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风雨交加,夹杂电闪雷鸣,一棵梧桐树瞬间被雷从中间劈成两半。
骆离和长生哪里见过这番景象,皆吓得连连后退。
骆离藏在白觞身后,道:“不会有什么东西在渡劫吧?我听龙伯说,凡有灵物得成正果,必受雷击之刑,方可得道。”
骆矗又用他那不可一世的语气回道:“知道的还挺多吗?不过在这十八重天里,可没有什么灵物会修成正果,这些雷电是专给闯入此地之人的小小见面礼。现在就怕了?后面还有更凶险的等着我们呢!”
骆矗虽说的轻蔑,但骆离却对接下来的路程充满了担忧,若是真的出不去,母亲便成了她唯一的牵挂。
白觞好似看出了骆离的不安,关切道:“你跟在我身后,不要走远。若是被雷电击中,就不好办了。”
骆离紧跟在白觞身后,一道道雷电伴着大雨疯狂的击打着土地。白觞牵着骆离的胳膊穿梭于雷电之间,如同两只被猎狗疯狂追逐的兔子,死命的逃窜,但终究抵不过猎狗的层层包围,最终无路可逃。
四人困在雷电里面不能向前,只能只身躲避。白觞对骆离道:“看来这九天玄雷不击中一个是不罢休了!待会我将这些雷电引开,你去和骆矗他们会合。”
骆离有些担忧道:“被这些雷电击中会怎么样?”
白觞莞尔道:“最多就是像刚见你时那样,全身乌黑,可能口里也会冒黑烟。”
骆离虽有些不好意思,但眼下却冒出了另一个想法。“要想从这里出去,没有白觞肯定是不行的,骆矗虽照看着长生,也是碍于白觞的缘故,所以白觞断不能出任何差错。更何况他一个飘然若雪的神仙,怎么能变成那副狼狈样子。不管白觞能不能接受,反正自己是接受不了的。”
“你师弟怎么了?”
白觞顺着骆离手指的方向望去,骆离趁其不备一把将白觞推到了骆矗身边,自己朝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跑去。
滚滚惊雷奔腾而下,道道朝骆离击去。骆离只觉浑身如万剑穿刺,疼痛不已,但仍旧如兔子般咬紧牙关,直面与猎狗的厮杀。
这九天玄雷果如白觞说的一样,击中了人,便也不在纠缠,只剩下雨水滴答的下着。骆离躺在雨中,任由雨水在身上肆虐,浑身如万千蚂蚁爬咬啃食动弹不得,她也不想动弹,就这样静静躺着,反倒减轻了许多痛楚。
“骆离!骆离”
阵阵呼喊把骆离从疼痛中唤醒,“你怎么这么傻,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不要命了嘛?”
骆离听得出来是白觞生气了,连忙一本正经回道:“你长的这么好看,又是天界尊神,若是真被雷击中,变得通体乌黑,那该多不好看啊!你让别的神仙怎么看你?”
白觞道:“你就为这个?”
骆离自然是为了能让自己和长生顺利出去,才甘愿替白觞挡了九天玄雷,但此刻又不好如实回答,便默默的点了点头。
“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还没等骆离说话,哪知骆矗却道:“神鬼终究有别,一只鬼居然妄想替神抵挡灾难,简直不自量力。如今这样,只怕又要等你恢复个差不多,才能往前走了。”虽说的漫不经心,但言辞却犀利至极。
骆离不禁觉得自己着实有些可笑,天上的尊神怎么会抵挡不住九天玄雷呢?自己刚才那点小心思也是可笑的很,如今又成了拖累,不由叹了口气道:“三思而行!”
长生道:“这会记起三思而行了,刚才吓死我了,欠我的功德是不是不想还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娘我可不照顾。”
长生言辞虽看上去像是在苛责骆离,但骆离知道长生在关心她,便莞尔道:“放心吧,欠你的功德一定会还你的。”
长生急了,道:“你以为我真在乎那点功德吗?你这人,不,是你这只鬼真是的!”
骆离笑道:“我们不是要一起投胎吗,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先走的。”
长生回道:“那就好!”
乾坤袋内本来就有疗愈功能,四人休息片刻,骆离也恢复的差不多了,看着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变成乌黑透亮,不禁松了一口气。四人顺着迷榖枝开花的方向继续行走。
骆矗率先打破了沉默,道:“你们刚才所说的功德,是什么?”
面对来自救命恩人又是天界上神的提问,长生表现得异常兴奋,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经过长生一番激烈又精彩的讲述,白觞上神首先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这确实是一件积功行善的好事,有机会一定要见一下你们口中的那位龙伯。”
接着骆矗也表达了自己的想法:“靠积累功德让游魂野鬼投胎,想出这个注意的人也挺蠢的,须知功德这东西最不易积累。我猜想出这个主意的人,怕是要困住你们吧?”
