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Always
冬日的暖阳,微凉的海风,海水腥咸苦涩的味道在风里隐约可闻,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宁,有人带着狗从海岸线上跑过,活泼的犬科动物留下一地的爪印和溅起的水花,又渐渐消失在远方。
琴酒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管是没有人气时的萧瑟还是略有人气时的安宁似乎都触及不到他,他就像单独呆在另一个世界,一个黑暗无光的角落,一口一口的吃掉苏格兰带给他的冰淇淋。
苏格兰也看着同样的风景,他看到了广阔无边的海洋被浅蓝色的天空温柔的笼罩,海浪仿佛都被驯服了一样柔和,当琴酒转回去看风景的时候他身上那种满是侵略性的气息似乎柔和下去了,一种隐然的无言忧郁徘徊在他身边。
“该走了,苏格兰。”琴酒像是某种习惯一样刮了刮纸盒的边缘和底部,他看向苏格兰,眼里是挥之不去的笑意,一盒冰淇淋的时间足够他把对过去的思绪安顿好,也足够他将对未来的计划拐个弯,我的苏格兰,他默默咀嚼着这个概念。
“好。”苏格兰温和的笑容里充满了暖意,他很自然的侧过身,双脚稳稳的踩在地上,双手插在兜里,并不需要在沙滩椅上借力,微微向前倾身擦着琴酒的侧身站起来,就如同他们仿佛注定要纠缠在一起的命运。
在离开沙滩的路上,两个男人贴的很近,肩膀不自觉的擦撞在一起,像是男生们幼稚的小动作,又像是恋人间亲昵的嬉戏,他们在人行道的边缘轻踢鞋尖,抖掉鞋子上的沙粒,很有道德的将冰淇淋纸盒遗弃到街边的垃圾桶里。
如果说洛杉矶有什么好的那就是两个男人的亲昵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这毕竟是一座每年都有彩虹游行的城市,哪怕这里只是邻近的知名度假小镇。
苏格兰跟着琴酒的脚步,他不知道目的地在何方,也不是那么在乎目的地到底是哪里,琴酒总是有计划,这里毕竟是大洋彼岸,他不需要忧心太多,也没办法忧心太多。
美国的街巷有一种崭新且空旷的错觉,不论是街边的纪念品商店还是餐馆旅店,都透着如出一辙的直白简单,没有繁复的装饰也没有空间利用到极致的精细,一切都透着一种美式的粗旷。
琴酒的步伐稳定而熟稔,就仿佛心里有一张地图,苏格兰知道如果自己好好看一遍地图能做到一样的事,但琴酒显然没有专门在来之前看过地图,他的熟稔是建立在多次造访的前提下的。
“所以你想说说吗?”苏格兰的声音放得比较低,就像是期待琴酒听不清一样,他不确定琴酒到底想不想告诉他,毕竟都已经把他带来了,没理由不说,但琴酒的所作所为确实经常出乎他的意料。
“你可以问。”琴酒听见了苏格兰的问题,如果他不想说完全可以当作没听见,苏格兰绝对不会再多问一句,那个问题就会像消散在风里的青烟一样不留任何痕迹,这个男人就是这么贴心,温柔到令人发指。
苏格兰思考了一下,琴酒显然并不想直白的对他掏心掏肺,他也想象不到琴酒会那样,于是他挑了一个最重要也最不重要的问题:“你为什么带我来这?”
这个问题昭示着苏格兰对于此地对琴酒的特殊性的了然于胸,这要归功于琴酒毫不掩饰的异常状态,但凡对他的作风稍有熟悉的人都会觉得他之前的状态诡异,“这里是我父亲母亲相遇的地方,说起来挺像个爱情童话的,他们都在度假,然后在一个沙滩酒吧一见钟情相知相爱相守……”
“确实挺浪漫的。”苏格兰看了一眼琴酒,把话说了一半断在最后一句的琴酒的表情有点出神,苏格兰并不是很想过多揣摩,但他对于这个美好爱情故事的后半段,或者说结尾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假如他能听的到后半段的话。
“所以他们经常带我来,还跟我说如果有心上人一定要带对方来看看海。”话锋一转,琴酒的口气略微有那么一点困惑,他其实不是完全不理解这其中的含义,但他确实缺乏实感,坐在海边他总是能更深切的感受到失去一切的空虚,就算现在拥有了一切都无法填补那种无法言述的东西。
琴酒这话说的让苏格兰猝不及防,他微微偏过头,耳垂有点发烫,他其实不是特别理解琴酒为什么总能这么淡定的说出这种直白的话,带心上人来父母相爱的地方这种事情,太犯规了吧,他怎么能这么镇定,“琴酒?”
