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9
chapter9
傍晚天边突然阴沉了，回到家，齐漾在吃完饭后趁奶奶在厨房洗碗时，才问了闫祎围：“你也是跟爷爷奶奶长大的？”
两人坐在同一个沙发上，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客厅顶的灯光昏沉，只有电视机里的闪烁不时照映在两人脸上。齐漾盘腿而坐，闫祎围则是右手抵着侧脸，敞着腿身子倦懒地倚着。
他说：“我跟我爸妈住。”
“……”
过了会儿，齐漾小声骂了句：“骗子。”
闫祎围笑了下：“没骗你，虽然是跟他们住，但他们很少会管我。”他从齐漾身边拿过遥控器，自然地就跟在自家一样，“没人管，想做什么做什么，自由自在。”
“……”
齐漾心里琢磨了半天。她也不是没人管，在身边的奶奶会想所有老人家一样唠唠，陈青偶尔也会打电话回来，齐良臣回家少，电话少，但会给她很多零花钱。
她只是不希望被称作没爸妈的孩子。
奶奶从厨房忙完，就坐到两人中间去了，削切个苹果，一人给了一半。闫祎围三两下啃完，丢核时，奶奶忽然问：“小叮啊，明儿周天了，你爸什么时候来接你？”
齐漾竖起耳朵，听见他说：“奶奶，我不急。”
奶奶仿佛能看穿他的小心思，说：“你现在读初二了吧？周一还要上课，想玩，你可以等下周再来。”
男生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
过了会儿才说：“我知道了。”
齐漾撇撇嘴，一时不明白奶奶为什么要管这么多，情绪慢慢变得烦躁。她问奶奶：“明天旁晚还有出村的车吗？”
奶奶点头笑说：“傍晚没有了。”
“哦。”齐漾又有些失落。
不知道为什么，她希望他能一直在这。
这样幼稚的念头持续到三人一起看完了这天更新的《意难忘》，片尾曲就像奶奶的闹钟，时间一到她就会回房间休息。所以客厅再次剩下她和闫祎围。
闫祎围的胳膊抬起来，摁着遥控试着调了几次频道，男生清俊的侧脸和动作都映在她视线的角落，电视机里播的动画片早已没了兴趣。齐漾每次写作文都能把心里幻想的场景描写的绘声绘色，可她却不明白此时的心情是否能算情窦初开。
等回到房间里，她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还为时过早。
她认为起码要等到成年再去想这方面的事。
本来心事重重的熬过了半个钟，快睡着了，客厅又隐约传出了脚步声，声音很轻，却能瞬间把她从周公那拖拽回到现实。
她起身穿着棉袜踩在地上走过去，启门轻轻“支呀”一声，就看见黑暗里的男生手里端着一杯水。男生听见声音，偏头看来时一愣，然后皱了下眉头。
客厅里依稀的微光洒在男生的衣服上，他里面依旧穿着白日的罩衫，外面搭了件简单的红外套，红色在黑暗里衬出他手的白皙，五指握着纸杯，很显好看。起先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门缝隙里露出的半个小人，然后才迈开步子。
闫祎围端着水走到门前，声音很轻，“还没睡？”
齐漾抬眸看他，“睡不着。”
男生抿唇笑了下。
然后他说：“我能进去么？”
齐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什么，应答地头点得慢，脸倒是一点不羞红，门帮他敞得开一点，却不如帮曲炜杨筝开门那样心神宁静。她问：“你也睡不着吗？”
“口渴。”
他走进门，替她把门关上了。
齐漾顺手开了灯。
闫祎围顺势看见她没穿鞋的脚，黄色的棉花袜踩在光亮的灰色石地上，他撩起眼皮，略冷瑟地看着她，眉头蹙起，用着大人一样的语气说：“这么冷的天，不知道穿鞋？”
“我忘了。”她说着走到床边又把拖鞋穿上。
然后平静的坐在床边上。
闫祎围这才得以好好看她的房间。
齐漾的房间和他认为的女生房间一样，床上遍布了洋娃娃，墙上贴着不分时段的漫画贴纸和奇怪的图像，桌子上堆满的书和试卷还没来得及收起来……随后他注意到了齐漾的床头，那贴满了红花和奖状的地方。
从齐漾兴致高昂的说要考京大的时候，他已经猜到这小姑娘应该是个会读书的孩子，可当真正看见这些贴的七歪八扭的红花和奖状，还是有点意外。他成绩好，但没拿过红花。
这像是对她的一种认可。
他也莫名生出一丝替她高兴的心理。
他指了指那些红花，明知故问：“你的？”
齐漾点点头，“我的。”
闫祎围笑了一下：“挺厉害。”
突然被夸的齐漾害羞的低下了头：“杨筝还说丑。”
“挺好看。”他走到齐漾的课桌边，抿着笑拖出把椅子坐下，看了眼桌上的小闹钟，“快一点了还不睡，在想什么？”
“啊？”齐漾愣了下才说：“我不困。”
他的语气总是像一个大人。
“”闫祎围心想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在沙发上看睡着了，所以才回的房间。他没有乱动别人东西的习惯，眼睛却想在这普通的书桌上探索似的，不自觉地看。
