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余年
第一百零五章
着我,我拿起药瓶打开,倒出一颗药丸,丢了一颗在嘴里。这时,长宇靖远眉头微的一松,眼底依旧是带着些警惕。随后任凭我走近了床榻,连公公为他整理好了外衫,此刻他就静静的躺在床榻之上。我走了过去,将药丸就着温水喂了进去,水也溢出来了。心头一紧,我慌张的连忙凑在他的鼻处,呼吸微弱几乎不可察觉。鼻尖猛地酸涩,早已经热泪盈眶而出,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之中一阵的发懵,我又拿了一颗解药放入他的嘴中,对着他的耳畔焦急的说道:“阿昭,你不是答应过我永远都不会留下我一人的吗,你回来好不好。”就在这时一旁的连公公连忙的呼道:“陛下醒了!”我突的抬起眸子,正对着身边的长宇昭,他此刻微虚着眼睛。他的眸子带着些许的朦胧,毒药入侵身体已久,他的唇色依旧是惨白,一旁的连公公此刻紧接着递过来温水,我连忙接过,看着他正在将那药丸含入口中,我微的抬起他的头,将温水喂了进去。
“孙太医,快些给皇兄查看!”长宇靖远此刻心都悬在半空,见到长宇昭微微睁眼之时,一时大喜极为的幸意。
孙太医听此连从地上爬起,慌张的上前,从被褥里拾出长宇昭的手臂,在腕处细细诊脉。孙太医赶忙跪在地上,禀告道:“毒已解!毒已解!陛下心脉此刻已平稳许多。”孙太医既惊又喜。
一下子殿内的气氛又活跃了过来,掩盖的死寂已然被这消息给冲散。
三日后。
皇宫之内又是一番清剿,平王以及易辅臣等人的党羽皆已被关押进天牢,杀的杀关的关。太上皇也被迎进宫中,还连带着闲心大师。平王被被关进了天牢,就在这时太上皇亲自去了天牢一趟。直到三日后雀霞殿的曼贵妃也被太上皇赐死,究其缘由,宫内一直外传。太上皇当年的发妻兰贵妃所死竟与曼太妃有关。这一事还牵扯出了当年闲心大师的预言一事,世人皆传顾氏女子所出之子必为长宇国后世之主。后宫之中有人艳羡嫉妒,当时时值阴皇后做主中宫,兰贵妃一出事自然有人猜疑是皇后嫉妒兰贵妃得陛下恩宠数年还为陛下诞下皇子,恐自己的后位不稳,对兰贵妃起了杀心。
太上皇那日还带着曼太妃一道去了天牢之内,那日见长宇肃被锁在石壁之上,四足皆被捆。身上的衣着还是那日所穿,褪去了里衣明显都能看见里面的心伤。天牢内的管事知道今日太上皇亲自来天牢,赶着让手下护卫给长宇肃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着,想着他毕竟是太上皇的儿子,再尔不便让太上皇再见些血腥。
长宇肃始终看着太上皇一言不发,眼底依旧是恨,直到太上皇命人将长宇肃解开铁链,长宇肃一时若有所思还在想着太上皇这一出,他倒是有些不懂了,狱卒将铁链接下,长宇肃本就受了重伤,脚下早已没了知觉,发丝上还浸着干涸的血渍,那一刻威严依旧的太上皇看着长宇肃,突然唤了一声,“永恪。”长宇肃又是一怔,这个名字是仙逝的阴皇后为他取的名字,从未在太上皇面前说过,他不愿与他对话。该说了早在十几年前都说尽了,长宇肃心中对这个父王心中即恨又惧,现在在他面前装作一副父亲的模子,当真真是让他既厌又恶。
天牢内。
