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马富贵的改变
定下亲事开始，马富贵就成了宅男，还有空没空就找马红梅聊天叙旧。
“红梅啊，你是爸的第一个孩子，还记得当年抱着刚出生的你，爸爸那个激动哟……”马富贵假惺惺的擦着眼泪。
“如今红梅长成大姑娘就要嫁人了，爸真舍不得。”
“爸，那我可以不出嫁吗？”事到临头才想起打亲情牌吗？可惜马红梅郎心似铁。
“……胡闹！”马富贵迅速变换脸色，道：“魏家也算配的上你，做人要言而有信，我们不好反悔。再说红梅啊，女人总归是要嫁人的，就是你大学毕业最后还不是要找个好人家嫁了？”
“你能保证，那个时候找到的人家一定比魏家更强？魏家挺好的，你差不多得了哈。”
“我不喜欢魏盛，魏盛也不喜欢我。”马红梅面无表情道，想尽最后的努力。
“喜欢不喜欢有屁用，我还不喜欢你妈呢，还不照样生娃过日子？”马富贵哈哈大笑，拍着胸脯用自己举栗子，“红梅你放心好了，你这么漂亮，哪个男人会不喜欢？”这么漂亮的闺女是他马富贵生的，三下五除二，就是他马富贵有本事。
终于扬眉吐气，马富贵高兴的不知所以。
见说不动马富贵，马红梅随机改变策略，讨好道：“爸，我听你的，那我迁户口的证明你打好了没？还有你准备给我多少压箱底？”
“可别告诉我你想一毛不拔？”看到马富贵躲闪的目光，马红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拍了拍桌子，吼道：“马富贵，你个鼠目寸光的蠢货！”
马富贵额头青筋直跳，却不敢真把女儿怎么样，只得掏出香烟叼在嘴里，划动火柴。
“呲，呲，呲”，马富贵手抖的几次三番都没能点着火柴，可见给气成了啥样。
“你是想要这八百块的一竿子买卖，还是要天长日久的细水长流？”马红梅给了妹妹一个眼神，示意她赶紧给爸爸帮忙。马富贵被气得不轻，马红梅只觉得心里痛快，但为了多讨一点压箱底，她只能让马青梅低头。
已经吓傻的马青梅赶紧接过火柴，“呲啦”一下，蓝色的火苗亮起。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跟大姐的差距，就是她永远都不敢凶亲爹。
马富贵沉疑半晌，才阴沉着脸低头凑近火苗，点着了后猛吸一口，烟头火光大亮，他咬牙切齿道：“怎么说？”
“细水长流”，他还是听进去了。
“嫁妆太寒酸我怎么在魏家站稳脚跟？爸你一分压箱底不出，想过女儿结婚以后的处境没有！”马红梅趁机端上茶缸，好言相劝。这是她最后能为马青梅做的，说到底还是她心善。
“你公婆都有工资，魏盛又是独子，你日子还能难过？”马富贵呲笑，女儿的婚后生活他当然想过。
“是是是，独子不假，但身子骨弱也是真的，所以公婆的态度就更加重要。魏伯伯是中意我，但他当领导工作忙得很，而且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经常插手家务事，婆婆真要为难我他能怎么办？”
“但要是我和婆婆相处融洽，甚至她愿意每个月给我零花钱……爸，你懂了吗？到时候女儿就有钱可以贴补娘家了。”
“嘶”，马富贵倒吸一口凉气，这话有道理啊。八百块总有花完的时候，但如果每个月都拿贴补，那他不就相当于吃上了国家粮？
“欸，还是红梅你脑子活络，这个主意好。”他笑道见牙不见眼，“那红梅你觉得这压箱底给多少合适？哦，迁户口证明在我这，结婚那天爸再给你哈。”他还是留了一手，不然没挟制红梅的东西了。
其实马富贵国字脸相貌堂堂，但猥琐的表情使得他看起来就不是好人。
听到证明已要打好，马红梅松了口气，专心讨论压箱底的事，“三百八。爸，剩下的钱你存着，买酒买菜，小日子不要太舒服。”
“不成，不成。”马富贵嘴角刚刚扬起，不知想到什么，又立即收敛笑容，道：“文龙还在医院躺着呢。”侄儿子疼了二十年，马富贵已经成了习惯。
“爸，你看重文龙我知道，但真的能指望他给你养老送终吗？”
马红梅就知道会这样，她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然后起身站到马富贵身后，给他捶背。马富贵难得有松动，她要赶紧下一剂猛料，不指望他幡然醒悟，能有所收敛也是好的。
“文龙首先要孝敬奶奶，接下来是大伯大伯母，最后才会轮到你，是吧？那出钱也应该按照这顺序来，不然多亏啊。”
咦？这话听着有道理啊。
马富贵捏着烟屁股陷入沉思：他对文龙掏心掏肺，花在他身上的钱不比大哥少，但享受的孝敬却少许多，这笔买卖……好像有点亏。
马富贵还在深思，“曹操”就到了。
“富贵啊，文龙不好了。”马青云跌跌撞撞跑进来，大声道。
“啥，啥叫文龙不好了？”毕竟是疼了二十年的侄子，猛的听说听不好了，马富贵身子晃了晃，险些昏倒。
“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是……”马青云知道弟弟误会了，撇撇嘴扶住他，道：“是医院又催医药费了。富贵啊，你给想想办法吧，那可是你亲侄子，要给你养老送终摔盆子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说着，马青云目光落到大侄女身上，意思不言而喻：那笔彩礼钱赶紧交出来呗。