而背后，也有一双眼睛在偷偷地看他。闫祎围有所察觉似的下巴朝桌上的一个鸭不像鸭的小东西指了下，“这什么？”
“橡皮。”
“鸭？”
“不是，黄鸡。”
他拿起来，拇指在上面摩挲了下。
忽地笑了一声：“这个能让我带回去么？”
齐漾又纳闷地啊了一声，眉头轻蹙起来，只点点头没有多问，“还有个一模一样的，是新的，你要吗？”
“没事，就这个。”说着他把黑乎乎的黄鸡放进了衣服口袋里，转过头看着她：“我明天晚上回去，你别跟奶奶说。”
经过一天短暂的相处，齐漾觉得他好像和当年不太一样了，当年的他好像在这里呼吸一口气都会生厌。齐漾点了点头说，“可是晚上没有车了，你怎么回去？”
“打电话让我爸来接。”
“打电话？你爸爸知道了不会骂你吗？”齐漾眼睛忽的睁大了些，有点不敢相信，要是被奶奶知道她独自一人跑到其他地方去两天没消息，奶奶肯定会生气。
闫祎围却笑了下：“不是说了么，他不管我。”
齐漾“哦”了一声，然后看见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部黑色的小灵通，外形精致小巧，是电视上经常看见的最新款式，齐漾盯着眨巴两下眼睛，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闫祎围第一眼看见齐漾就觉得，她跟学校里的那些女同学不同，她比那些女生眼里多了一份独有的傲然。那些女生除了会要他的联系方式，就是八卦他的家世。齐漾却会说：“少用小灵通，我奶奶说用小灵通的人会变笨。”
闫祎围稀奇的笑了：“为什么会变笨？”
“因为有了手机他们开始就打字，时间一久汉字就不会写了，不会写字，就越来越笨。杨筝她妈自从买了手机，作业本上家长签字写错了好几次。”
“……”
闫祎围无言以对，看着她沉默了好久。
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时候他觉得齐漾很聪明，有时候又好像认真过了头，可是后来他发现，只是这里的人没有城市里那些人心复杂而已，孩子的单纯，会把大人说的话牢牢记住。
他有些无奈的把视线落回书桌上，停在了那一张修修改改的试卷上，然后观摩起来，没一会儿他便眉头轻皱，下意识地拿起了一支笔，在上面落下了字。
齐漾看他写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来到他身侧，微微弯腰去看自己的试卷：“你在写什么？”说着，她看见自己反复修改的那道数学题边上，清秀的字迹工整的列在一旁。
“看得懂么？”他抬起头，就看见齐漾认真的样子。第一次如此细致的看一个女生，这种感觉令他觉得很奇妙。
这道题实际已经不在六年级知识范围内了，她练的应该是初中扩展试题，闫祎围并不打算多给她解释，“像这类题不用特意去练，等上了初中，你自然就会了。”
齐漾显然不相信他的话：“自然就会？这是我妈妈从你们省城寄来的，她说多练练，等到时候去初中，不会累。”
笔被闫祎围修长的指间转了几个来回，齐漾视线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仿佛上面乘了纸舟一般，随着他的呼吸在轻轻颤动，她听见他说，“齐漾，要不打个商量，你不困的话，这些大题我今晚教你，明天白天让我再在你家赖一天如何？”
他不知道，这是齐漾最希望的事情。
但齐漾万万没想到，为了在她家光明正大地再赖一天，在通宵教了她一夜的题后，第二天吃早饭时，奶奶不听理由，也怎么都把人拖不起来，人还在床上耍赖。
当时齐漾顶着俩黑眼圈在客厅喝着豆浆，隐约听见她爸爸房间里奶奶的声音，奶奶说：“小叮啊，周天了，再不起来车要走啦，再懒床真就回不去啦！”
“别拽我，我困奶奶……”
齐漾叼着油条，快速把电视声音关了，男生蒙在枕头里懒声懒气的声音传来，“奶奶，别赶我走了，让我多睡会儿吧。”
老人家似乎还在不依不饶，随后突然感叹一声，“你们这俩孩子，读书也不带这么读的，小小年纪眼圈儿就黑成这样……快起来快起来，你爸爸见你这样很快要来找我咯。”
“……”
不知是睡死了还是故意的，男生再也没出声儿了。
等奶奶无奈地从房间里出来，又看着奶奶进了厕所，齐漾光着脚丫跑到她爸的房间，打开门缝偷偷看了眼，闫祎围过了耍赖的劲儿正好翻过身，手里还拿着他那部小灵通，倒也看不出他哪里困了，只在打哈欠的时候，跟齐漾的视线对了个准。
齐漾嘴里嚼着油条，鼓着腮帮子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好像夸赞。隔着半米的距离，对着她的样子闫祎围笑了起来。
“傻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