一隔十几年,埋藏在长宇肃心中的怨恨与疑惑也在这一天真相大白。原先长宇肃还愤愤不平的想着,为何同为陛下之子,闲心大师预言中的双生子之一为何这皇位他却做不得!原是他并非陛下亲子。兰贵妃生产当日东宫之内人人都殷殷期盼,一来是为了验证闲心大师的预言是否应验。二来便是宫闱之中的嫉妒怨念罢了,妃子之间争风吃醋,自然是多为关切。兰贵妃产子,亦是双生但是却独独活下来了一子,便是当今陛下。当日便有兰贵妃的姊妹顾曼嫱一直伴在身侧,到了第二日,顾曼嫱从宫外联和顾家的奴仆从集市内买回一刚出生的幼儿,便是长宇肃。那时顾曼蔷心中一惊,她此番作为即保住顾家又可为顾家带来荣华富贵就在其一念之间,她也知道兰贵妃府腹中的胎儿在当今陛下依以及太子心中的地位,那时她既惧又怕天下人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幽兰殿的一举一动。就在这时她动了心思,回想起以往的事她都觉得那时的她太过懦弱胆小,但又怎会做出偷换龙嗣一事,但是转念一想若是此举一成顾家便可在整个云梦内翘楚天朝。她还是做了,直到看见那个被抱入幽兰殿的孩子时,她又开始后怕本是双生子若是以后这两个孩子的面容差别极为大时,后宫之内有心之人不免又会生疑。那一刻见着一旁昏睡几日的兰贵妃,顾曼嫱一时又动了心思,她与阿姐并未是双生,她又是姨娘所生的庶女,但是还是和阿姐极为相像。所以顾曼嫱想着,便支开了身边的宫女连同伺候的乳娘,只留得一名年龄极小的宫女留在身边,顾曼嫱心生一计,说着便随手赏赐了那名宫女一个银色钗,随后那宫女一出幽兰殿的宫门便被突来的护卫给蒙上黑布劫掠而走,这时幽兰殿内传来一阵阵婴儿的啼哭,这哭声甚是凄惨。乳母和婢子听到声响之后一股脑的夺门而入,正瞧见晕倒在地的顾曼嫱,随后有乳母上前查看,双其中一个孩子的面容上冒着血,霎时间幽兰殿内一片混乱。直到半月后,太上皇登基,那名宫女的尸体在青鸾殿内的一口水井之内被打捞出,正是那名谋害皇嗣的宫女小雀。案情一时大白于天下,可奈何小皇子的面容已经留下一道伤痕,当时连宫内的名医都束手无策,说是婴孩时肤质稚嫩脆弱,小小划伤自然是可治愈,但是这划痕太深了,就算是以后恢复脸上也会留下一条疤痕,为此刚即位的陛下心中自是大怒,太医署的太医换了一批又是一批。那名宫女所用发簪竟是阴皇后素日了所用之物,所以当日,陛下自然是奔去了青鸾殿内问罪,但是阴皇后一概不知,还和陛下大吵一架。当年的阴皇后自是娇纵肆意,也免不得会有人怀疑到阴皇后的头上,再加之有发簪一物证,后宫之内皆传是阴皇后嫉妒兰贵妃并加之谋害皇嗣。那事当时在宫中极为盛传,陛下都命人将阴皇后抓去了大理寺。但是不过几日阴皇后便被放了出来,原是朝中早已经掀起一番波澜,阴皇后身后有易辅臣撑腰,亦有一大帮的朝臣支持,群臣连夜上谏此起彼伏…
四日后,太上皇将当朝四皇子长宇肃,被贬官位收回一切财物,流放去了雀陵城外,命其永不可踏入京城半步。长宇肃现在已是残兵败将,拖着伤痕遍布的身体去了朝阳城外的陵园。
半月后。
曼太妃在雀霞殿内横刀自尽,死前还写下了悔过书一封去了宣德殿内。
说当年兰贵妃之死,是她一手所策,虽不是经过她手但是她却是幕后主谋。当年是她利用阴皇后之手给兰贵妃的汤药之内加入了毒药,但是兰贵妃心思缜密竟未服用。届时五郡十国一时流传起西郡日星九环布阵图一事,传言得此物者亦可夺取天下最有势之地在征战时连连获胜,所到之地无一不至,无一不胜。可传言越发的大肆猖狂一时之间剩下的几郡都开始在布阵图之上动心思,无心恋战,都想着要攫取布阵图一统天下。加之当时长宇国势单力薄,一直受北郡以及南郡加之东郡的围攻打压,年轻气盛的皇帝陛下一夜颓废。