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微澜公主
“你说。”
“你不要让公主知道她还有我这么一个亲娘舅在，叛国之人，不配。”
谢迁说得很平淡，但云苓还是从中听出了许多的无奈和难过。
想一想，因为一个误会，因为没有求证，就以自己的一腔猜测而选择了另一条不归路，实在是可悲可叹！
景白川轻微点了下头，道：“你放心，我不会告知她，谢妃的尸骨葬在了上京城外的青云寺后山，你死后，我会将你与她埋在一处，日后，微澜去祭拜她的亡母时也可一同将你祭拜，叛国之罪，我亦无法留你。”
“我知道。”
谢迁说着，无端想起这些年，打他知道景白川攻回皇都，知道他让出江山只做丞相之日起，他便连他一道恨上了。
因为怨恨，他一直也没来找他询问和求证，而后在仇恨的愤怒之下选择走上了叛国之路。
这么些年，他心中愧疚，纠结，不忍，难安，一直折磨着他，可他总是安慰自己，说自己是被逼无奈，说自己有多少的苦衷。
可到头来，他才发现，他什么也不是。
他只是想要为自己的无能找个借口，为自己在无能之下选择的道路找了一个“不得已”的苦衷，而后好心安理得地去做这件事。
若他当初能去见见景白川，或许就不会是如今这般了。
可再想想，那个时候的他，也想不通这些，哪怕有人在他耳边为他条条分析劝阻，他大抵也是听不进去的。
那个时候的他，满眼都只有报仇，急功近利地想要报仇。
最后导致他成这般模样的，不过是他性情使然，无论作出多少的假设和可能，他都没办法回到过去重新选择了。
好也罢，坏也罢，从他决定叛国的那日起，他就准备好了报仇之后自刎以向江山谢罪。
多少个难眠的日日夜夜，他都在想，他的所作所为，即便是死也无法赎罪，也无颜去面对九泉之下谢家的满门忠烈。
好在，景白川破了晋国的阴谋。
在他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他心中是轻松的，是庆幸的。
即便后来被景白川抓到，他也只觉得，幸好，他没有真的失去家国。
他以为，他这一生应该就是这样带着恨带着憾，然后背负着这些，死不瞑目。
却不料，景白川会来看他，更不想，他会与自己说这些话。
他谢家还有后，他谢氏的冤屈也有人一直记得。
如此，他也终于可以死而无憾了。
所以他只期望，他姐姐留下的小公主，能够不知道他，也不要像他，最好能像他姐姐谢妃那样，温婉善良，就这样平安一生就好。
景白川走了，没有再多说一句。
谢迁看着他的身影，终于也可以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云苓不知道景白川在想些什么，只好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然后走进一处宫殿里，在大殿中坐着。
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谁也没说话。
云苓想，景白川现在应该是很难过的，但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良久，景白川倏而开了口：“我出生的时候，是景朝皇室最为动荡的时候，那时，妖后当道，外戚权大，我父皇又是个胆小怕事的性子，就更放纵了先太后母族对朝堂的掌控，以至于后来被先太后下了慢性毒药给拖垮了身子，然后一命呜呼。
原本她也是容不下我的，可是那时我母妃懂得明哲保身，也知道避其锋芒，故意触犯圣颜自请去了冷宫，这才瞒着所有人将我生下，直到我五岁之时才为人知道，那时我父皇还没死先帝也没即位，前朝后宫陷入胶着，她便没敢轻易动我，但却处死了我母妃，说是我母妃欺上瞒下。
那之后我知我逃不过这些，于是便开始装病，先太后不放心，就让人在我所吃的药中下毒，也幸亏我先装了病，否则这些毒药就是下在我每日的饭食中了。
其实那时，先太后真的很精明，她故意逼迫各宫妃子不敢有孕，诞下皇嗣又不敢留在宫中，即便有胆大的留下也逃不过一死，而那些被送出宫的皇子，几经辗转之后，谁又能保证他们当真是景皇室的血脉，即便寻回，其血脉也无法服众，加上她母族在朝堂上下利用虫蛊建立起了庞大的利益牵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于是，他们就只能也必须要支持先皇。
我就这样一直躲到先皇登基，他们无暇顾及我，我正想着要寻个由头离开皇宫的时候，谢妃找上了我，说她已经做好安排，让我先逃出皇宫，卧薪尝胆以待日后再报仇。
可怜谢妃和谢氏满门忠烈，却因为我而惨死，还被妖后安上了个通敌叛国之名。
那个时候，微澜才刚刚出生，谢妃担心她在皇宫长不大，在找上我之前就已经托付给谢家的心腹，让他们将她带出了皇宫，取名微澜。
后来几经辗转，我终于重回皇都，可当我让人去接回微澜时，却只得到当年护送她出宫的谢家人已经死了，而她也不知所踪。
之后又是几经波折，我才终于找到了她。
那是一个冬天，天气特别冷，她只穿了一件薄衫，在大街上乞讨。
你能想象得到吗，那么小的一个小孩子，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衫，独自在街上乞讨。
我无法想象，若是当时我再晚到几个时辰，她是不是就会被冻死在街头，我也不敢去想，这么些年，她到底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她的母妃和外公一家都是那样好的人，上天怎么忍心如此待她？
所以我将她接回，让小皇帝封她为公主，却不让她认祖归宗，依旧姓谢而不姓景。
我想着要多弥补她一些，日后她想做什么我都任由她去做，绝不束缚她分毫。
可是她偏生像了她外公，不爱红装爱武装，依照我当时的处境，朝堂之上，无人会允许我给她请一个武打师父来教习，不得已，我只能送她去了国子监女学，我想着，即便不能习武，她应当也能学到许多别的东西，或许时间久了，她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