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Tornapartbythisafflictio
太阳渐渐消失在天边,把远处映成一片橘红色,夜幕渐渐笼罩在头顶,天上泛白的星星点点在颜色渐深的蓝色天幕上变得明显。
比起安全屋,这里更像是普通的豪宅,苏格兰坐在后院露台的金属椅子上,目光越过草坪,看向天际的最后一抹亮色,他有些不确定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他为觉得琴酒没有在日本这样‘放手折腾’感到庆幸的自己感到羞愧。
不论对方是哪国人,不论对方到底做过什么,一个人都不应当被残酷的当作一个数字一颗棋子,轻易的因为他人觉得需要就被夺去生命,人们常说对凶手视而不见者与凶手同罪,而他不仅仅是视而不见,他是其中的一部分。
清脆的玻璃撞击声在他耳边响起,苏格兰抬头看去,琴酒在漂亮的玻璃庭院桌上放了两瓶啤酒,就算是在这种天气里瓶身上也散发着丝丝凉意。
“心软了?”琴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出了上午贝尔摩德问出的话,语气里满是戏谑但没什么恶意。
苏格兰安静的摇摇头,目光落在啤酒瓶上,他并不想把下午的借口再说一遍,那太刻意了,如果琴酒当时就不信现在就更不可能信了,“我没想到你也会喝啤酒。”
“看起来不像?”琴酒抬手按在苏格兰后颈上掐了一下,冰凉的触感让苏格兰瑟缩了一下,他皱了下眉看向琴酒。
“不太像。”苏格兰没对琴酒的动作发表什么意见,任由琴酒冰凉的指尖在他脖子上暖和起来,琴酒是那种看起来很老派,作风也确实挺老派的人,他更衬红酒白酒或者威士忌之类的烈酒,小杯细品,“你不坐吗?”
琴酒又掐了一下苏格兰的后颈才松手坐到桌子的另一边,拿起一瓶啤酒拧开递给苏格兰,目光落在苏格兰刚刚看过的天际,“风景迷人?”
“还行。”苏格兰接过啤酒喝了一口,苦涩醇厚的口感淹没了他,然后他看到琴酒拿过另一瓶拧开,对着他举起了酒瓶,在意识到自己做什么之前他已经抬手用酒瓶和琴酒碰了一下酒瓶。
琴酒灌了一口啤酒,晃了晃酒瓶,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确实会喝啤酒,靠到椅背上看着苏格兰,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就是吐露心声的时间了,但实际上他们都没这个想法,“明天出去溜达溜达?”
“去哪?”苏格兰歪过头,他向前倾身,把手肘支在膝盖上,颇为随意的拎着酒瓶,琴酒的话有点没头没脑,他以为任务已经完成了。
“可以去圣莫尼卡或者影城看看,”琴酒微微扬了一下啤酒瓶,他过来的任务确实是已经完成了,没有必要插手后续,“现在的天气不适合下水,但是总可以看看海滩,钓个鱼什么的,不想试试美式生活吗?”
苏格兰被揶揄的有点羞恼,琴酒有完没完,就一个罐子的事还能揪着不放了,但他没有表现出来,那就让琴酒得逞了,他微微一笑,“我都没去过,当然是听你的。”
“时间够的话可以都去,”琴酒看苏格兰没反应也不失望,他过来也不是为了揶揄苏格兰,将被黑色西装裤包裹的长腿架到另一条腿上,黑色的皮鞋在空中微微点了两下,“你有不少问题想问吧,想问就问吧。”
苏格兰的目光顺着被炭灰色袜子包裹的脚踝向上划过腿部,落在被腰带勾勒出轮廓的劲瘦腰身上,又看向琴酒的眼睛,被那双平静的双眼注视让人脊背战栗,这不像是试探也没有什么深意的样子,于是他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琴酒微微歪头,有点意外于苏格兰的问题,他以为苏格兰会问他们袭击的到底是哪个组织,也有可能会问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进行这次行动,又或者问他到底从实验室里拿了什么,这些他都可以告诉苏格兰。
“这么平静,”苏格兰的目光从琴酒身上移开,看向已经已经变得十分昏暗的草坪,天空已经大部分变成了深蓝色,天边也再没了红光,他给自己灌了一口酒,变相承认了自己心软或者其他什么的情绪,“这么不在乎。”
琴酒唯独没想到苏格兰会问他这个,他忍不住侧头在苏格兰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深深的笑意,但开口还是平静的声音,“如果我说这是工作,工作就是工作……”
“我不信。”苏格兰没有看琴酒,他直接打断了琴酒试探一样的话,他觉得琴酒不是那种人,因为他自己知道什么叫工作就是工作,不可能有琴酒那种兴奋期待甚至戏谑的态度。
