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变天
“小主，小主？”
我回过神，见温实初正轻声唤我。
“怎么了？”
“小主走神了。”
随着温实初的眼光，我连忙将手帕收起，收回了手。
温实初一边收起脉枕，一边回话。
“小主身体无碍，天冷了，贪睡倦怠些是常有的事，小主不必担心，之前常喝的补气汤照常喝着就是。等开了春，微臣再为小主换方子。”
我却不回话，只等他收拾好了起了身，我才堪堪回道:
“如今后宫不太平，我初进宫时喝的那药，温大人可再能为我开一副”
“这”温实初有些踌躇道。
“是药三分毒。
恕微臣直言，小主若只想避开这风头，如今惠嫔娘娘大喜，小主与惠嫔娘娘情谊深厚，只需在这宫中辟出一偏室，尊上佛龛，闭门为惠嫔娘娘祈福就是。
无需这般自损贵体。”
言罢，温实初又弯腰拱手，恭敬得让人寻不出一丝差错。
“温大人将将不是才说，只要本小主有所求，必然言出必行吗？”
“怎的一息之间，竟要食言而肥。”
“若是其他的事，微臣必定无所不应，但此事并非无法转圜，且又有损小主贵体，微臣，恕难从命。”
我瞧着温实初那认真的模样，又忍不住打趣：
“温大人这是关心本小主吗？”
温实初的脸色又不自在了起来。
“这这是自然，微臣奉命照看各位小主的贵体，自是要恪尽医德，尽心尽力照看各位小主。”
“哦？温大人这般事事躬亲，若非言明，本小主还以为温大人心悦本小主呢。”
温实初闻言脸色一怔，随即慌忙下跪行礼。
“微臣不敢。”
“不敢便是最好。”我端起案上的热茶。
“温大人可莫要糊涂，不论是我还是他人，一入这紫禁城，便都是天子宫嫔。
若是旁人敢觊觎半分，莫说是觊觎的那人，怕是我等宫嫔连带着我们的父母阖族老小。都难逃一死的下场。”
温实初闻言身体轻轻颤了颤，但并未挪动分毫，也未起身。
“大人赤子丹心，自该万分珍重。大人也该是知道，我与莞姐姐和眉姐姐三人，是十分感念大人恩情的。”
“他日若我们三人能在后宫有一席之地，必会尽全力庇护大人。
只是大人年岁见长，如今却迟迟尚未娶亲。若是有心之人往这上头做一做文章，怕是我等受过大人照拂的年轻宫嫔，都免不了一番波折了。”
温实初闻言眸色一暗，抬头看了看我。
眼中全是不明的意味，只是其中夹杂着一抹受伤的神情，我瞧得清清楚楚。
当下我也于心不忍，扭过头去看着桌上的红梅。
“这深宫之中，我们确有许多艰难之处。不提远的，就说眉姐姐有孕之事诸多艰险和波折，大人也是知道的。”
“由此可见，后宫盯着我们三人的人大有人在。陵容还请大人，为大局着想。”
“微臣”
温实初的声音已经有些晦涩，他跪坐起，抬头定定的盯了我半晌。
见我目光迟迟在那红梅上没有回头，也便轻轻的长叹一声。
“微臣谢小主提点。”
养心殿的消息依旧是铁桶一般，问不出什么。
倒是寿康宫的竹息姑姑往养心殿去过两回，皇上也只派苏培盛客客气气的回了。
整个后宫充斥着一股风雨欲来之势，各宫都紧闭宫门，不敢在外招摇。我只叫酡颜斋众人竖直了耳朵，宫里有半点风吹草动都不可放过。
终于，在皇后被禁足景仁宫后的第三日，慎刑司的掌事往养心殿呈上了一沓子画满押的状纸。
一路上的宫人瞧得清楚，那状纸进了养心殿不过半个时辰，前朝大臣便陆陆续续出入养心殿。
待得晚膳时分，便听得皇上召皇后入养心殿的消息。后宫众人紧闭宫门，只叫宫里头伶俐的在外头打听消息，只知太后急至养心殿，夜半未出。
“小主，先就寝吧。”
白蔻为我整理好了被褥，转身走到榻前。
“今儿估计是没结果了。”