“嗯?”琴酒侧头看向忽然停下脚步的苏格兰,然后被目光略微闪烁了一下的苏格兰拽着衣领拉进一个火热的亲吻里,在苏格兰难得直白的占有欲中被扣住后颈,垂下眼他纵容了这样的动作,并且不怎么客气的把手卡在苏格兰的腰上。
身边传来路人的口哨声和掌声,冬日的行人并不算多却也不能说少,这种意外且难得的友善让苏格兰多少对自己一时冲动的行为更加有底气了一些,更让他意外的是琴酒一点没有跟他抢夺主动权的意思,反而投入了同等的热情。
这个似乎能将寒意冲散的吻并没有持续太久,两个人分开的时候只是气息微微不稳,他们看着对方眼里的愉悦和渴望平复了一下自己,在继续向目的地走去的静谧气氛里开始思考一些需要未雨绸缪的事情。
苏格兰并不后悔这样的一时冲动,虽然他非常庆幸这是在大洋彼岸而不是老家的什么地方,但就算是在老家,他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冲动的行动,琴酒这样难能可贵的坦诚和信任怎么能让他不动容呢,哪怕以他对琴酒的了解能看到这背后所代表的危险潜台词。
他非常清楚琴酒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琴酒那样骄傲的人不屑于那样的手段,只会选择说实话或者不说,他同样清楚这个沙滩背后的故事不仅仅是美好的爱情童话,还有琴酒不愿意说的后半段,真正让琴酒失态的和他成为如今这样的人有关的后半段。
琴酒的心情非常愉快,是真的愉快,他似乎多少理解了父亲母亲的意思,有一种其他的什么似乎在填补他空洞的内心,他不觉得那是所谓爱情之类的东西,那大约是占有欲或者其他什么的东西,但他乐于知道自己想占有的人对自己也抱有同样的欲求。
他能从苏格兰的动作里感受到这一点,一些直白而真诚的东西,抛开平时温和克制的遮掩,这个男人的攻击性和贪心不比他少,那是人生中有着相似的缺口的他才能发现的细微的东西,是只有美好的人生破碎之后才会滋生出的艺术品。
这是一栋占地广阔高大的让人仰视的建筑,大理石的灰白色减弱了建筑高大结构带来的压迫感,平直的方形线条和弯曲流畅的曲线巧妙的结合,带来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艺术感。
“盖蒂博物馆,”琴酒的声音里有一种难得的平和,他和苏格兰并肩站着,一起仰视这栋让人显得有些渺小的建筑,“我很喜欢这个地方。”
两个人一起拾阶而上,苏格兰跟着琴酒熟悉却随意的步伐走进博物馆,以琴酒的品味和教养会欣赏艺术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苏格兰一边看着周围的展品一边跟着琴酒向前走。
“鸢尾花。”琴酒在一幅被熟悉的抢眼紫色花瓣占据了主体的画前停下,微微抬手示意苏格兰去看。
“这是……梵高的鸢尾花?”苏格兰第一时间想到的其实是这幅画的价值,然后才去欣赏这幅曾经在书上见过的世界名画,感受那种独特的刚烈画风。
琴酒并不是第一次看这幅画了,这也并不算他最喜欢的作品,但总是想要再看一眼这幅说不上是抢眼还是宁静的名画,“看到实物是不是很不一样?”
“确实,这是一种不一样的触感,”苏格兰的目光在画布上仿佛要跃出画面的油彩线条上描摹而过,他其实对这些很感兴趣,但并没有太多的机会和闲暇参观博物馆,“和印刷品是完全不同的感受,亲眼看过才能理解为什么它们有那样的价值。”
“人类文明的璀璨结晶,”琴酒有点玩味的说着,在他看来人生本身才是最为直接残酷的艺术,“这些被保存在博物馆里的东西就是我们人生的折射和体现了,很有趣是不是?”
苏格兰哑然,琴酒的观点总是这样尖刻又真实,而且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地,比起刨析艺术品背后的故事和情感,他更乐于去纯粹欣赏它们所带来的美,去看看人类到底能创造出怎样美好的奇迹,“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觉得挺好看的,这就挺好的。”
琴酒歪着头看了苏格兰一会,低声的笑了,“确实挺好的,下次去法国跟我一起去卢浮宫吧。”
“好。”苏格兰有点好奇琴酒是不是知道他那次短暂到令人遗憾的卢浮宫之旅,他还是在卢浮宫前面的广场上被琴酒叫去完成任务。
于是他们许下了一起出游的诺言,并共同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