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好惨
“啊？”李翊辉稍稍坐起身，靠在床头问：“不就是遭雷劈了吗？小诚说那树硬着呢，砍半儿都能活。”
“再硬也有寿啊——”对面老神在在的拖长音调：“这都一个月了，那树狂掉叶子，就在昨天，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李翊辉很感兴趣的挑挑眉。
“它掉了一只果！”对面揭开谜底。
“”
“八千年头一回！”
“老了掉牙都不稀奇吧。”李翊辉无语的盯着天花板：“那果子，大概也就相当于那老树的牙吧，八千年了，你总不能要求人家一回错都不出吧？”
“”这次换对面无语了。
“老六啊，没事多关心关心自己，别总操闲心，你那三十六变幻，学会了吗？”李翊辉准备挂电话。
“哥！”对面急了，声音突地变委屈：“我给你传这么新鲜的消息，这么关心嫂子，说这么半天，我就没点儿功劳吗？！我是为我自己吗？啊？”
得！敢情前面全是胡扯，真正的正题在这儿等着呢！
李翊辉对着电话呲牙，发出清脆的一声“呲——”，活像两件锋利的金属在摩擦。
对面没声了，却也不挂。
好半晌，才传来弱弱的一声祈求：“哥，我上了良妖互助联盟的除恶榜”
李翊辉听完正题，顿了一瞬，连忙挂断电话，下地穿鞋，只批了件衣服就朝楼下奔去：“小诚小诚！给你说个好玩儿的！”
暗黑的小巷中，李家六郎摊牌后，忐忑的等了半晌，只等来绝情的“嘟嘟”声，眼圈霎时就红了。
肩头拍上一只纤纤素手，妙曼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六郎，这个不行，换一个嘛。”
“这是我大哥！”六郎痛心疾首的说。
“大哥不行，还有二哥嘛。”
“除了大哥，其他都不管我！”六郎悲切的说。
“怎么可能嘛，青丘国最小的嫡子，不是最受宠吗？曾经一个百岁宴，一顿就吃了三百只翠鸟呢。”女声羡慕的说。
六郎浑身一抖，害怕的闭紧了嘴。
“你那么爱吃翠鸟，没想到，有天会被翠鸟劫吧？”女人扳着他的肩头把他转向自己，盯着这张狼狈的俊脸，好脾气道：“不过你不要担心，姐姐才不会为那群傻鸟报仇呢。姐姐我呀只要赏金，你能给呢，就省的我去一趟总部销案，你要不能呢，姐姐就得”
尖利的指甲忽然刺入肩头血肉，快的他没法躲！
自己的内丹丢失，对方的妖法又远在自己之上，这样简单的攻击六郎都毫无躲闪的机会。
“姐姐你听我说！我大哥一定会管我的！你不要看他电话里冷冰冰的，那都是假象！其实他是个特别心软心善的人，小时候有一次啊，我不小心点着他的书房，他”
“我管他是什么！”翠鸟看他又开始胡扯，顿时焦虑上头，再顾不得美女仪态，一把揪起他的衣领道：“逮了你十天，尽听你胡扯！老娘受够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你要是还弄不来钱，就等着去联盟坐牢吧！”
说罢，那素手对着六郎的后脑勺一通乱拍，直将他打回了原型。
翠鸟拎着手里的白狐气冲冲走到巷子尽头的一堆拆迁废料中，踢开破铜烂铁，露出一个大狗笼。
再踢开笼子，翠鸟一把将白狐掼进去，而后对着笼子连连下了五道囚禁咒。
临走时，她还对着笼子啐了一口：“十天都套不出一句实话，果然狐狸精都奸诈！”
等她走远了，墙角才慢吞吞钻出一个伶俐的小脑袋，接着是一身火红的皮毛。
一对儿白尖尖的耳朵谨慎的转一圈后，红毛狐狸沐心悦从废墟后灵巧的钻了出来，眨眼跳到狗笼前。
“嗨。”狐狸张开尖尖嘴，口吐人言道。
狗笼里，李家六郎四仰八叉的躺着，脑袋歪在一边，贴地一侧的脸浸在脏水中，原本雪白的皮毛早已污渍斑斑。
沐心悦记得十天前看到他时，他还一身雪白，颇为矜持的端坐在这个老旧的狗笼中，礼貌的问自己是哪里来的狐狸精。
听说是蒙昧狐后，对方失望的叹了个“哦”字便不再理他，沐心悦第一次见同族，好奇心大作，尽管人家不理他，他仍是执着的蹲在笼子外，一眨不眨的盯着看。
人家打哈欠他看，人家睡觉他也看，连人家想方便他还看。李家六郎无法，只得吩咐他：“嘿，去给我找个瓶儿来。”
“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
“你要小解吗？”
“废话！”
沐心悦终于站起来扭头走了，回来后给他叼了个奶黄色的小瓶，上面写着“某某调味乳”。
六郎轻嗤一声，就知道这个卑贱的蒙昧狐没安好心，看到高贵的自己落难就想羞辱一番，叼来这么个小东西，存心想看他出丑。
“不用了，你退下吧。”六郎蔑视道。
“为什么？”沐心悦问。
“哪来的为什么！”
“你不憋吗？”沐心悦替他担心。
“关你什么事！”
“憋着对身体不好。”沐心悦重复爸爸的教诲：“多喝水勤上厕所，才不上火。”
“”六郎懒得理他。
两人沉默相对半晌，看出来这蒙昧狐半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六郎便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嘿！傻蒙昧？”
