果本丸真的被炸了,她不会一点都没察觉。
那难不成——
樱井双眼微微睁大。
他们炸了别人家的本丸?
甚至、炸了时之政府?
——为什么你满脑子不是炸这个就是炸那个的?
樱井轻轻吸了一口气,心情有些沉重。
要是炸了别人家本丸还好,能陪得起。
要是炸了时之政府,那他们就只能连夜叛逃了。
“说吧,”樱井抿了抿唇,“你们来找我,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吧。”
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哪怕今剑跟爱染告诉她,他们炸了时之政府,毁了万屋,看上了别人家漂亮的小姑娘,想把她抢回来当压寨夫人什么的,她都可以冷静以对了。
——这实在不能怪她想象力匮乏。
因为她实在是想不出还会有什么其他原因,让一直乖巧懂事听话的今剑跟爱染露出了如此紧张的表情。
就算是做了什么错事,恶作剧弄坏了什么东西,也不会如此不安吧?
樱井从不会因为这些小事情而责怪他们,他们应该也清楚这点。
除非、他们真的做了——或者准备要做的事情,是连樱井都会觉得惊讶,且无法接受的。
——那除了炸时之政府外,还能有啥事呢?
出柜?出轨?喜欢上了不能喜欢的人的禁忌恋情?
——好吧,樱井承认自己想象力匮乏。
今剑跟爱染对视了一眼,两人能清楚的看到彼此眼中的踌躇。
最后,还是今剑先往前走了一步,张了张嘴,用紧张到有些干涩沙哑的嗓音,试探性的问:“阿鲁金……最近…您锻刀吗?”
“滴答”一声。
如某种微小的石子落入了水面的声音。
窗外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樱井眼皮动了动,缓缓抬眸看向今剑。
孩童稚嫩可爱的面容上写满了局促与犹豫,小小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中藏着彷徨。
樱井垂下眼眸,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是压抑的安静,是会让人害怕的寂静。
随着时间的缓慢推移,樱井的沉默无言,今剑与爱染眼中堆积着的不安越来越多。
窗外绵绵的雨声落到他们耳里似带着种刺痛,脑内的血管在轰鸣作响,就连都呼吸变得困难了许多,有种随时会窒息的感觉,像是心脏上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沉重而窒闷。
过了很久,樱井才缓声询问:“……你们觉得孤独了吗?”
出于某些原因,樱井在成为审神者后从未主动踏入过锻刀室,也没有着手锻过刀。
本丸里的大部分刀剑都是出阵时从合战场里带回来的。
虽然樱井没有明说过这方面的事情,但刀剑们也并非是愚笨之人,从一些细微的事情中就发现了端倪。
再随着时间的潜移默化,渐渐地,本丸内多了一个众刃皆知的潜规则。
——“有想要的兄弟,就自己去战场里把他带回来。”
——“不可以因为这些事情而去叨扰阿鲁金。”
粟田口的长兄一期一振就是这样来的。
那段时间应该是本丸内短刀们出阵次数最勤的时间段了。
药研与乱他们都快住在阿津贺志山了。
每日在清晨太阳还未升起时出阵,到夜深寂静无人时回归。
作为未极化的短刀,进攻阿津贺志山有着很大的难度,几乎每次出阵都会损失几个刀装,受伤着回归。
想着一直这样也不行啊,虽然受伤了可以通过手入很快恢复,但疼痛依然是真实的存在的,流的血也不是白流的,担忧着短刀们身体安危的樱井当即拍手决定——给每振短刀多准备两箱子御守。
出阵的时候就带着这些御守,碎了一个就再换一个,争取不让自己受伤,平安回归。
短刀们有些犹豫——因为这些御守是真的贵啊。
但樱井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双手抱胸说:“反正也只是些金钱能买到的可替换的道具而已,没什么可心疼的。用完了就再买呗,我有的是钱。”
短刀们:……
本丸内的其他刀剑们:……
好、好刺眼、这难道就是土豪散发着的光芒吗?
也不知道是钞能力在一旁辅助的缘故,还是短刀们变欧了的缘故,没出三天,真的从阿津贺志山里带回了一期一振。
粟田口短刀们喜极而泣,没忍住在一期一振刚被唤醒时就抱着他哭出了声。
粟田口刀派成功的在战场里捞到了自己兄弟,这一喜讯、与这一成功,让其他也在想念着自己兄弟的刀剑们看到了希望。
大家纷纷积极出阵,几乎把每个地图都扫荡了个遍。
付出与回报是成正比的。
加州清光带回了大和守安定,烛台切光忠带回了大俱利伽罗,小夜左文字带回了宗三左文字,山姥切国广带回了山伏国广……大家都成功的与兄弟们在本丸内相聚。
于是,有想要的兄弟,就自己去战场里把他带回来的这一传统,也便延续了下来。
没刃提出异议,大家都满足于现状。
而会让他们想要打破现状,分明害怕着犹豫着,双眼藏满了不安,却依然咬牙选择试探着询问那个可能是禁忌的事情——就只有——感受到了孤独这一个正确答案了吧。
“没、没有!”今剑有些焦急的说着,他往前走了一步,右手抓紧了自己胸前的衣物,语气强调般的、迫切的说:“有阿鲁金陪在我身边,我真的很开心!能跟阿鲁金一起打雪仗、一起玩、我也真的特别开心!”
