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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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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码头见了血,原本吵闹的学子也都安静下来。

    他们都是读书人,何曾见过真刀实枪的场面,看穆澈的眼神,似乎带着一种惧怕的意味。

    宋芝怡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虽觉得血腥味令人恶心,但方才傅兰茵挡在她的身前,穆澈提剑追人的景象并未全部看见,因此她护着傅兰茵,只对穆澈行了一礼。

    她看傅兰茵仍在发愣,整个人仿佛失去血气,肩膀处微微颤抖,而穆澈正神色认真地望着她。

    宋芝怡轻轻扯动她的小臂,试图提醒她。

    傅兰茵如梦初醒,忍着眼眶酸涩,飞快地收敛眼睫,避开穆澈的目光。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只听到穆澈的后半句话,于是哑声答道:“此事意外,不是穆大人的错,一件衣裳而已,就不用穆大人破费了。”

    其实她的声线也在抖,但傅兰茵怕当场落泪,就紧紧掐着手指,告诫自己镇定。

    之前穆澈送她碎饼传的那番话,就已经透露出他的态度。

    这次她又撞见穆澈办差,在他的心里,怕是更厌烦她。

    穆澈凝眸看着,从他的视线过去,傅兰茵就只拿额头对着他,发髻被吹走的帷帽带得乱蓬蓬的,两边的发梢被风吹起,偶尔掠在她的眼睛周围,明明难受得紧,她却还装作一副嗫嚅的模样,显然是被他的举动吓到。

    帷帽倒在长街的一棵树下,白纱沾了点泥土,后面就是万千学子的目光,还有忙着盘查的官差,穆澈微微皱起眉,想着要说什么话。

    宋芝怡看穆澈的表情,以为傅兰茵回绝的话下了他的面子,连忙替她解释道:“官府办案,总是有些意外的,倒是我们站在长街上,差点坏了事,岂好再让穆大人赔衣裳。”

    傅兰茵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更紧张了,腮帮子处的软肉都皱起来。

    穆澈当即把话咽了回去。

    黑袍少年重新收剑入鞘,逃跑的伙计被五花大绑,肩膀处的伤口一直渗血。

    几个官差将陈家铺子的人都带走,香药局的香料都被装好,要带回御史台。

    穆澈转过去吩咐黑袍少年,时不时又朝傅兰茵的方向看了几眼。

    傅兰茵不敢抬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努力不去在意裙摆的血迹。

    忽而一下子,身侧的阳光暗了暗,好像是有人走过来,影子的位置突然靠近,傅兰茵知道是穆澈,脖子就更缩了缩,可眼瞧着穆澈的影子离她越来越近,她就莫名地往后退了一步。

    影子跟着顿了顿,又擦过傅兰茵的影子向更远的地方走。

    穆澈停在了树根旁,他慢慢弯下腰,修长的手指勾了一勾,就将帷帽带了起来。

    他轻柔地拍去上面的泥土和树叶,霎时那白皙的指节就沾染到灰尘。

    穆澈浑不在意,把帷帽好好地递过去,似乎怕惊扰傅兰茵,就只对宋芝怡道:“香料转移时还会来官差,你们小心些。”

    他简短的交代,眼神轻轻掠过傅兰茵,就再也没管她们。

    宋芝怡把帷帽塞给傅兰茵,拉着她和宋琪交换个眼神,就上了马车。

    宋家的小厮也被宋琪打发来守着马车。

    两个小姑娘刚经历了人生中难忘的画面,皆有些惊魂未定。

    只是到了安全的环境后,各种各样的想法就冒出来,宋芝怡虽有些后怕,但还是忍不住和傅兰茵议论:“我从前只听说穆大人铁面无私,没想到他做事干净狠……”

    宋芝怡将狠辣吞回去,咽了咽口水。

    傅兰茵心想那是表姐你没听过外祖母对他的评价,可谓是几近讽刺。

    她原先听别人说,都只是想象中的感觉,就像是你听别人讲故事,都有些距离,如今自己亲身体会到,只觉得心瓦凉瓦凉的,仿佛是洗了个冷水澡,怎么都捂不热。

    她透过窗户看穆澈,他摆着那张严肃的脸,明明是精致无比的长相,却能做出令人胆寒的举动。

    这样的人,就是她未来的夫君,日后要过一辈子的人吗?

    傅兰茵打了个寒颤,不禁摇了摇头。

    ·

    等官差全数盘查完,已是黄昏时分。

    夕阳浅浅落在云层间,照出金灿灿的光,偶尔掺杂了一点红,像是白天最后的璀璨。

    学子们耗了一天,总算能跟着小厮回家。

    宋琪将行李交予小厮,向傅兰茵所在的马车走过来。

    宋芝怡已经探出身子去,很是开心的朝他挥手,嘴上还道:“哥,哥!”

    “小妹。”他又对傅兰茵颔首,“表妹。”

    宋琪对着宋芝怡笑,又侧眼看了看傅兰茵,悄声感叹道:“女大十八变,果然是真的,要不是瞧见自家的马车,我都快认不出小妹了。”

    宋芝怡有些小女儿情态,大房就他们两个孩子,宋琪又年长她几岁,自然是很亲近的,只是白鹿书院远在江南,两人一年见不了几回,如今团聚更是有话说。

    “哥,你又瞎说,离你上次回来不过也就一年左右,哪能就长得认不出?”宋芝怡上下打量他,反而是笑了一声,“我看哥才是长得快,好像又蹿个子了,穿在身上的衣裳都不服帖,母亲又要念叨了。”

    既然听她提到,宋琪顺着问道:“母亲呢?”