直到闲心大师再一次献计陛下,想要派人前往西郡窃取此布阵图,由此策划了十年之久的密谋。陛下已有一女,二子,一女便是长宇嘉珞长宇国的大公主,陛下的嘉妃所出。但是当时已经与琅禅西域结亲,自然是不可。直到两位皇子十一年岁之时,陛下倒像是决下心得要得到西郡的日星九环布阵图,这个时候闲心大师请言让陛下的亲子送入敌国。一时心定的陛下忽然的有所顾及,想起早逝的兰贵妃一时心中犹豫不决,但最后他还是那么做了,他在红鸾殿内呆了许久,不吃不喝滴水未进。直到连公公去寻了闲心大师,这才在第九日进了红鸾殿内。这才见威严的陛下正在书阁内拾着毛笔,在一画纸上描摹。当连公公走进红鸾殿内时,地上所到之处皆是一团一团的纸蹂躏的不成样子,连公公赶忙命令婢子清理地上的纸团,一旁的闲心大师看着远处正仔细画作的陛下。心中正疑惑不急,拾起手中一副完好的画纸走了过去,这才见陛下久违的一笑对他说道:“闲心,你看朕把阿因画的像不像!”陛下停下笔,就连面上粘连上的墨水都未察觉,此刻闲心心中一震,不知该如何开口。闲心抬眸看着画上的人,正是陛下的发妻顾兰因,闲心看了一副又是一副皆都是兰贵妃的笑颜,闲心从未见过兰贵妃的笑起初都还以为这兰贵妃只是性子寡淡不愿与人交道。犹记得闲心与陛下一道长大,幼时还见过兰贵妃几面,只是陪着陛下在顾家的花楼园里,只因顾家花楼园内种着数株西域天丽兰花,株株艳丽娇冷,云梦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平日里玩性十足的陛下也赶去一睹花楼园的风采。当见到她时闲心只觉得这女娃甚是淡漠,不与人交往,举手投足之间唯有兰花的高雅清冷可以来形容…
再后来,陛下将其娶为正妻…
再到后来,陛下成为了陛下。再到后来,兰贵妃知道了陛下要让自己的孩子去往西郡之时,兰贵妃再一次的心灰意冷,自缢在幽兰殿。她这么做无非是为了让陛下回心转意,她不愿自己的孩子陷入后宫之内的纷争,她只是一个母亲她又怎舍得让自己的孩子承受,兰贵妃不再敬重闲心大师,从未知会过他一眼。因为她知道是闲心大师说与陛下的计谋,她还送信给了陛下劝阻陛下放过自己的孩子。知道那日顾曼嫱去了幽兰殿内,还送去了一封陛下的书信,兰贵妃知道她再也挽回不了陛下了。再后来,兰贵妃便自缢在了幽兰殿内,正在处理政务的陛下也不要相信,直到陛下匆忙赶去了幽兰殿…
宣德殿。
长宇昭连续昏迷了数日,原先太皇太后亲自来宣德殿看过他,可奈何那时长宇昭一直在昏睡。孙太医近日又来为长宇昭诊脉,体内的余毒也都清理,每日孙太医一来不免长宇昭又要排出毒血,一连几日我在一旁照看着他。玉娘不放心一道随我在宣德殿住下,此刻她正在偏厅膳房为他煎药,直到那日十七殿下来了宣德殿内。
那日他对我的态度依旧是冷淡,我也知道他在记恨着我对长宇昭做的事,“眼下阿昭的身体正在恢复,听说今日都是你防守在宣德殿外,护着你皇兄,”这时,十七的面色突的一变,十七的眉头皱起,“自然是要护着皇兄,难免你又对他做些害人的事!不要以为皇祖母让你在此看候皇兄,眼下宣德殿外都是本王的威虎军,你若对皇兄不利,你也不会活着离开宣德殿!”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刺耳。我看着他义愤的模样,道也没说些什么,只是慢慢的走到了殿外。“若要发脾气,我也不说些什么,若不是你皇兄此刻正养伤,我怕你饶了他,我才不会这么忍着你的话!”
