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快死了
第二天一大早，马红梅坐在窗前，打开折叠的小圆镜。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自己比昨天更漂亮了。“啪”，马红梅合上镜子，气得胸脯起伏。
她重生是要做正经人的，要这美貌何用？
院子里，四个女孩坐在小板凳上，头挨着头讲悄悄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屋里的马红梅听见。
“告诉你们，别以为这是门好亲事，我问过我妈了，说小伙子……”马方芳故意停下，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快说快说，文芳姐你到是说呀。”看把另外三个女孩急的。
马文芳是马红梅大伯的女儿，平日里就爱跟马红梅争锋相对。马红梅长得漂亮学习又好，处处压她一头，好不容易马红梅高考落榜，马文芳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翻身得解放，却没想到马红梅转头又得了门好亲事，这让她气得快吐血了。
这马红梅，真是好命啊。
马文芳朝西屋努努嘴，笑容意味深长，“你们急什么，容我缓口气。”她昨晚求了妈妈一晚上，才得知了马红梅婚事的一些内幕。马文芳不是沉得住气的人，所以今天一大早就来“示威”了。
只要马红梅过得不好，她就开心了。
“文芳姐～你就别卖关子了。”马绿梅殷勤的握着小拳拳，给堂姐捶背敲腰。
“还是绿梅上道。”马文芳被伺候的浑身舒坦，也就熄了卖关子的心，把打听到的情况一一道来，“我告诉你们，魏家样样都好，就是魏盛……身体极差，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几个月。”
“不能吧？”马青梅捂着嘴，瞪圆眼睛惊呼，“我大姐长得漂亮还是高中生，怎么能嫁给个早死鬼。”
“就是，文芳姐你是不是听错了？”马绿梅斜眼瞟向窗户，眼睛里浮现出不敢置信、惋惜、痛心等一系列表情。
经过一晚上的调整，马红梅已经适应了崭新的人生，对于如何飙演技也有了深刻的心得体会。
就刚才两个妹妹的表现来看，二妹妹已经输了，她眼神单一缺乏深度。
差评。
想到这，马红梅“啪”的打开木头窗户，趴在窗台上探出脑袋，眼睛里的嘲讽快要变成实质，“你们这就不懂了吧？叫你们多读书就是不听，从这里就能看出来你们没有格局。”
未经修饰的脸迎着朝阳，比带着露珠的花瓣还要娇艳。
马红梅美得让妹妹们生不起嫉妒心，可她的话却让姑娘们很不服气。
不服气就对了。
马红梅就喜欢看她们不服气却奈何不了她的表情，下饭。
她心念微动，继续胡掰。
“他活不久最好，一、我嫁过去不用伺候男人，二、他死了我就能继承一大笔遗产，三、等风头过了我再找一个听话的男人入赘。啧啧啧，这样的好事落到我头上，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胡掰的最高境界就是七分真三分假。
她这番话也就骗骗这些年幼无知的小姑娘，但凡知道点人□□故的都知道，除了第一条其他都实行不了。
小姑娘们不知道啊，她们面面相觑，有的还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马红梅收好镜子，走出房间。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她眼神冷漠，像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
饵料已经放下，就看鱼儿咬不咬钩了。
所有人没有一个无辜的，包括自己。
刚出门，马绿梅就殷勤的递上茶缸和挤好牙膏的牙刷。马红梅洗漱的时间，她又从厨房端出早饭。
说是早饭，不过是一碗掺了几粒米的红薯稀饭再加两块咸菜。虽然红薯吃多了烧心，但马红梅当下也没得挑。
