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双赢
“你担心这个？”显然景白川对此很是嗤之以鼻。
他倒是不信这个小女子会如此计较这些黄白之物，但还是耐着性子回她：“皇后安心，我们大景律法有言，丈夫不得随意倾吞妻子陪嫁，天子与庶民同等。”
作为自幼便被培养出来要送往大景做皇后的人，这条律例云苓自然不会不知。
但知道这条律例和有这条律例以及从景白川口中说出，分量是大不相同的：“既如此，那我可有处置它们的权力？”
景白川迎着她询问的目光，微微颔首：“自然是有。”
云苓很快又道：“既然有，丞相大人，如今我想将它们以云澜的名义，捐赠给大景受灾的百姓。”
景白川挑眉，想说什么但又见她薄唇微抿，眼神有些飘忽，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本相答应您就是，皇后还是先起来吧，您是皇后，跪臣于理不合。”
云苓这才顺着他的意起身，只是起身时子衿不知为何猛然打翻了炭盆上煮着的茶水，浇灭了那将将燃起的炭火。
“子衿！你怎么毛手毛脚的？！”云苓眉头微皱。
子衿急忙跪了下来：“请殿下和丞相大人恕罪，奴婢没注意茶壶滚烫，不小心被烫到了。”
景白川神情与云苓如出一辙，微蹙着眉头，沉着声音道：“还不赶紧收拾好！”
“是，奴婢们这就收拾！”
子衿说着，起身拉上春风秋月干净利落地收拾好地上的茶水，端着炭盆和茶壶出去准备新的去了。
她们走后，景白川才又看向云苓，问：“行了，皇后娘娘有什么条件直说吧。”
云苓也不同他客气，直言道：“丞相大人，我将这份陪嫁捐赠给大景受灾百姓，您清点好数目，若日后云澜有所相求，请丞相大人将与我捐赠的这份陪嫁相当的物资奉还即可。”
“哦？”景白川觉得有趣，又问：“皇后娘娘这也能算是捐赠给大景百姓？”
云苓道：“当然，选择权在大人您的手中，您大可以收下但不应我，到时您给与不给，我都无所谓，只是这份陪嫁，我不想带进宫中，丞相大人只消给我留一点足够我生活打点即可。”
“为何？”这下轮到我们丞相大人不明所以了。
云苓走到窗前，直直地望向远处，景白川就站在她身后不远，二人皆是一言不发。
良久，云苓终于转过了身，道：“丞相大人可知，我为何要避着我自己求着您让我带来的丫鬟？”
景白川瞬间明白，道：“皇后放心，臣定会让您满意的。”
云苓闻言，嘴角有些抑制不住地上扬，道：“如此，便多谢大人了。”
她说话时低垂着脑袋，景白川只能看到她的脑袋。
至此，景白川若是再看不出她是故意作此柔弱状的，那才是真真瞎了眼，他轻声笑了一下，倒是不打算与她计较这些。
送走景白川，子衿也带着春风秋月拿进来了新的炭盆。
将换了新水的茶壶在上面架好之后，子衿走到云苓身后为她捏着肩，春风和秋月二人立在一旁面面相觑。
良久之后，春风才鼓起勇气同云苓说道：“殿下，方才子衿姐姐拦着不让奴婢打断您，如今奴婢不明白，您为何要将自己的陪嫁赠予大景？”
云苓抬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而后才道：“若非如此，你如何确保我一定就能留在大景，做这景朝的皇后？”
“我……”春风还想说话，秋月急忙扯了下她的衣角制止了她：“殿下的意思是？”
云苓又转头看了眼稳重些的秋月，半晌才道：“将这份陪嫁捐赠给大景受灾的百姓，只要这景丞相受着了，不管那景帝如何拖延与我成婚的日子，我都将会是这景朝的皇后，明白吗？”
秋月闻言松了一口气。
子衿见状忙道：“殿下自有殿下的打算，你们去找白将军将此事说一下，到时让他帮忙清点。”
二人应声退下，云苓才拿起桌上已经凉了的茶水品了一口，确实刺骨寒凉。
“殿下！”
子衿来不及阻止，眼看着她饮下那口凉茶，又见她除了蹙眉并无他意，这才安心，问道：“殿下怎知那景相会帮您？”
云苓放下茶盏摇头道：“你可还记得我们进城那日，百姓议论说若景朝皇帝早日娶我许就没有那诸多不顺之事吗？”
子衿想了想，倒是又了几分印象。
似是将将进城之际，诸如此类的言语听到了确实不少，而后便是有人跳楼落在了她们的车架前。
云苓见她点了点头，这才又道：“你说这件事，有几分是景相的手笔，又有几分是云澜的手笔？”