长生则顺着他救命恩人的话道:“确实够慢的,我都勾了几百多年的魂了,但还是攒不够。”
白觞道:“世间万物,皆有法则,哪有一蹴而就的,只要潜心修道,终会有结果的。”
骆离看着长生道:“也不是没有,那个阿栾不就是积够功德投胎了吗,你忘了?”
长生挠挠后脑勺,一副“有吗、有这回事吗”的表情,让骆离很是无语,但还是补充道:“不是你给我说的吗?”
长生道:“有吗?我是真不记得了。”
骆矗则哈哈大笑起来,四人继续往前。
接下来会遇到什么,骆离心中虽充满好奇,但也十分担忧。毕竟在里面耽误的时间越久,母亲也不知道会怎样。
白觞宽慰道:“在这十八重天里,时间的流逝和外面是不同的。在这里时间如白驹过隙,晃晃蹉跎几年,而在外面或许只过了几个时辰。”
骆离惊叹道:“这可真是蹉跎岁月的好地方啊!”
骆矗却道:“你要不想回去,正好可以留下。”
骆离哪能留在这里,忙道:“这里有什么好的,还得指望你们带我们出去呢。”
四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搭着话。前方道阻且长,又被一条宽阔无际的大河拦住了去路。眼看没有任何过河的工具,骆离和长生又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了两位神仙。
只见白觞折了一片树叶,扔到河里,那片树叶先是在水面打转,而后便被水融化掉了。白觞又拾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抛入河中,石头同样在水面转起圈来,不一会也被河水融掉了。
长生见状惊恐道:“这河水难道能融化万物?怪不得河里不见鱼虾,连石头都没有,河面上连一只飞鸟也不曾经过。”
骆矗则悠悠道:“想来这就是无羁河了。”
他转头看见骆离和长生四眼呆滞,又道:“无羁河以无羁为源,不载万物,不渡苍生。”
骆离和长生虽听得一知半解,但还是很给面子的不停点头,示意自己听懂了。
白觞又补充道:“相传无羁河曾在西方东临山界内,那里常年干旱少雨,人们便设坛请求天神降雨,天神感念民心质朴,遂赐下无羁河以供世人取水。谁知这河水到了人间,竟然成了当地人难以言说的噩梦,河水融化了一间间房屋,一条条生命,所流之地皆寸草不生。”
“那,然后呢?”长生双手握于胸前,显得异常紧张道。
“后来幸存下来的人向天神请愿,请求收回这条吃人的河流。”
骆离不解道:“既然天神是为救众生而赐下的河流,怎么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呢?”
白觞道:“这条河的河神原本已修行千年,马上就要得成正果,不曾想却被赐入凡尘,因而生怨。天神也是后来才知道,想到修行不易,自己也有失察之罪,便将其收回。不曾想这无羁河竟被放到了这里。”
骆离道:“纵使自己再不易,也不能伤害无辜之人啊!多少条性命就此葬身,这不痛不痒的处罚算什么?”
骆矗则道:“你知道修行千年有多不易吗?凡人只有区区数十年寿命,死了还可以继续轮回,而修行者一朝被贬,即意味着要重头开始。”
骆离回道:“我想着神者之所以为神,不是因为他有多强的法术,多么伟大的修行,而是因为他有一颗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人之所以敬重神,也不是因为神的无所不能,而是神对人的悲悯心。若一个神只顾自己的修为,只顾让众生诚服,想来他也只能得到世人对他一时的屈服,终究得不到世人的敬重。若为神者做了错事而不受惩罚,那神仙与妖魔鬼怪又有何异?若只想着自己的修为,不顾苍生,这样的神也不配为神。”
骆矗轻拍手掌,道:“精彩!精彩!就是不知,鬼差骆离是否真的会如自己说的这样行事呢?”
骆矗的话显然是在讥讽骆离不知好歹,二人四目相对,良久,骆离回道:“与天不负、与人不负、与己不负足以。”
长生见情况不妙,虽然一个是救命恩人,但另一个也是从小相依为命的伙伴,更何况眼下不是得罪神仙的时候,连忙岔开话题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过去啊?”说着便走到骆矗和骆离中间,将一神一鬼隔开。
白觞接话道:“先坐下来休息会吧,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骆离本也不愿与骆矗闹掰,便也跟着长生一起坐到了白觞身边。
骆离本就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便继续问白觞道:“那个天神后来怎么样了?”
白觞回道:“听说他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到人间普度苍生去了。”
骆离有点失望道:“那你有没有见过他?”
白觞摇摇头道:“无缘得见!”
