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傍晚七点，匀水市人民医院。
叶深被推进了急诊室。
此时的沈雨寒，周身都散发着寒意，目光冷若冰霜，坐在急救室门外的长椅上，身体稍稍前，倾十指相扣抵在额前，就这样静静等待着。许半夏则是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不停地搓着双手，低着头来回踱来踱去，时不时抬头看向急诊室门口处。
医院的走廊里人来人往，他们脸上或是痛苦，或是无奈，又或是愤恨。从一个个房间里传出痛苦的哀嚎，又或是啼哭，病房外家属们的哀叹声和啜泣声接二连三。消毒水的气味很是刺鼻，阴冷的风也让人感到极为恐惧，充满了死亡的气息、绝望、悲伤、害怕……
半小时后，一名年长一点的医生，推开了急诊室的门，许半夏和沈雨寒立刻起身上前询问情况。
医生看着他们两人，开口说道：“你们与患者是什么关系？”
许半夏答道：“我们是他的朋友，医生，请问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脸上有些阴霾，看来情况不容乐观，他淡淡说道：“经过ct检查，我们初步诊断为软组织挫伤和肩胛骨严重骨折，发生了明显移位，需要尽快进行手术。但病人目前还处于昏迷状态，所以我需要向家属了解一下他的情况，看他是否有出血性疾病、心力衰竭或心梗恢复期等病历，请尽快通知家属。”
他们都呆呆地看着医生，久久都未合上嘴，眼神空洞无光，一时怔愣在原地。
软组织挫伤？
肩胛骨严重骨折？
为什么会这样？
沈雨寒虽然并没有表现出歇斯底里，但他眼底的神情却变得愈发冰冷，整个人看起来很是颓废萎靡，仿佛是陷入了寒冬一般。
最后还是许半夏先反应过来，他简单向医生道了一声谢谢，接着掏出电话给许柯打了个电话。
“喂，许柯，你现在给叶深的家人打个电话，告诉他们尽快来一趟匀水市人民医院五楼急诊室，阿深需要进行手术治疗。”
不到三十分钟，林淮月就出现在五楼走廊里了，听到自己的儿子受伤，她立马就放下了自己手里画的设计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她看到穿着和叶深一样校服的两个少年，立刻就知道了他们便是许柯和自己说的同学。
看到她走近，许半夏他们也认出了那是叶深的妈妈，叶深和她有七分相像，所以不难认出。她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柳叶眉，一双和叶深一样好看的眼睛，身段高挑，整个人都很有气质。
许半夏率先开口，“阿姨，您好，我们是叶深的好朋友，我叫许半夏，他叫沈雨寒。”说着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人。
林淮月还有些喘气，应该是下车后一路跑过来的，看得出来很是焦急，她随口回了句：“你们好啊，小深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许半夏耐心向她解释了情况，“暂时还没有醒来，医生刚刚说了，是肩胛骨骨折和软组织挫伤，得进行手术。”
沈雨寒很是自责，叶深是因为他才受伤的，满怀愧疚地说道：“对不起，阿姨，都怪我。”
林淮月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事情的原委在她来医院的路上，许柯已经和她说清楚了，她差不多也知道了。是叶深和那群混混打起来，他们两个人及时赶到才能把叶深救下的，否则以那些亡命之徒的手段，后果肯定不堪设想。对于他们，她有的只是感激而已，并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
即使她内心很是着急，还是安慰道：“阿姨知道，这事和你没关系，你们能前去搭救他，阿姨很感谢你们，所以你也别自责了，小深也会没事的。”
等了十几分钟，医生再次出来了，对着林淮月说道：“你就是病人家属吧，经过刚刚的救治，血已经止住了，我们需要尽快安排手术，请问病人是否患有心力衰竭、出血性疾病……”
林淮月如实道：“没有，他从小就很健康的，没有过什么重大疾病。”
医生点点头，拿出一份资料，“那好，麻烦您在这上面签个字，我们就能进行手术了。”
说完递给林淮月一份授权同意书和手术同意书，林淮月干净利落地签下了字。
征得家属同意后，他们当即将叶深从急诊室推出来，往手术室的方向推去。