次日午后，皇上的旨意传遍后宫。
景仁宫大宫女剪秋，玩弄权势，联合太监江福海，假借皇后之名，行祸乱后宫之事。景仁宫宫人凡有牵连者，杖杀。
剪秋及江福海等人，夷三族。
皇后监管不力，纵容手下行此祸事，罚禁足景仁宫。皇后金册金宝暂交太后处，由太后娘娘暂代后宫事务。
“就这？”我看向白蔻。
白蔻抿着嘴，轻轻点点头。
叹了口气，命白蔻备纸墨，我淅淅飒飒的写了半页。
“妹妹闻景仁宫宫女太监将皆数伏法，不日将择新人伺候。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对后宫素有照拂，且凤体贵重，虽在禁足，然一人一物需得慎重。
姐姐得皇上金口，将习后宫事，必得恪尽心力，多以劳心，择伶俐者一二，侍于皇后跟前，以尽妃妾之德。”
我轻捏纸边，吹干墨水，然后对折两遍递给白蔻。
“你亲去一趟，送去存菊堂。”
“是。”
皇上处置的这结果虽不尽如人意，却倒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如今年羹尧势大，为平衡前朝后宫，皇上也不可能直接废后，更何况还有太后在旁斡旋。
宜修经此一遭元气大伤，羽翼折损大半。
但华妃一击即中却未置她于死地，以宜修的性子，只要留有一命，必不会善罢甘休。
想来，这二人还有的斗。
反倒是皇帝，虽然会因为其他事情暂时厌恶了皇后，且宜修本身就无甚宠爱，但到底是皇后，此番又替他背了欢宜香之事的锅，皇上必然有几丝愧疚，短时间还好，怕是时间一长，又会死灰复燃。
其何况，以宜修的性子，只要纯元皇后之死没有暴露出来，她就永远有张保命符。
但我却并不担心，此番她在眉庄身上动手脚之事，皇上并非没有察觉，只不过形势所迫，后宫不能落入华妃手中，她必须是皇后。
但若是他日纯元皇后之事揭发出来，皇上看这有前车之鉴的皇后，又岂会怀疑半分？
此事，不过是埋在宜修脚底下，随时会爆炸的雷罢了。
“小主，莞贵人过来了。”
白蔻前脚刚出门，后脚沉香就进来轻声禀道。
“快请。”
甄嬛今日打扮分外的素净，只梳了寻常发髻，别了一支如意海棠青玉钗，边上缀着细细的流苏。
身着一身浅橘色雨丝锦制成的衣衫，绣样是前些日子眉姐姐亲自选的雀登海棠图。
“姐姐坐。”
屏退后人，甄嬛也不多言，直接开门见山。
“容儿，经此一遭，后宫怕是要变天了。”
“姐姐勿扰，既是要变天，咱们便要看清，是谁的天。”
甄嬛轻轻点头。
“眉姐姐产期已近，皇上亲口允诺其习后宫事。但皇后一倒，这后宫便是华妃的天下，怕是我们都要成其眼中钉，肉中刺了。”
甄嬛眉头微皱，薄唇轻启。
“此番虽说皇后势微，令华妃独大，但皇上并未放权，这后宫由太后代为掌权，我们的日子倒也不至于太过艰难。
况且前朝后宫，皇上是必不可能令一人独大的，必要行平衡之事，这恰也是我们的机会。”
我微微倾身向前，安抚道。
“妹妹倒是与我想到一处了。”
甄嬛这下倒是笑了，开口道。
“华妃一人独大，后宫皆要避其锋芒，此番皇上也是措手不及，但必不会任此情形发展下去，咱们还需多番筹谋，看能否博得一线生机。
等眉姐姐平安产子，我们三人便能趁此机会站稳脚跟。所以万万要顾得眉姐姐周全。”
“正是这个理呢。”
我也赞同的点点头，“当下眉姐姐的事是头等大事，腊八的时候皇上亲自问过，说是稳婆都已妥当，估摸着也就是这十几日了。”
“咱们都需警醒着些，越是这个关头，越不能马虎。”
“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