子衿大惊：“王上应当不会如此吧？他多少还是疼爱您的。”
云苓笑了笑：“父王确实疼爱我，但他是云澜的王，你觉得他会任由我与那景朝皇帝的婚事就此作罢么？何况，这景朝的皇宫里还有我的亲姑姑呢！”
不知是自嘲多些还是难过多些，子衿也不再言语。
“再给我添些茶来，”良久，云苓又道：“所以景白川帮不帮我并不重要，只要他应下这件事，只要春风秋月将此事带出去，到时侯景朝的百姓就一定会知晓，我心中挂念着他们，无论是作为未来的皇后还是作为出使景朝的龙神神使，届时我这个皇后之位就无可动摇。”
“所以你就答应了？”
乔卓不敢相信眼前这位丞相大人也会有被美色迷惑的一天：“你难道不知她决不是单纯为了景朝百姓，而是为了她的皇后之位，为了日后为她云澜的百姓谋求福祉？”
景白川摩挲着手中的茶盏：“我怎会不知？”
乔卓一愣，又听得：“我就是知道，所以才随了她的意，无论她目的如何，她所赠的这份陪嫁是给我大景受灾百姓的。
她本该是皇帝的妻，在皇帝还是太子时就该成婚了，这是景朝欠她的，此乃其一；
其二，她的这些小心思并不会伤及无辜，更不会牵连百姓，无伤大雅；
其三，咱们的皇后娘娘入城那日，百姓那般议论之声，其中多少夹杂着多少别有用心的引导，我总要顺藤摸瓜地查一查的，单靠秦御史的那位乘龙快婿可没那么容易；
其四，我想笼络那些旧臣之心，自然须得先要让他们同我的好侄子离心离德，他与皇后之间可不单单只是家事而已，我们的这位皇后越是贤明，就越是能衬得他混蛋，而我们的这位皇后娘娘可不是能隐忍之人，借她之手离间朝堂，又有何不可；
其五，我送给皇帝一个如此贤德的皇后，也正能印证我并无觊觎皇位之心；
其六，她这陪嫁带入皇宫，最后用在何处赏赐给谁可是大有做文章的地方，她将这些捐赠出来，我也不必害怕她别有用心。
如此双赢的局面，不正好吗？”
“你的心机果然深沉得可怕， 这一遭，我竟不知究竟是谁利用了谁，谁才是顺水推舟的那个。”
乔卓听完他所言利害，“啧啧啧”地叹了半天：“还好我知道你品性，不然你这一番话，我真会觉得你是个不可结交之辈，你的城府还真是足够深的啊！”
景白川对于他给自己的这番评价并无异议，只是回他道：“若无城府，于这深宫朝堂可是活不下去的，城府用对了地方才是正经。”
乔卓挑眉一笑，不置可否。
景白川看着案上煮着的茶水，慢悠悠地又烹了一盏茶，道：“今年的梅花开得格外艳。”
乔卓闻言朝亭子外看去，只见满园的红白梅交相辉映，美则美矣，总觉得差了些什么：“若是再有些风雪来相称就更应景了。”
乔卓如是说着，景白川递了盏茶与他，道：“风雪伴梅，凌寒自开，她不惧风雪，却惹人怜惜。”
乔卓不知他说得是梅还是人，只笑而不语，品着这盏丞相大人亲自烹的茶。
静默无言。
良久，他又道：“你为何要请假休息，这可不像你，也莫要告诉我，是为了美人儿。”
景白川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当初把我从我那悠然田园里薅出来，到这里为你布局谋划做军师开始，你就该知道，任何事你都不能瞒我。”
乔卓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他静待下文。
景白川又捻起了茶叶，才继续道：“本相兢兢业业多年，对于朝中大小事务，向来风雨无阻，如今本相歇上一歇，让朝中的那些老臣们也好好瞧上一瞧，咱们的皇帝陛下是否真的堪当大任，我不需要他们倒戈于我，只需要他们来找我处理朝事即可，也好让他们明白，我无意插手皇帝的家事，皇后废立与否我不掺与，我只做我该做之事。”
“倒也是一招好棋，”乔卓点点头：“身在哪个位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权力和手段在谁掌控。”
景白川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转了话头道：“皇后娘娘捐赠陪嫁给受灾百姓的事情，你觉得谁去办合适？”
乔卓道：“让杨武和云澜的那位白将军一道即可。”
“杨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