林淮月看到自己的儿子出来后，立刻跟了上去，淡淡道：“小深，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叶深醒来后，就看到他妈妈一副冷漠的模样，这哪是关心自己儿子该有的样子啊？简直就是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很是不满道：“妈妈，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儿子啊？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一点都不关心我啊？”
林淮月理直气壮说道：“不是，你就是我在垃圾桶里捡来的，还有不是好像，是一点也没必要关心，就区区一个骨折而已，妈妈相信你完全没问题的。”
叶深：“……”
这恐怕是唯一一个儿子要进手术室，而妈妈却漠不关心的了吧。
倒是自己的好朋友，关心自己多了。
许半夏跟在他右侧，完全是用跟小孩子说话的语气，关心地道：“阿深，你要加油哦！我们就在外面等你。”
真当他是小孩子呢。
叶深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用一种无语的眼神看向他，认真道：“小夏，你就放心吧，我还没那么脆弱，我没事。”
说完他满怀期待的看了看沈雨寒，他很想知道他会对自己说什么。
奈何人家只是礼貌地说了句：“你一定会没事的。”
叶深此刻只想快些进手术室，催促道：“医生，快些进去吧。”
接着医生就把人推进了手术室。
剩下他们三个人在手术门外等候，三人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刚刚为了不让叶深有压力，他们都表现得很轻松，而现在他们的神情却很凝重，眉头紧紧锁着。
许柯很快也去了医院，带着他那一瘸一拐的腿，看到许半夏他们后，着急地问道：“阿深怎么样了啊？”
林淮月镇定道：“他现在在做手术，会没事的，小柯，你先去外科找个医生处理一下伤口吧，别感染了就麻烦了。”
许柯并不想离开，他想看到叶深平安无事地从手术室出来再说。再怎么说叶深都是因为他才过去的，没看到他平安出来，他心里很是不安，所以并没有挪动脚步。
许半夏看他没有离开的打算，又劝道：“你就听阿姨的吧，手术估计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再说了阿深出来也不想看到你一身的伤口啊，快去吧，伤口消毒上药包扎好了再过来也不迟。”
许柯也不好推辞，只能乖乖地去了。
在手术室门外坐了十几分钟后，林淮月才想起他们应该还没吃饭，于是说道：“小夏，小寒，你们先去吃饭，然后就回家里去吧，这里有我呢，不用担心。”
许半夏想也没想直接拒绝，“我们还不饿，等阿深手术结束后我们再回去，刚刚我都答应他说要等他出来的，他出来看不到我们又该失望了。”
林淮月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担心地问道：“那你们跟家里人说了吗？他们看不到你们回家该担心了。”
许半夏这才想起来，他怎么将这事给忘了啊，“还没呢，我现在打电话跟他们说一声。”说完就掏出了手机，走到一旁打电话给他妈妈。
看到沈雨寒没有动静，林淮月又关心地询问道：“小寒，你不用给家里人打电话报平安吗？”
沈雨寒一贯不动声色的面容上，总是带着些不苟言笑的冷漠神色，“我家人都去世了，我现在寄住在小夏家。”言外之意就是他不需要报平安，许半夏跟家里人说一声就好了。
林淮月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无意之中戳到了别人的痛处，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表情也变得有些不自然。带着歉意的语气说道：“不好意思啊，小寒，我……”
沈雨寒倒是不怎么在意，对于失去亲人的痛苦，他早就挨过来了，只是淡淡道：“没事了，早就过去了，我现在很好。”
林淮月点点头，温柔地说道：“没事了啊，以后啊你和小夏多来阿姨家玩，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沈雨寒点点头，回了个“好。”
等等，这个人的名字怎么那么熟悉啊？
沈雨寒？她好像在哪里听过，林淮月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不就是九月份开学那天吗？