“啥？”
“你爹妈谁是人啊？”
“啊？”
“你们蒙昧狐不是非得找人结婚吗？”
“啊？”
“少装蒜！你那人类爹妈对你好吗？给你弄得窝是不是就跟我这儿一样啊？”六郎冲着自己的狗笼撇撇嘴。
“你在说什么？”
“嘿！”六郎乐了，他早听说蒙昧狐必须靠人才能破咒，个个卑贱的倒贴人类，生了狐狸崽怕被人类嫌弃，对外都当宠物养。
堂堂狐仙，落得跟猫狗一样的下场，蒙昧狐一直是全族的笑话，狐族的劣等。
六郎早观察到这小狐狸脖子里挂着个鼓囊的小布兜，它看着自己的时候，偶尔会低头从里面扒拉出东西嚼，有时是“吸溜吸溜”的声音，有时是“嘎嘣嘎嘣”的声音，花样繁多不说，气味更是种类丰富。
实在是身份有别，他不屑看那傻狐狸吃什么，但光听动静，也知道这狐狸是有人养的，且是“精细喂养”。
六郎小时候听说，蒙昧狐生了狐崽儿，能接受的人类少之又少，大部分都送回了蒙昧岛，只有少部分留在人间。所以，对卑微的蒙昧狐来说，被当成宠物已经是幸运的喽，至少还能感受爹妈的爱。
光看吃不着的感觉很不爽，六郎便出言酸他：“傻蒙昧，你爹妈不抛弃你就是好的喽，你惜福吧。”
“爸爸很爱我，不会抛弃我。”那小狐狸完全不受他的嘲讽，不恼不怒的平淡道。
“哦！是爸爸呀。”六郎被他平淡的态度激起了斗志，继续嘲讽道：“爱你又怎么样，人类寿命都很短哒。你这爸爸也叫不到化人的一天。”
他说的事实，可是话从口出后，却不慎咬到了舌头，一阵钻心的疼使他狼狈的意识到，自己可能过分了。
忍不住拿眼角觑那小狐狸。
对方愣愣的看着他，黑黑的大眼睛里慢慢聚起一层亮亮的水汽，好半晌，那小尖嘴才抖动的说出一句话：“你胡说！”
说罢，它扭头跑了。
六郎卷着舌头，懊悔的叫了声：“喂——”
本以为他不会来了，谁知十天后，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又是这只蒙昧狐。
蒙昧狐低头俯视着他，清亮的大眼睛里倒影出一张污秽不堪的狐狸脸。
六郎悲哀的意识到，那是自己。
“小蒙昧”此刻见到任何人，他都觉得亲切，都能打动他脆弱的心房：“你来啦？”
“你好惨。”小蒙昧平淡的陈述。
“”
“我看到她打你了。”
“”
“每天都打。”
“!”
“你打完电话后，她打的最狠。”
“不要说了！”
“你要被打死了吗？”
“呸！”六郎歪头吐出一口血水，强撑着爬起来，他知道这蒙昧狐回来干什么了！
是来看他笑话的！
瞧他说的那话，比自己上次气走他的那句可强多了，真是睚眦必报哈！
六郎勉力蹲坐在自己的后腿上，扬起下巴俯视他：“你还有几年化人啊？说话这么放肆，不怕被人收拾吗？”
“化人？”沐心悦歪了歪头，想起姥姥前两天的话，便原样搬出来回答道：“姥姥说我很快就能化人了。”
“呦呵？那快百岁了呗？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呢？”六郎口气老成的讽刺着：“敢情是宠物当久了，脑子退化了呗？”
见那狐狸还在呆呆的看着自己，似是没听懂，六郎继续刺激他：“你那狐狸妈没教过你吗？狐族里谁是老大？像我这样的该叫啥？没教你尊重得道狐仙吗？”
那蒙昧狐被训得一愣一愣，脑袋从左歪到右，又从右歪到左，似是在倒腾着两个耳朵认真接收他的说出的话般。
这个态度还不错。
六郎心底的憋了多日的窝囊气总算出的差不多了。
不料，那蒙昧狐听他不说了，又自己说起来：“爸爸说，我十六岁了。家里是姥姥最大。爸爸教过我，要尊重姥姥，在外要对别的小动物有爱。”
条理清晰，有问有答，和他方才的训斥一一对上了。
六郎气的瞪圆了眼睛，他被一个十六岁的蒙昧狐“内涵”了！人家叫他“小动物”。
六郎重新扫视对方，竟意外的发现，对方的狐身似乎很是漂亮！鲜红的皮毛密匝蓬松，两只漂亮挺立的耳朵尖端缀着一圈白毛，宛如火苗尖端缀了一簇细雪，还有那四只黑细的爪子，仿佛穿了四只漆亮的小皮靴，帅气十足。
在他的注视下，对方懒洋洋的晃了下尾巴，这一看，六郎真实的妒忌了，那尾巴快跟它身子一般粗了，蓬松圆润不说，尾巴尖也如耳朵尖一般，缀着一点细雪。
鲜红衬着雪白，本就是刺激视觉的色彩碰撞，偏偏这只狐从还体型优美，大眼睛和小尖嘴，俏皮灵动。
整只狐，都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照它这个美法，化人的那天，也定然是绝色的。
“你男的女的？”六郎忽然开口问。
蒙昧狐眨巴眼睛，懵懂的摇摇头。
“抬起腿来我看看。”六郎又起了捉弄的心。
蒙昧狐轻巧的将右腿举起到右耳旁。
“”六郎的脸刚红了又白，最后脸色难看的评价：“居然是个公的！”
不过通过刚才的举动，六郎也稍稍恢复了理智，觉得眼前屡次“内涵”他的狐狸，可能不是嘴毒，而是无知，正如它们族群的名字一样“蒙昧无知”
要它是个女的，那就是天真无邪，既然是个男的，那就是笨蛋白痴喽。
这么想着，六郎机灵的脑瓜顺延出一个绝妙的脱身办法，他抬爪朝笼子外的蒙昧狐招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