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阮散
黑黢黢的胡同巷里，荒凉破败，入眼皆是枯藤落叶，静悄悄的。
这是一条废弃的胡同，早些年规划拆迁，胡同里的人全搬了出去，拆迁款也发了，却迟迟未动工。
流浪的妖怪没有家，躲在这里。
院子里巨大的榕树枝叶繁茂，盘根错节，一盏昏黄的小灯挂在枝头，等着归家的人。
童五从榕树心钻出，探头探脑地望着外面，听了一会，见无人追来，才松了一口气，得意地跳下树“想抓我，没门。”
黑暗中传来似有似无的呜咽声。
童五走出榕树的隔音界，耳朵微抖。
“呜呜呜，坏人。”
小十的声音！童五心里一慌，赶忙往屋头跑去。
童五撞开后门，大吼“有什么冲我来，不要为难他们。”
“呜哇哇——”见童五回家，一群小妖怪哭的更大声了。
童五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小十他们或坐或站的在床上哇哇大哭，两个男人拿着棒棒糖，哭丧着脸“小祖宗们，别哭了，别哭了，我错了——”
“童五哥哥，呜呜呜，他们是坏人。”小十从床上蹦下，朝童五跑来。
童五回过神来，连忙拎起小十，跑到床边，将弟弟妹妹护在身后，厉声道“阮散，你要干什么！”
哄孩子被当场撞破，阮散尴尬不已，讪讪道“我可没碰他们。”
童五一脸不信。
小十抽噎着打着嗝，告状“太吓人了。”
童五狠狠瞪了一眼对面“小十乖，告诉哥哥他们怎么欺负你了。”
小十“呜呜呜，太吓人了，长得太吓人了。”
童五“……”
阮三“……”
阮散自暴自弃道“听见没，别出去说我欺负小孩！”
吕寺在身后委屈的呐呐道“三哥，这小崽子骂我们！”
阮散“闭嘴！我没听到啊。”
有没有点眼力见，我不要面子的啊！
不就长得尖嘴猴腮奇怪了一点，现在的年轻妖怪，一点都不注重内涵！
“噢。”吕寺委屈的缩回脑袋。
看着眼泪还挂在脸颊的小妖怪们，阮散不免心虚，色厉内荏道“哼，怎么就你们几个，魏幕呢”
童五抿抿唇“你找魏叔做什么”
阮散冷笑一声“还能干什么，保护费交了吗。”
吕寺“对，收保护费。”
“簌—”
谈话间，裹挟着冷风的疾厉破空声在耳边响起，有什么直冲他们而来，速度之快让阮散躲避不及，惊愕之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贴着头皮而过，带走一簇头发。
“谁…谁”阮散腿瞬间就软了，他扶着吕寺肩膀，颤抖着声音问。
钟云从门外走来“现在收保护费的都这么拼了天不亮就来。还是说，欺他们孤儿无可依，挑着软柿子捏。”
阮散摸着漏风的脑门神情恍惚，“我……我是来找魏幕的，他不在，没想着欺负他们。”
他回过神来，委屈求饶“天地良心，我阮散从不欺负女人小孩的事，那都是心肺被狗吃了的才能做出来的。”
吕寺拍着胸脯“对对，我们从不欺负小孩。”吕寺本就是光头，对一闪而过的危险并没有什么反应。
阮散气愤的踹了他一脚。
傻大个，复读机一样！
“噢噢，还有女人。”吕寺恍然大悟，连忙加上。
阮散“……”
蠢货！！！
钟云:你还挺骄傲怎么回事
钟云嫌弃道“行了，跟我回妖管局再说吧。”
慕瑜抬起手，一条金色的锁链从他衣袖钻出，在阮散惊恐的眼神中，缓缓绑上他的双手。
阮散“！！！”正待狡辩些什么，耳畔传来吕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
“不要啊！不要抓我去坐牢！”
阮散“……”
“闭嘴！”
他转身讨好地朝慕瑜笑笑“能不能把我和他中间的绳子，放长一点。”
“为什么”
阮散沉默良久“……我怕他鼻涕蹭我身上。”
慕瑜“……”他默默把锁链放长了，轻微洁癖的他，纠结了一会，还是决定回去就扔了这条锁链。
“谢谢！谢谢！”阮散感激不尽。
“谁！”钟云看向门外。
穿着黑色连帽服的男人突兀的出现在门口，衣服上晾干的泥土随着他的动作淅淅沥沥地掉渣。
钟云皱了皱眉“鬼鬼祟祟，做什么的”
他抬起头露出苍白的脸，眼睛呆滞无神，偶尔接触钟云目光时，瑟缩着身体，并不习惯别人的注视。
“叔叔！”小十眼睛一亮，迈开小短腿，跑过去抱住了他，魏幕将她抱起，小十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不时回头看看钟云二人，回头继续。
魏幕摸了摸小十的头发，眼神温柔了很多，他结巴着开口“我…我叫魏幕。谢谢你们保护了小十他们。”
“不要摸头，会弄乱我辫子的，叔叔！”小十人小鬼大的教训道。
“好好。”魏幕从善如流地移开手。
啊，这……
钟云尬住了。
救命，怎么不提醒我。钟云妄图眼神甩锅。
慕瑜‘你动作太快，我也没办法’
不过还好钟云脸皮够厚，很快调整过来，毫无负担的认下这桩感谢，反客为主道“不客气，不客气，别站着了，进来坐。”
魏幕满是泥土的鞋子往门槛里遮了遮“不好意思道“不用不用。”
看出魏幕的窘迫，钟云也没勉强，道“其实我们今天来主要是为了童五。”
魏幕疑问“童五”
钟云“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意愿来妖管所工作，钱多事少就是离家有点远。不过我们工作时间短，五险一金，餐食补贴都有，每月工资3000。”
在s市这个妖怪工资1000多顶配的市场，这个价格十分高昂。大多妖怪每月只有五六百元工资。