当时叶深一觉醒来，还问她沈雨寒是不是去学校了。她当时都懵了，问得就好像是沈雨寒住在他们家一样。而且高一时也没听他提起过这个人啊，估计是高二才转过来的吧。但有点说不通啊，开学那天早上他才问的自己，如果是刚转学来的，没理由已经见过了啊？
难道他们之前见过吗？
也不太可能啊，按照叶深的性子，随便一件小事都忍不住和她分享，没道理认识一个那么好的朋友不跟她说啊。
她还记得刚开学那会叶深兴高采烈地跟她说，在学校认识了新的好朋友，才刚转学过来的，还是学霸，他当时说的就是他们两个吧。说到最后，还很委屈地强调了是一个好朋友。估计当时沈雨寒根本不理他。
那就奇了怪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对啊，自己干嘛要为难自己啊，当事人不就在她旁边吗？问一下不就都明白了。
想知道真相的林淮月，一刻也不想等，连忙问道“小寒啊，阿姨问你个事啊，你和小深除了开学那天，之前有见过吗？”
沈雨寒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十分确定地回答道：“没有啊。”
林淮月嘀咕着：“那就怪了，他开学那天早上还跟我提起你，我还以为你们之前见过呢。”
沈雨寒听到她的嘀咕后，也很是想不明白。其实不止她一个人觉得奇怪，沈雨寒也觉得很奇怪。
好像叶深第一次见到他，就一副跟他很熟的样子，还嚷嚷着要和他做同桌。而且才刚认识就能记住他的生日，虽然那天陆长亭是让他们填过一份表格，上面也有每个同学的生日，但谁没事会关心一个陌生人的生日啊？
还有听到自己的遭遇，叶深那泪流满面难过啜泣的样子，就仿佛是他的遭遇一般，哭得那么伤心。诸如此类的事还有许多，好像一直以来叶深对他都是小心翼翼的，仿佛自己对于他而言就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还有就今天叶深为他挡下的那一棒，明明知道自己会受伤，还是会义无反顾地替他挡下。
沈雨寒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就在这时，林淮月的手机响起来了。她也起身往另一旁走过去，接听了起来。
电话那边叶初阳的声音响传过来，“小月啊，你刚刚说咱儿子在哪个医院来着？接到你电话我就赶回来了，现在刚下飞机，一时间忘了在哪个医院。”能听得出来很急躁，她刚刚故意夸大其词，让他能早点赶回来，不然以他那工作狂的德行，估计一个礼拜都不一定回得来。
林淮月埋怨道：“你能不能关心一下自己的亲生儿子啊，整天就知道工作，算了，我都懒得说你了，就在匀水市人民医院五楼急诊室，你直接让李管家送你过来吧。”
叶初阳被她责备一通，也不生气，“小月，我怎么没关心儿子了，我可丢下好几亿的大单子，还特意买了最近的航班赶回来，现在饭都没吃呢。”
林淮月也不想跟他废话，直接道：“行了行了，你快过来吧，磨磨蹭蹭的。”
说完也不等叶初阳再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等叶初阳赶到医院，林淮月又说了他几句，大概就是嫌弃他来得太慢了。叶初阳也不反驳，就安安静静地听她絮絮叨叨。能听到她说那么多话，说明情况也没他想的那么糟糕，叶初阳心里的石头也落下了。
林淮月心想，继续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叶深手术才结束。
她也不忍心让这两个孩子跟着饿肚子，于是说道：“小寒啊，那麻烦你们先在这里看着了，我回家做点饭，给你们送过来。小深嘴太挑了，这不吃那也不吃的，所以还是我亲自给他做饭吧，顺便给小深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估计得住院好长一段时间呢。”
她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儿子，早就不是之前那样娇生惯养的了，他两月前开始就已经不挑食了。
“好的，阿姨，你先回去吧，等小深手术结束了我……让叔叔打电话给你。”
林淮月点点头，走之前她还投给了叶初阳一个眼神，仿佛是在告诉他，你要敢擅自离开你就死定了，叶初阳一副我保证我一定会在这里等儿子醒来的样子，林淮月这才满意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