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白觞笑道:“这十八重天变幻莫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确实没有什么章法可寻。”又学骆离耸耸肩,笑道:“当真是只能往前走了!”说着收了三只黑绿怪,便和骆离往前面走去。
骆离本想说往左往右就不行了吗?但欲言又止。怕白觞觉得她小肚鸡肠,毕竟那个人是他师弟,再怎么胳膊肘也不会往外拐;更何况自己和白觞的关系也算不上多好,只不过见过几次面,受了他些许恩惠罢了,便也不再多言。
二人很快便追上了走在前头的骆矗和长生,骆离本欲搭话,可想不到好的话题,也就作罢。长生则一心扑在自己救命恩人身上,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愿;白觞更不用说,本来话就少。
骆离虽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忍住了想要打破,眼下绣花针掉地上都能听到声音的局面。要是自己先开口,没人附和,岂不比现在更尴尬?四人就这样不说话一直往前走着。
“好热啊!上神您渴不渴?我去给您找点水喝。”长生望着骆矗,满脸一副真诚又无比崇拜的样子问道。
骆离看在眼里,心中不免一阵嫉妒。自己和长生也有三百多年的友谊了,怎么还不及他们几天的时光?
便酸溜溜道:“人家是神仙,神仙会渴吗?就是渴了也会变出水喝。”
长生抓抓耳朵不好意思道:“是我刚刚太着急了,忘了您是无所不能的神仙。”
骆矗道:“无妨,想来大家都累了,到前面树底下歇息会儿吧!”说完转头看看白觞,白觞点头示意。
“没想到这个高傲的家伙,对他师兄还挺尊重的吗。”骆离心道。
四人来到大树底下,这棵树想来也有百年寿命了。树干很高,树根盘根错节,枝头百花争艳,当真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啊!
骆离和长生本就是没有法术的鬼差,平时大多在半夜三更才出没人间,这么耀眼又炙热的阳光平时是见不到的,他们也不愿意见到,毕竟人鬼殊途,各有各的作息规律,太阳也算是他们的克星了。如今虽在十八重天里,但此间太阳与人间无二,又走了这些许路程,二人已经精疲力尽,再这样下去怕要魂飞魄散了。
长生瘫倒在树下,脱掉外衣遮住头部,大口喘息。骆离也好不到哪去,和长生一样躺在树下,犹如两个即将死去的人在等死一般。
隐隐约约骆离听到有人“呵”了一声,语气及其轻蔑,似在嘲讽他们。想来喜欢“呵呵的”除了白觞的师弟,也没有别人了。骆离也不纠结,想到自己本就是鬼又怎能和神仙相比,眼下保住这条鬼命才是最要紧的。
“骆离,起来喝点水。”
骆离睁眼接过白觞给的水壶,边喝边看向站在自己眼前的两位神仙,他们风姿依旧,脸上看不出一点疲态,炎炎烈日下竟没有丝毫汗珠,个个清爽如常,不禁在心里叹道:“神仙就是神仙,果然与鬼有别!”又想到骆矗刚才对他们的轻蔑,竟有些理解骆矗,甚至同情他带着两个累赘,碍于神仙救苦救难的道德约束,而不能轻易将他们丢弃。
“你喝不喝?不喝给我。”
长生一脸幽怨的看着骆离,骆离这才发现自己正在看着两位神仙,一边叹息,一边摇头。于是连忙将水壶给了长生,又换了个姿势继续躺在树下,当做无事发生。
片刻骆离感觉有只手再扯自己的胳膊,以为是长生要和自己抢地方,便没好气道:“别扯我!”
长生道:“什么?”
骆离本就对长生对自己态度的转变耿耿于怀,便继续没好气道:“我说你,别扯我。”
长生也怒道:“说什么鬼话呢,谁扯你了?”
骆离回道:“我不就是鬼吗,说的自然是鬼话了。难道你说的就是‘人话’、‘神话’,不是‘鬼话’了?”
长生无言以对也就停止了争吵,不一会骆离又道:“你怎么又扯我胳膊?”
长生道:“我看你真是喝酒喝傻了,我什么时候扯你胳膊了?”
此刻白觞和骆矗正在讨论鬼吸魄之事,以为二人闹着玩呢,也没有在意。不曾想只听见骆离‘啊’的一声,二人回头,骆离已不见了踪影。
白觞问长生道:“怎么回事?”
长生满脸疑惑道:“不知道,她说让我别扯她,我说我没有,然后她就不见了。”
骆离被不知什么东西扯进了一个黑乎乎的洞里,简直伸手不见五指。她强忍着害怕往前走去,却不小心脚底踩空摔了下去。骆离忍者疼痛爬起来,眼前已经可以看到些许亮光,她顺着光的方向走去,越是走近,越能看到一个类似人影的东西站在不远处。
骆离走近,小心翼翼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影转身向骆离的方向走来,一步一步慢慢靠近。
骆离虽有些害怕,但还是表现出一副故作镇静的样子。
当人影慢慢靠近,骆离才看清楚,原来那不是人影,而是一株苍老枯竭的树干,只是长着人的身形,虽诡异却并不可怕,甚至有些滑稽可爱。
枯木老人上下打量了骆离一番,道:“你叫什么名字?”