“你知道,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还挺害怕的。”琴酒用酒瓶敲了敲椅子的扶手,发出有点沉闷的声音,他觉得这不算谈心,因为那时候的情绪已经完全不存在了,“第一个总是有点特别的,对吧,总之那是个意外。”
“然后呢?”苏格兰不是很理解琴酒这样说是想表达什么,他既不知道琴酒到底是什么情况下杀的人,也不知道琴酒到底为什么杀人,倒是琴酒也会害怕这件事令他惊讶,他不该惊讶的,琴酒也是人,当然也会害怕。
琴酒也不是很确定自己干嘛要说这个,反正不能赖在酒精身上,毕竟他才喝了两口,还是没什么酒精度的啤酒,“后来,”他低沉的笑了一声,省略了中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杀了那么多人谁还记得。”
苏格兰皱眉,不仅仅是因为琴酒说的话的内容,还因为琴酒巨大的改变,是什么让一个曾经害怕杀人的人变成现在这样,用杀了那么多人不会记得形容自己的人,甚至沉浸于杀戮,他还记得琴酒说过他曾经相信正义,“这样啊……”
“嗯,你呢?”琴酒的目光落在苏格兰的后背上,哪怕是这样一个放松的姿势,他的脊背也是挺直的,给柔软的帽衫勾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我什么?”苏格兰又喝了一口酒,低头看着脚下的露台的甲板,他还在思考琴酒到底省略了些什么,让他变化如此之大的东西,但那属于过于私人的问题,他们现在远不到问这样的问题的时候。
“第一次杀人,”琴酒支起一只手,用手肘顶着椅子的扶手,把酒瓶在脸上贴了一下,在冰凉的触感刺激下眯了下眼,把酒瓶放到旁边的桌上,“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苏格兰下意识的回答,然后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么回答,毕竟琴酒是知道他对杀人到底是个什么看法的,现在弥补又显得太迟了。
琴酒的目光落在苏格兰的侧脸上,伸手在苏格兰头上用力揉了一下,“说实话,这里是我的地方,没有窃听。”就好像苏格兰的顾虑仅仅是在组织里的形象一样。
苏格兰抬头看向琴酒,琴酒看起来并不像是生气,也不像是怀疑他,但琴酒从来不是一个很好看懂的人,如果说刚刚那一下算是对他说谎搪塞的惩罚,那未免太轻了点,可揉成年男性的头显然跟安抚毫无关系,换个脾气不好的可能直接就打起来了。
他重新低下头,盯着眼前的一颗钉子出神,就好像那颗钉子多么迷人能长出花一样,琴酒是不是怀疑他了,无法控制的这样怀疑着,他知道琴酒怀疑别人不会这么温和,他低声说了实话:“感觉不太好,像是弄丢了什么。”
这才像话,琴酒满意于苏格兰的回答,别管怎么走上这条路的,只要走上来就肯定要丢掉些什么,并且越丢越多,他的目光里带上了思索,盯着苏格兰被帽衫勾勒出的腰身,“现在呢?”
苏格兰被盯的有点难受,他不自觉的挪动了一下,回头就看到琴酒充满思索的目光,后知后觉的发现目光的落点有点不太对,“现在也还是不太好,但工作就是工作。”
“嗯,看得出来。”琴酒也发现了苏格兰的不自然,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思索的问题忽然就有了一个答案,“担心做噩梦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琴酒的声音还有那么一点温柔,但内容就不那么友好了,苏格兰用一种近乎指责的眼神看向琴酒,他觉得一起睡更容易做噩梦,“你不会做噩梦的吗?”
“早就不会了。”琴酒嘴角没什么感情的弯了弯,算是承认了曾经因为杀人做噩梦这件事,但现在的他是个扭曲的怪物,不会因为夺走一个人的生命有什么负疚感,也不会因为下令灭口一批人而做噩梦,他有时候也会思考自己到底怎么变成这样的,可惜并没有一个切实的答案。
“多早?”苏格兰看着琴酒拿起啤酒灌了一口,他有些好奇,也有些想知道一个切实的答案,哪怕他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像琴酒这样毫不在意,也不希望自己变成这样,“或者说,多久之后?”
“嗯……好问题,”琴酒的下唇往上顶了一下,他的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敲了敲,“我记不清了,可能是在五年前?”他侧了一下头,“但我觉得你不会和我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