“只是……”他紧拽着衣物的右手缓慢松开,似无力般垂落在身侧,又骤然握拳,紧咬着下唇,声音里夹着压抑的哭腔说:“只是……稍稍的觉得寂寞了…”
“……仅此而已。”
今剑是比较晚才来到本丸的,虽然他性格看起来活泼开朗,无忧无虑,但他内在却是个十分敏感细腻的人。
看着其他刀派兄弟和睦其乐融融相处的幸福场景,又望了望属于三条刀派宽敞却寂静无人显得清冷的房间,难免会感到失落。
今剑曾经询问过长谷部,阿鲁金为什么不锻刀。
那是他们一起值内番打扫房间的时候。
小小的孩童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除尘用工具,正费力的踮起脚尖清扫着书架上的灰尘。
但身高这种东西,不是你垫垫脚尖就能填补得了的。
够不到的地方,就是够不到。
今剑鼓起了嘴,有些泄气。
要是岩融在这里就好了,他想。
有他在的话,打扫房间也能更轻松些吧。
想到此,今剑眼眸暗了暗。
岩融、三日月、小狐丸、石切丸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本丸呢……
又是因为什么,阿鲁金不锻刀呢?
今剑抬头看了眼正在二楼整理书籍的长谷部。
如果是很早以前就来到本丸里的长谷部,应该会知道吧?
“喂,长谷部——”今剑如此想着,也如此询问出了声:
“为什么阿鲁金不锻刀呢?”
长谷部握着书籍的手微微顿了顿,他站在楼梯上,垂眸看着今剑。
没有关闭的窗户涌进了一股冰凉的风,吹在人身上带着刺骨的凉意。
——有什么东西变了。
今剑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空气里漂浮着细微的颗粒,从窗外投入屋内的光线随着云层的变化时明时暗,悬挂在书房正中间位置处的巨大时钟内部的齿轮在缓慢的运转,压抑的氛围如初雪坠落入了湖心,泛起层层涟漪般往外扩散。
“这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事情。”棕发的付丧神如此说。
“无论是做什么,还是不做什么,一切全看阿鲁金的个人意愿。”
“我们要做的,只有听从命令与绝不质疑。”
“阿鲁金每日忙于处理公务已经很辛苦了,我们更不应该拿锻刀这种无谓小事去叨扰她。”
长谷部收回了视线,将书籍放回了书架上,声音淡淡道。
“明白了吗?”
“……我知道了。”今剑喉咙动了动,干涩着嗓音回。
鼻尖嗅着灰尘与阳光混杂在一起的淡淡气味,耳边听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不知为何——
今剑抬起头看向认真整理着书籍的长谷部。
——总觉得他在伤心。
是很淡很淡的像无奈般的忧伤,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被今剑敏锐的捕捉到了。
看来是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啊……
今剑抿了抿唇。
阿鲁金不愿意锻刀,是不是也因为着这份不知因何而起的哀伤呢?
从那以后,今剑再也没有问过锻刀之类的事情。
哪怕一个人住很大的屋子,觉得孤单害怕也要忍住。
哪怕看着其他短刀与兄弟们欢笑嬉闹,觉得羡慕也要忍住。
哪怕采到了一支漂亮的花,急着想跟人炫耀、猛然转身却发现自己身后空无一人时也要忍住。
哪怕在雷雨夜之中房间里漆黑一片,蜷缩在被子里,紧紧咬着牙冠,泪水把脸打湿了也要忍住。
——不能哭。
——不能难过。
——不能脆弱。
——不能给阿鲁金添麻烦。
眼泪流出来了就把它擦掉,泪水模糊了双眼也要继续笑。
要听话,要懂事,要乖乖的。
——要乖乖的。
瘦小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大颗大颗的泪水滑落脸庞。今剑捂着脸,半蹲下身子,不停地摇着头,孩童般稚嫩的嗓音带着哭腔,哽咽抽噎着说:“对不起、我没想哭的。太糟糕了,不想让阿鲁金看到我这么丢脸的模样……”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