魏幕闻言看向童五，童五摇了摇头，魏幕沉默了一会，还是拒绝了“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们暂时不需要这份工作。”
童五紧接着道“是哦。我不想离家太远。”
钟云也没想一回成，他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闻言没多做纠缠，抖了抖链子，打了个哈欠，道“希望你们再考虑考虑，夜还深，就不打扰你们了。”
望着外面泛白的天空，童五“……”
他沉默着将人送出门外。
魏幕望着童五，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什么，眼里满是愧疚“是我拖累你。”
童五望着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妖管局是没有牢房的，犯错的妖怪通常以劳动改造为主，错误较大的，会通过传送阵被送往a市，由妖管总局统一处理。
阮散被钟云带回办公室，站立不安地不停扫视着房间，提心吊胆地寻找可疑的刑具，初升的太阳透过玻璃照进来，办公室内窗明几净，书架上还有不知谁摆着的书。
看起来岁月静好，没什么可疑地地方，可越是这样，阮散越是害怕，经过大厅时，路过的每一个妖怪看见钟云都浑身颤栗，然后朝他投来同情的目光。
钟云靠在藤椅上，喟叹一声，跑了一晚上总算能歇会了“说说吧。”
阮散腿软的像是面条，险些倒地“饶命，饶命。”
钟云莫名其妙“现在求饶，晚了点吧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懂得吧？”
阮散“懂懂懂！”
“我原来是西区‘傲天’协会的，前两天协会的人都跑路了，就剩我和吕寺。上面可能是出事了，我们也怕，就打算去弄点钱，安安心。”
大难临头各自飞，上面的事，阮散管不到。
钟云问“‘傲天’干嘛的”
阮散不好意思的小声道“收…收保护费的。”
吕寺“对，俺们是收保护费的！你不要杀俺们，俺们给你钱。”
钟云“……”
“公然行贿罪加一等。”
吕寺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钟云“算了。”
他略过这点“为什么跑路，出什么事了？”
阮散摇摇头“不知道。”
因为太有原则，不打女人和小孩，偶尔还给老弱病残施舍一点，阮散被排挤和嘲笑，跑路都没通知他，这些内部消息，他自然接触不到。
吕寺望了望四周，小声道“俺知道，好像神秘头头不见了。”
钟云“什么神秘头头”
阮散解释道“他叫‘深’，一般只在协会遇到麻烦和每月上供时出现，‘傲天’实力一般，能在东区拥有一席之地，全靠‘深’，‘深’人脉很广，能力又强。”
接着阮散瞪了吕寺一点，这么重要的消息怎么不早告诉他。
吕寺缩了缩脖子。
忘了嘛。
阮散转头挂上谄媚的笑“我们两个太弱鸡了，没了靠山，怕收保护费时他们叫人，我们打不过，所以才找魏幕练练手，没想伤害那群小崽子。”
钟云不置可否，他招招手。
阮散和吕寺走到桌面前。
钟云手指翻转，桌上的魔方凭空而起，飘在空中“朝里面输妖灵。”
阮散战战兢兢的看着魔方，犹豫良久，吕寺倒没什么顾虑，乐呵呵输入妖灵。
这次钟云熟练了很多，魔方很快蜕变。
嫩粉色气泡从魔方里飘荡而出，棉絮似的哑光材质，透着光看来如梦如幻，像是童话照进现实。
一个泡泡飘在钟云面前，他用手戳了戳泡泡，手指轻易陷进去了，钟云挑了挑眉，抬腿跨进泡泡里。
泡泡的空间很大，容纳钟云一人绰绰有余，他背靠薄薄一层絮壁，柔软却意外的结实，完全不担心掉下。
钟云闭上眼睛迎着光，眼前是红彤彤的一片，身子轻飘飘的，犹如一片鸿毛。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是真的飘在了空中。
他似乎可以控制这个泡泡，这感觉不错。钟云正欲寻找慕瑜，将消息分享给他，却见屋子里挤满了这种粉泡泡。
随着粉泡泡不断变多，魔方飞速消散，只剩小半块，可房间里已经不能容纳更多的泡泡了。
钟云妖灵雄厚没什么感觉，吕寺已经面色发白，俨然一副被抽干了的模样了。
慕瑜当机力断，金色的锁链捆住吕寺全身，隔绝吕寺妖灵被迫传出。
钟云并不能切断魔方，他从泡泡中跳下，吕寺半跪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怎么样没事吧！”钟云急忙问。
吕寺缓了一会，大哭“呜呜呜，我使不出妖灵了，我没法成为大妖怪了，呜呜呜——”
钟云“……看来没事。”
他往吕寺嘴里塞了一把瓜子“锁灵链捆着，你当然使不出。吃了，试试能不能切断和魔方的链接。”
吕寺汲取着瓜子的灵力，恢复三分妖灵后，委委屈屈道“噢。”
“好像可以。”他眼睛一亮。
慕瑜点点头，把锁灵链变回短短一截金链，泡泡又开始漫天而出，吕寺赶忙切断了链接，感受了一会后，他憨憨一笑“好像我没妖灵后，他会自动停下来。”
钟云心下稍安。
他看着满屋的粉泡泡，简直要得‘粉盲症’了，他头疼的问“能收回去吗？”
吕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能，但我还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