“那”
骆离话还未说完,便被骆矗打断道:“那什么,师父也没见过。”
骆离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骆矗不耐烦道:“这就是神鬼之别。”
骆离心道“知道你是神,但也不用时时刻刻把我是神就高贵无比,挂在嘴边吧!”无奈叹息一声算是回应。
白觞那边则笑道:“你们两个停下歇歇吧,路还长着呢!”
骆离率先停止了争论,毕竟此时还不宜得罪这位神仙。
骆矗也坐了下来,道:“实在不行,就把河神捉出来,他要是不肯渡我们过河,就扒了他的皮。”
骆离和长生皆吃了一惊,不愧是神仙,有实力想法就是简单粗暴。
白觞似乎也听不下去这么放肆的话了,连忙制止道:“瞎说什么,想来我们四人年龄加在一起,可能都没有这位河神年龄大,说不定师父见了也要道一声前辈。”
骆矗还是碍于师兄的威严,道:“师兄教训的是,是我鲁莽了。”
骆离见此情形,忍不住暗自发笑,平时骄傲自大的上神,竟然也有服软的时候。
长生则道:“那我们不会真要困在这里吧?”
白觞起身道:“看来只有把他叫出来谈谈了。”
说着双手结了法印推入河中,河面瞬间形成一道旋涡,在那旋涡口渐渐升起一道黑影,黑影越升越高,也越来越大将整个天空照的如夜幕降临般。
“何人?”
一声雄厚绵长的声音瞬间响彻九空,震得骆离和长生头晕眼花,连忙捂住耳朵。
白觞整理了一下衣物,躬身行礼道:“小仙白觞,与师弟及二位鬼差不小心误入此地,得迷毂花指路,来到这里,若不穿过这条河,将无法回去,特惊扰前辈清修,望前辈指一明路。”
无羁河神道:“世人总想得遇捷径,却不肯踏实做事;如今渡河也要求我,真是可笑!”
白觞道:“并不是我等不愿想办法,只是这河水能融万物,趟不过也飞不过。”
无羁河神大笑道:“趟不过飞不过那是你无能,像你这样无能之人也能成神,真是可笑。天界是没有神仙了吗?竟凋零至此!”
骆离听得气不打一处来,你自己的河水是什么样子,自己不清楚吗?阴阳怪气什么呢,便道:“可不就是天界无神了吗,可是再怎么无神,也不会让你得成正果。”
骆离此话一出,彻底激怒了无羁河神,他瞬间将无羁河水化作倾盆大雨。还好白觞眼疾手快瞬间结印将四人护住,不然他们真要被河水融掉了。
无羁河神怒道:“你以为你们能坚持多久,在这里法术的消耗比外面要快很多,过不了一会,你们也会变成我无羁河的水。”
骆离担忧的看向白觞,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白觞道:“不错,得想个办法让雨停下来。”
长生也十分紧张的看向骆离,道:“你刚才是哪根筋搭错了要去骂他!现在好了!”
骆离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不想在维护白觞这件事上,骆矗居然和骆离站在了一起。
“骂得好,就他这样的河神,也配看不起我师兄?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要不是师兄拦着,我真想扒了他的皮!”
骆离有些吃惊,但转念一想,白觞可是他的师兄,自然容不得别人辱骂。眼下也没有好办法,一路走来也是有气没处撒,正好就全出在这个拦路的河神头上吧。骆离便放开了嗓子大骂道:“你以为你真的是河神吗,我们只不过见你年纪大了,客气一下而已,要我说,你就是河妖河怪。”
无羁河神也不甘示弱道:“我修行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呢,现在还轮不到你们教训我。”
骆离道:“我看你是空活了岁数,万千岁月与你怕不过是个笑话,怪不得这么老了还没有成神。”
无羁河神被骆离气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但还是回击道:“我是蹉跎了岁月又如何,你们今天就留下来和我一起虚度光阴吧!”
骆离听出无羁河神语气,已没了要立刻杀掉他们的想法,便继续道:“难道这千年来,你就没有想过再修行成神吗?”
见无羁河神沉默,白觞接着道:“前辈,若您还想继续修行,我想我可以帮你。”
骆矗也乘机道:“算了师兄,你想帮他,他未必领情,反倒以为我们是在羞辱他,一把年纪了还要让几个无名小辈帮忙。”
白觞则道:“师弟,你忘了师父的教诲了吗?河神前辈本就差一步便可成神,只是阴差阳错误入歧途。若想重新开始,也不是不可能。”
骆矗又道:“人家自己都不想成神,师兄你瞎操心什么!”
骆离一边听着师兄弟之间的对话,一边不由自主的摇摇头,心道“果然是师兄弟,双簧唱的着实让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