    宋芝怡:“天气刚有些冷,母亲就染了风寒,大夫说不宜走动,祖母就让我和阿昭表妹来接你。”

    母亲的身子骨宋琪清楚,每年临近冬季,小毛病都会冒出来,“那我们先回去吧,许久不见母亲和祖母,我这想得紧。”

    傅兰茵没和他说上两句话,倒是对这位大公子的印象加深,言语谈吐的确是个温和的读书人,看他之前在码头上不卑不亢的模样,的确符合宋家下人们说得温文尔雅。

    长街离承安坊有段距离,大梁没有宵禁的例律,因此靠近夜晚,街市早就准备起来,小吃摊子,走货郎,杂耍皮影的,都开始走街串巷。

    各大店铺皆将灯笼点起来。

    一路走过去,五颜六色都映衬在马车上。

    人间烟火气让受到惊吓的心情缓和许多,宋芝怡更是下了马车,扯着宋琪在摊子上走走看看。

    傅兰茵也想下车,她本就是对街市好奇,才跟过来的。

    可是裙摆上的血腥味钻到她的鼻腔中,提醒着她,那地方实在是太显眼,就算下去,也怕吓着人。

    她可丢不起这人。

    何况让她更不适的,是穆澈一直跟在他们的马车后面。

    御史台和承安坊方向一致,他办完案子要回去交差,自然就得和他们同路。

    有这么个人牵着马,就像是被监视一样,一举一动都要细细斟酌。

    傅兰茵省得心烦,就只把窗户上的帘子撩上去,慢慢看着外面的人和物。

    虽说是匆匆一看,但有阿遥在旁边跟她讲话说笑,也没有那么难熬。

    宋琪带着宋芝怡在前面玩耍,时不时买了几个糖画,还举着递给傅兰茵一个。

    她对着那些常见的小玩意都很有兴趣,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好像都活络起来。

    “喜欢的话,为什么不下来瞧。”

    突兀清朗的声音,傅兰茵吓了一跳,糖画差点掉下去,幸好阿遥替她握住了。

    穆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和她的马车并行,正侧过头盯着她,仿佛是真的有疑问。

    傅兰茵闷闷得朝裙摆又看了一眼,要不是因为身上沾了血,她早就下去了,真不知道这位罪魁祸首是怎么能问出口的。

    “外面人太多。”

    傅兰茵随口编了个理由。

    穆澈舒展眉头,好像是得到解答,也不再问。

    马车又往前走了一段,刚巧是最热闹的地段,街上的小孩子众多,宋家的马车只能走得更慢。

    傅兰茵倏忽就瞧见左侧卖面人的摊子,上面摆着栩栩如生的面人,清晰的眉目,浓厚的颜色。

    其中有几个是最近京城风靡的戏曲人物,许多孩子围着,看到面人师傅捏好一个就惊呼几声。

    她看得过于认真,穆澈都发觉了。

    他略作思考,走过去买了一个,在傅兰茵不解的目光中走过来,递到她的面前。

    “给你。”

    烟花在空中绽开,黑沉沉的天空突然被照亮,星星点点的光在傅兰茵的眼中闪过,随即而逝。

    灯笼遥遥挂了好几排在后面,那些灯影全都被穆澈的身躯挡住,沿着他的五官描出轮廓,好像就变得柔和起来。

    傅兰茵惘惘的把视线放在面人上,圆鼓鼓的肚子,故意惹人发笑的表情,还有肥肥的大耳朵,是画本子里的猪八戒。

    ……

    她没有接,阿遥大概看出她的为难,率先接过,大大方方道:“谢谢穆大人。”

    手里的面人好像有些发烫,嘴角都憋着笑。

    傅兰茵深深望了穆澈一眼,不得不说,他的这张脸长得真不错,挺有穆家侯爷少年时风流的资本,可惜性格举止,差了十万八千里。

    算了,怪她还心存侥幸。

    “穆公子不必送我任何东西,您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今日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从香囊里取出一个银裸子,丢到穆澈的手里,像是赌气似的把帘子放了下来。

    一下子,穆澈就看不到她了。

    马车离开热闹地段,很快就拐进承安坊。

    穆澈只能目送她离开,犹豫地在巷子口站着。

    黑袍少年靠在墙壁上,忍不住笑出声,“公子,我看傅姑娘和案卷上写得很不一样嘛。”

    “哪里不同?”

    穆澈淡淡询问。

    黑袍少年摸着下巴:“比起那些冷冰冰的文字,活泼多了,都会用银子打发您。”

    穆澈用指尖摩挲着银裸子,似乎是想到什么,眉头又皱了起来。

    看他不说话,黑袍少年凑过去八卦:“公子,你收集宋家的消息这么久,是真的打算对付他们吗?”

    谁料穆澈扫了他一眼,冷声道:“擅自揣测,是为大忌,成蹊,你又忘了。”

    成蹊收敛了笑意,认错道:“是,请公子责罚。”

    穆澈翻手将银裸子握在掌心,轻飘飘得来了一句,“罚你将她看过的东西都买一份,明日送到宋府。”

    成蹊愣了愣,傻傻的朝身后的街市看了一眼。

    就凭傅姑娘走马观花的看法,公子是打算搬空整条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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