骆离回道:“骆离。”
枯木老人道:“你怎么在这十八重天里?”
骆离不知怎的,总觉得这个看起来诡异又可爱的枯木老人值得信任,便将事情的原委老老实实的说给了它。
老人用它那树干变成的手,握住骆离的手,片刻惊讶道:“你竟然没有法力?”
骆离抽回被老人握住的手,道:“我只是一只为积攒功德而随时准备投胎的鬼差,又怎么会有法术呢!”
枯木老人道:“你和我的主人气息很像,我有一千多年不曾见过她了,刚刚闻见你的气息所以才唤你进来。”
“一千多年!这么说您也有一千多岁了吧?”骆离不可置信道。
“是啊,一千多年了,当初我的主人将我种于此处,日日以法力浇灌,为的就是给误入此地的人指点迷途。”说着它将自己的一条胳膊掰断,递给骆离。
骆离被枯木老人刚才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觉往后退了几步。
枯木老人笑道:“不用怕,在这十八重天里,若没有法力相伴是很难走出去的,这根树枝虽不能带给你法力,但是却不至于让你走错路。按着它开花的方向行走,若有机缘,定能出去。”
骆离接过树枝,担忧道:“那您的胳膊怎么办?”
枯木老人道:“你看!”
骆离看向枯木老人的胳膊,那条被折断的臂膀又重新长了出来。
枯木老人道:“这一千多年来,没有一个人来到这里,我以为我将永远完不成主人交给我的任务。没想到,真是没想到,我还能送出迷榖枝!你是第一个来到我这里的迷途之人,也是第一个被我赠出迷榖枝的人,我也算不辱使命了。”
骆离看着手里的迷榖枝,对枯木老人道:“我觉得赠不出迷榖枝,才是对你主人最好的回报。”
骆离看枯木老人不解,补充道:“说明来到此地的人少之又少,甚至没有,也就说明没有无辜的生命葬送于此。你主人让你为迷途者指路,不就是想让他们平安离开这里吗?”
枯木老人沉默良久,骆离感到隐隐不安,为刚才自己的快言快语自责起来。若是惹他不开心了,收回迷榖枝是小;留她在此,或了结了她的鬼命才是大。
正不知如何是好,只听枯木老人哈哈大笑起来。
“在此千年,我竟然一直困于自己的执念中,不曾想今天被你这个小孩子点醒,真是惭愧!”
骆离见枯木老人满脸欢喜,也就放下了戒备之心,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都是胡乱说的。”
枯木老人用树枝编了两顶斗笠送给骆离,道:“这两顶斗笠可遮风雨,避日光,送给你和你的朋友。”
骆离正为这满天日光照的苦不堪言,眼下枯木老人送的斗笠如雪中送炭,让她感激不尽。
骆离接过斗笠,一顶戴在头上,一顶系在腰间。
骆离看出枯木老人似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猜想大概和他主人有关,便问道:“我如果能够出了此地,一定帮你打听你主人的下落,告诉她,你这千年来,一直没有忘记她的教诲。若有机会,让她来此见你一面。”
枯木老人微笑示意,只见他伸出一只手,其中一根手指瞬间延伸,迅速缠在骆离的腰间,骆离就这样被缠绕的树枝送了出来。
白觞一把抓住从树里出来的骆离,关切的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事?”骆离见状,顺势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道:“好像有事。”
听骆离如此说,白觞连忙查看她有没有受伤。手脚具在,身体也无外伤,白觞有些着急了。
骆离见状,正欲打算告知他实情,不曾想被骆矗抢先一步。
“她是骗你的,看不出来吗?”
“额。”
白觞转头看看骆离,骆离起身:“抱歉,我”本以为白觞会不高兴,没想到他竟和颜悦色道:“没事就好!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
骆离点点头,便将腰间挂着的斗笠给了长生。
“这是大树伯伯送你的,戴上它阳光就不会那么刺眼了。”
长生指着身旁的大树道:“你是说你刚才和它在一起,它还给我们送了斗笠?”
骆离点点头,又拿出迷榖枝给白觞,道:“这也是大树伯伯给的,说按着它开花的方向走,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白觞接过迷榖枝,骆矗道:“这是迷榖枝吧?世间竟真有此物!”
白觞莞尔道:“师父什么时候骗过我们。”
骆离和长生拜别了枯树老人,便和白觞他们顺着迷榖枝开花的方向走去。
一路虽还是艳阳高照,但有了枯树老人所赠的斗笠,骆离和长生不觉凉爽了许多。
然而好景不长,他们顺着迷榖枝所指的方向一路走来,却从艳阳高照变成了倾盆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