“啊，不是刚交了一百块吗？”医院真是吞金兽，马富贵对那里有了深深的恐惧，无奈道：“我已经把麦子钱都给了你，手里实在没有了。”
马富贵着急的搓着手，他是真心替马文龙担心。
“你不是刚收了一笔钱？”马青云讪讪笑了笑，“救人如救火，大侄女你说是吧？”
“大哥，你的麦子钱呢？”这是要打彩礼钱的主意？
马富贵一个激灵，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大哥手里有多少钱他不清楚，但肯定比他多。既然大哥手里有钱，为什么不自己去交医院费，却来谋算他刚收的彩礼钱？
马富贵顿时不乐意了，道：“大哥你手头应该还有钱，先把住院费交了不就可以了？等我手头，再去看文龙。”
这是蠢弟弟第一次对他说不，马青云拉下脸，不悦道：“你是文龙的叔叔，还要靠他养老送终，出点钱怎么了？给不给？不给就算了，以后有事也不要找文龙。”
说着，他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这是他的惯用伎俩，转身后他就开始倒数，一般情况不超过三个数，蠢弟弟就会拉住他，主动掏钱。
三、二、一……
脚已经跨出门槛，蠢货怎么还不拉住他？反了天了。
“大伯，这彩礼钱要给我做压箱底带回魏家呢。”马红梅抢先一步，用自己做挡箭牌拦住了马富贵即将出口妥协，道：“这魏家可不是普通人家，我爸也是没办法。文龙哥的事，只好大伯自己想办法了。”
“嘎，八百块全部当压箱底？富贵你到舍得。”马青云并不相信，他紧盯着弟弟的脸，想从那张脸上看出些端倪。
“呵呵，这不是没办法吗，魏家我得罪不起。”马富贵苦哈哈地搓着手，顺着马红梅的话说道。这也不算假话，他确实不敢惹魏家。
马青云：他也不敢，“这……这……那文龙怎么办？”
“大伯，你和奶奶先凑凑呗，总不能让文龙哥死在医院吧。”马青梅看准机会，捅了马青云一刀。她也看不惯大伯这狗眼看人低的姿态。
“马富贵，管管你家这些赔钱货。”马青云气愤填膺道，心里却一阵发虚。蠢弟弟不知怎么突然开窃了，那还怎么问他拿钱？他转头一想，蠢弟弟家也快给他挖空了，不给就不给吧。
看到大哥吃瘪，马富贵的心态，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极微妙的转变。女儿到底是不是赔钱货，这个问题值得商榷。要是红梅真的能每个月捞钱回来，跟儿子比也不差什么，至少不比现在还是无底洞的侄儿子差。
这样想着，他更不愿把彩礼钱给大哥了，他挺了挺腰杆，道:“大哥，赶紧回去筹钱吧，医院可不等人。我听说，不给钱他们就会把人给丢出来的。”
“你……”眼见占不到便宜，马青云只得悻悻离开。
蠢弟弟腰杆子硬了，以后再讹钱就没那么容易啰。
和大伯的交锋取得第一次顺利，马红梅欣喜若狂。同时发觉，马富贵也许……并没有那么坏的彻底，他只是疯狂的想要个儿子传宗接代，然后被大伯洗脑成了摇钱树。
马红梅突然心软，瞬间甚至有了放弃逃跑的想法。
幸好，只是瞬间。
瞬间过后她就清醒过来，她今天之所以能掌握话语权是因为魏家，而嫁到魏家她是拒绝的，所以……
这是个死结。
离开吧，马家这些人能把日子过成怎样，看天意。
马富贵也在发呆，大哥没拿到钱就走了？这里面的含义他不敢深想，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需要好好捋捋。
“爸～爸～”
马绿梅蹦跳着跑进来，兴奋的手舞足蹈，道：“你们知道不，蒋家坳那个二流子被公安抓起来啦。”
“蒋家坳的二流子？那不就是蒋三刀嘛。”马红梅故作镇定，只是微微颤抖的声音泄露了一丝她的紧张。
山神爷爷为了金身也是够拼的，太棒了。
幸好兴奋中的大家都没有觉察到，马富贵又掏出一根香烟，放在鼻子底下闻闻，“那家伙黑的白的都敢做，出事是迟早的。”
“幺妹，他犯了什么事？马红梅心砰砰直跳，掩饰性的端起茶碗灌了一口。
马绿梅道：“……额，好像是倒买倒卖什么的。对了，公安抓人的时候他撒腿就跑，结果一脚踩空掉到枯井里，摔断了腿。”
“肯定成瘸子了。”她在自己腿上比划一下，语气笃定。
“嘿嘿，今年严打，这家伙说不定要挨枪子。”马富贵闻够了烟，就小心翼翼塞回烟盒。两角八一包的飞马，他还是省着点。
塞进去大半支他突然想起，省什么省，他现在口袋有一大笔巨款，以后还会有细水长流的“贴补”，吃香的喝辣的不在话下。
嘿嘿，养女儿……好像也不坏？
“哇，大家也这么说。这个大坏蛋被抓，走夜路都安全多了。”马绿梅摇头晃脑，她也听过关于蒋三刀的传言，现在不用怕了，真好。
马红梅笑着附和，她最开心的还是那笔钱终于是她的了。
山神爷爷终究是可怜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