这时十七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躺在那里的长宇昭,一时有些放下语调,“我知道,你记恨着皇兄我也知道你原来是西郡的郡主,所以我就知道你为何会如此狠下心,联和着皇兄一道给平王和易相做戏看,可是…”我突的抬起眸子,一脸讶然的看着十七殿下。随后他又接着告诉我:其实皇兄能对自己如此下狠心,也是因为他不忍心在伤害你。就连孙太医都说他体内的余毒看似已经排的干净,但是我知道那些个时日他他一再的对自己下毒就是为了配合你让你少沾染些百日红。我听到此,下意识的心又揪住了几分,看着十七将所有事情一一说出,他说:皇兄早就知道你将百日红的毒混进了你素日所用的口脂中,所以就命你殿内的宫女将其换出,为的就是不让你受到半分伤害。你每去宣德殿一次,皇兄就要自己服用百日红,这么做都是为了不让平王识破,其实在这宣德殿内大部的婢子都是被平王收买的人,就连原先的苏太医都是平王的人,虽说是隔些时日为皇兄请脉,实则就是为了试探皇兄所用之毒是否为真。十七说道此嘴角微的一颤,他那时也想阻拦皇兄,但是他根本就劝退不了他的想法以及决定,他是在拿自己的性命放手一搏,临了还不愿意伤害他所顾及的人半分。他明明知道那是错的,可他还是毅然决然的去做了,更为让十七畏然一事便是长宇昭已然将自己当做一颗棋子,用的招数都是极为阴险凶狠,他不惜以身犯险就算是毒药也会笑着咽下去,他一想到此就觉得长宇昭此步棋太过凶险,他虽然叹为观止惊叹其才但是他并不赞成,也不会拿着自己的性命去做赌注,因为他确实是不如长宇昭心狠自虐,深谋远虑,高瞻远瞩,是一个成功帝王的典范。但是长宇靖远这个人,没法向他三哥这么做。其实往深处想,长宇昭不过是为了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计策,既保全自己所在乎的人,也铲除了异己,他不过只是想要给自己喜欢的人另一个活法,最起码不会终日在诡谲多变的皇宫之内忡忡过日。
和长宇昭联手一道去扳倒易相与平王这是他和我商议之事。可我没想到的便是他竟命人偷换掉了口脂,而他却每日都要服下百日红,我突然能够想象到那时他心中的决然,我本以为他会在服下百日红后,迅速的回殿时命太医解毒。没想到他却是独自一人承受下了所有的的痛苦,还要装作什么事都未发生。他太傻了,我亦是。先些时候我一心复仇,呆在他的身边却不肯抛开自己内心的想法,我只是在一味地逃避,隔绝自己对他真正的想法。却自欺欺人的想着复仇之后,永远的离开这个地方。他却是一如往日一般,只愿伤害自己,受了伤从不会喊疼自会独自一人呆在角落里暗自养伤。
待到宣德殿内又是一片安静时,我独自走到床榻,看着依旧躺着的长宇昭。忽的一阵冷风,窗边被略过一抹寒风,随后了过去将其合上。
“窗外是不是下雪了…”长宇昭此刻微虚着眼,他的身子很是许多只得躺在床上,这好似他说的一句完整清楚的话。我怔的放下手,转身看了一眼,我并没有听错正是长宇昭醒了,我跑了过去。“你醒了!”那一刻仿佛自己的心里又有了希冀。我突然的扑在他的床榻边,下一刻眼泪立刻夺眶而出,似是喜极而泣似是悲伤到了极点。我依旧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手掌拂过我的发丝,“你这个骗子,你为何要自己一个人吞下那毒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似是哭诉似是心痛,我忽然想起那些时日他来到紫宸殿,虽是做戏给紫宸殿内的婢子看,因为我也知道紫宸殿内必然会有平王和易辅臣的奸细。口脂中的百日红是经过了平王之手,我自然也知道口脂之上有毒。长宇昭自然是也知道,但是他还是命人偷换掉了口脂,还每日照常往紫宸殿去,我那时心中还侥幸他必定会服下解药。想来用着这毒报复他也好,就算是一日的痛苦也好…
他的胸膛一起一起,他的手摩挲着我的头,仿佛在安慰道:“放心,我这不是赌对了吗。”长宇昭忽然的想起毒发之时,掩藏在胸口之处的痛苦与折磨,他还以为这一关他大概是过不去了吧?直到在耳边回响起旧日他对一个人所说的一番话,听到这他又有些不甘,心里莫名的燃起一抹希冀。他突然又想要活着,好好的活着。所以他抓住了仅存的一抹亮光…他对她从不抗拒,自从在西郡她将他拾起回那刻起,他就想要默默的靠近他人生之中唯一的光亮与希望。长宇昭突的回想起多年前她来到长宇国,那一夜在他的婚房之内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既然惊又喜转而便是惧怕。但是他转念一想,若是她能一直呆在自己身边那该多好啊,即使她是带着恨意而来也好,时时刻刻想要置他于死地也罢,他从不对她设防…
不论是作为顾昭亦是长宇昭,在他心中,她就是那永远照耀在孤寂夜空的月亮。在阴暗人生中也是因为她,而忽然觉得人世间还是有些温暖值得留恋。他又怎会妄想摘下这月亮,只会去仰望与守候着,因为那是他的月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