其实自从包产到户以后，家家户户日子好过很多，马家之所以还这么穷，都是因为马富贵把卖粮的钱都贴补给了马文龙。一大早没看见马富贵的鬼影子，估计找闲汉二流子打牌吹牛去了。
不用碰面，真好。
正喝粥呢，马红梅就听到院子外响起急促的自行车铃声，是马文龙在催她了。
马文龙越催她就越淡定，夹起筷红薯细嚼慢咽，跟吃龙胆凤髓一样。喝完最后一口米汤，便把碗丢给了小妹，然后气定神闲的走出院子。
看着一肚子火的马文龙，她心里就舒坦了。
跳上自行车后座，马红梅就在心里盘算怎么让魏盛主动退亲。
马家沟到公社的土路约有五人宽，坑坑洼洼不说，还夏天扬灰雨天积水。自行车后座硬梆梆的，马红梅颠得叫苦不迭，心想还不如走路。
不过，当看到前方满头大汗的马文龙时，所有的不满都像大夏天喝下冰镇汽水，一个字，爽。
“红梅，这亲事要能成，哥就是最大的功臣。”马文龙扶着自行车龙头，喘着粗气蹬车轮还不忘卖乖。
累死他了，从小到大他就没吃过这苦。
马红梅胡乱点头，不搭理他。
因为，她看到魏家了。
魏家在一座小桥边，独门独院的三间青砖瓦房，环境相当不错。
想到自己最后惨死在这院子里，马红梅瑟缩着颤抖了一下，很快又恢复镇定，低眉垂眼跟在马文龙身后，再一次踏进院子。
这一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院子朝南是三间正房，右侧是厨房，左侧是整齐的菜畦，中间还种了几棵石榴树，花开得正艳。院子收拾的干净利落，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不可否认，朱金翠除了溺爱儿子，还是很能干的。
为了表示郑重，魏军和朱金翠早早就在院子里等着。听说马红梅这姑娘不但长得漂亮还是高中毕业，要不是他们给出的条件好，上哪找这么优秀的姑娘当儿媳妇？
真见到本人，他们夫妻俩就确信媒婆这次没有说谎，这姑娘真俊，正好配他们儿子。
马红梅落落大方的任魏家夫妻打量，因此也就没有错过魏军眼中那缕意味不明的光。
啧，原来第一次见面他就动了歪脑筋。
对，魏军看着道貌岸然一本正经，其实她上辈子第一个男人就是他。儿子不中用，老子就趁虚而入，霸占了儿媳妇。马红梅成为“马寡妇”，魏军功不可没。
这辈子的悲剧不会再上演了，马红梅这样告诉自己。
“魏站长，朱主任，这就是我妹妹马红梅。”马文龙熟练的拉皮……呸，介绍她，“今年十八，县一中毕业的高材生，我妹妹长得好学习好，干活还是一把好手。”
“红梅，这是魏伯伯，魏伯母，你到是叫人呐。”长辈的谱摆得挺足。
马红梅捏着衣角配合他，软软的打了个招呼。朱金翠拉着她的手，喜不自胜的把她往堂屋里迎，“真是个好孩子。来来，赶紧坐下。”
魏军见过马红梅后，就提出要去单位上班。他是食品站站长，在公社里位高权重，能让他特意等候已经是天大的面子。
刚刚坐下的马文龙立即站起来，点头哈腰的把人送出院子，回屋时他又和朱金翠交换个眼神。坐下来，他抓了把花生，边剥边说：
“魏伯母，我今天这是沾了红梅的光，才斗胆叫你一声伯母。红梅你也见过了，模样性子绝对没的挑，要不………让他们俩见见？”
朱金翠会心一笑，抓了把大白兔塞马红梅手里，“红梅，我家盛盛脸皮薄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你进去瞧瞧跟他说会话，好不好？”
马红梅红着脸，屁股没坐热又被推进了东屋。
对，魏盛住的房间是魏家最好的一间，可见魏军夫妻俩对他的宠爱。
说来好笑，魏军在外头有好几个相好，可愣没一个怀上的。大概是他命中注定，这辈子就只有魏盛这么一个短命鬼儿子。
肯定是魏军坏事做多了断子绝孙，马红梅狠狠的诅咒他。
“你就是我婆娘？”一个声音响起，气息孱弱但声音清亮，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
马红梅抬头，就看到窗台边的躺椅上坐着一个……瘦骨支离的男人。他因为常年不出门，皮肤白到透明，露在外面的胳膊还没苋菜杆粗，说话更是有气无力，但眼神却是高高在上的。
“你就是魏盛？”马红梅粲然一笑。
“听说，你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