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老道士
寒风凛冽，飞雪过境。
这天好似破开了一个大窟窿，雪花撒欢似的毫无节制飘落而下。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山水茫茫共一色。
原本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小镇，仿佛陷入了冬眠，变得安安静静，冷冷清清。
各家各户的屋檐上都倒挂着一条条晶莹剔透的小冰柱，远远望去，整个小镇好像被冰封了一般。
在小镇上土生土长的老人惊叹，从未在这片土地上见过这么急的暴雪，这也许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啊。
有多少人会在意，贫寒人家在这种要人命的极端天气里，真的会有人因此被带走了生命。
谚语说，“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可也要熬过这冰冻三尺的寒冬，才有机会看到来年的瑞雪兆丰年啊。
衣食无忧的文人骚客喜欢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约上三五知己好友，推杯换盏，吟诗作对，酒足饭饱之后免不了无病呻吟几句。
“千雪叠千山，银装覆绿衣。”
“朔风吹枯草，寒梅知雪重。”
此时此刻的苏毅可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他还要为自己的生计奔波劳碌。
无人知晓，那个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孩子，现在十个指头都被冻得通红。
纷纷扬扬的飘雪给苏毅的头发蒙上了点点冰渣子，好像在他的头上洒下一层薄薄的白砂糖。
他一脚深一脚浅的在雪中漫步，有些地方的积雪甚至已经漫过小腿，每一步似乎都需要拨开积雪才能前行。
苏毅这趟上山，一为冬笋，二为野菜。对现在的他来说，天大的事，也就是关于肚子的事了。
就在苏毅思考着吃完所剩不多的余粮，接下来该如何解决自己的口粮时，他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直挺挺躺在雪地上的人影。
他心中有些好奇，难不成是遇到什么世外高人，在这冰天雪地里练功不成？但好像又有些不对劲，那个人只是一动不动的躺着，好像是，死了？
苏毅被自己心中的猜想吓了一跳，他小心翼翼向前凑了几步，慢慢靠近那个纹丝不动的身影。
他走近才发现，那是一位须发皆白的清瘦老者。
白发老人的身上盖了一层淡薄的雪花，依稀还能看出他的衣服沾染了不少血迹，那些星星点点的鲜血将他那件大褂宽袖的道袍染得暗红，如同在锦上添了一朵朵殷红的花。
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这位明显身负重伤的老道士脸色惨白得厉害。
苏毅看着气若游丝，重伤昏迷的老道士，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之间考虑了一瞬间，最后还是决定遵循本心，选择救人。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老道士背回暂时落脚的破庙。
苏毅把老人轻轻放在轻薄的木板床上，伸出手指去探他的鼻息，发现这名受了伤的老人呼吸虽然微弱，但尚算平稳。
苏毅在药铺打杂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在平日的耳濡目染和虚心求教之下，他跟李大夫学习了一些粗浅的医术。以他浅薄的经验，初步判断，老道士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但再拖下去就不好说了。
苏毅帮他盖好棉被，急匆匆出门去找李大夫。去到药铺才发现那里关门了，猜测李大夫可能是出诊去了，什么时候回来也没个定数。
在这样的鬼天气下，这段时间的病号明显要比以往增多一些。
苏毅在药铺门口又是呵气，又是搓手，在寒风中等了大半个时辰还是没能等到李大夫。
他觉得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也不知道老道士现在身体状况如何，思索片刻后，他决定还是先回破庙看看老道士的情况，再作打算。
苏毅无功而返，老道士依旧昏迷不醒。
就在苏毅束手无策之时，他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提醒他饭点到了。
既然解决不了别人的问题，那就先解决自己的问题。
苏毅其实也想给老道士搞点有营养的食物，但是他实在是没那条件啊，看着为数不多的食材，他只能熬点野菜粥了。
老道士悠悠转醒，他闻到粥香，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下意识吩咐道：“饿了，盛碗粥来。”
老人这一声有气无力的呼唤，让坐在小锅旁边拱火熬粥的苏毅呆了呆。
苏毅反应过来之后也没废话，直接拿出一只洗干净的粗瓷大碗和勺子，动作麻利的盛了一碗野菜粥，小心端过去递给老道士。
他轻声提醒道：“老爷爷，粥刚刚出锅，小心烫嘴。”
老道士盘腿而坐，看了一眼略显拘谨的苏毅，又看了几眼热腾腾的野菜粥。
这粥看着稀松平常得很，就是糙米掺了几株野菜一起煮，再洒了些许盐巴，实在粗粝得过分。不过这粥闻起来，居然意外的香。
老道士不知道的是，苏毅因为他父亲病情的缘故，会经常熬粥。为了能让父亲吃上一口又软又稠的好粥，苏毅可是煞费苦心的钻研了不少熬粥技巧，所以对于如何熬一锅好粥，苏毅在自己的摸索和厨艺了得父亲的指导下，有了丰富的经验和心得。
最简单最朴实无华的食材，用高端的技巧去烹饪，别有一番风味。
老道士估计也是饿得慌，闻着粥香，居然胃口大开，如同一饮吞江河，“唏噜”的一声喝尽碗中粥。
他点了点头，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抬头看向苏毅，手中碗一扬，理所当然道：“再来一碗。”
苏毅目瞪口呆的接过碗，又转身屁颠屁颠帮他盛粥去了。
等老道士喝完了第二碗粥之后，他把碗往旁边随意一放，又舒舒服服躺了下去，翘着二郎腿，拍了拍有些存货的肚子，苦笑道：“没想到居然被个小屁孩捡尸了……”
下一刻，老道士又肃然端坐起来，变戏法一般，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天青色的精致瓶子，他拔开瓶盖，从瓶中倒出一颗黑不溜秋的小丸子。
那玩意儿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光闻着就让人感觉神清气爽。
老道士一副相当肉痛的模样，嘀嘀咕咕埋怨道：“这真元丸可是居家修炼，行走修真界必备的疗伤好药啊，金贵得很，如果不是后有追兵，我还真不舍得用呢。”
他摇了摇头，唉声叹气道：“唉，算了，反正这也是从丹霞谷那里‘借’过来的，疗伤才是当务之急，不心疼，用了就用了吧。大不了我再辛苦一点，改天再去他们家多‘借’点灵丹妙药，补充一下自己的储物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