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第一份工作告吹之后，季白又回归了被安老师豢养的生活。他这人的一大优点就是特别沉得住气，不急躁不焦虑，找工作的闲暇看看书，练练字。

    握枪时稳当当的手，捏笔杆却总是不得力，他也不嫌无聊，耐着性子能写一下午。若是被他之前的同僚看到，大概能跌碎一地眼镜。

    腊月的北京已经有了过年的氛围，成串的灯笼，霓虹，大街小巷的音乐和新年活动，应接不暇。这是季白在国内过的第一个新年，这个古老而神秘的国度令他眼花缭乱，中国人庆祝的节日大多底蕴深厚，经过千年的传承与新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街道上歌声萦绕，色彩纷繁，季白拎着新买的蔬菜从超市里出来，马上从这繁芜中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他已经离开那个环境很久了，但有些反应早已变成本能被刻进了骨血里，有人在观察他，或者说跟踪他，那一线目光在人群中隐藏得很好，只是季白太过敏感，窥探者在他眼里犹如明火执仗。

    他依然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脚下打了个弯，往小区反方向走去，继而拐进一座商场，安承带他来过这里，当时他还分析过适合潜伏的狙击点。

    商场杂乱无章的人流在他眼里仿佛慢动作，季白坐升降梯爬上三楼，然后到栏杆边往下看，他把自己巧妙隐藏在了一个柱子后面，等候不多时果然看到了一个无头苍蝇般乱转的矮个儿男人。

    圆脸，肤色偏黄，扁平鼻子，相貌极其普通，像个憨厚的推销员，扎人堆里绝对找不到的那种。

    季白单手比了个枪，居高临下瞄准，男人在他的视野里左右移动，忽有所感似的抬头，和季白对上视线。

    季白没有动，抱胸靠在栏杆上，看着男人乘坐扶梯上来，这里是全中国最安全的城市的中心地带，没人敢在这里胡作非为。

    被发现后男人依旧面色不变，笑容满面迎到季白面前，“不好意思，mrgrey，我只是想找你商量些事情。”

    “你在跟踪我，”季白面无表情，“如果不是在中国，你已经死了。”

    这绝对是一句夸大其词的玩笑，连威胁都算不上，但季白说出来却格外有分量，甚至恐怖。即使他手里拎的是一兜土豆，而不是枪，也能让人信服这个男人刚刚真的给自己留了一条狗命。

    “不好意思，我们一直找不到您，不得不采用了一些极端的手段，”那男人也有两把刷子，都这种情况了还能厚着脸皮说下去，满脸堆笑。

    “你们？”

    “对，我们，”男人丝毫没有被他的态度冒犯到，“mrgrey，不，季先生，您愿意抽出点时间和我聊聊吗？”

    要放在以前，季白绝对不会搭理这种半路杀出来的货色，但现在不一样了，人家有备而来，显然做足了功课，而他住在安承家里，下意识不想安承被任何破事缠上。

    这个男人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温和善辩，被人揍一拳都能擦擦鼻血继续冲你笑的主，很是做情报人员的材料。

    10分钟后，两人在楼下咖啡馆相对而坐，男人将一本证件推到了季白面前。丹尼斯，中文名李德先，钢印稳稳卡在正中，泰坦国际——北极狐私人安保公司，总部在北美，他来自于香港的亚洲分公司。

    “我现在已经不做这行了，”季白神色不变将证件推了回去，他知道这家公司，跟kd是竞争关系，两边在中东和亚洲的业务有很多交叉。

    碰壁在李德先的预料之中，季白当然不是个好雇的主，虎落平阳依然有兽王的霸气，坦诚来说也就是现在，放在三年前他根本不可能和mrgrey搭上话。

    “可以冒昧问一下您现在在做什么吗？”

    季白没有回答，面无表情看着他。李德先被那目光戳着也犹自不觉，依旧是笑，“据我们所知，您刚刚结束了在光娱传媒的私人保镖工作，事实上如果不是您的照片登上了首页，我们也不会这么快找到您。”

    “所以？”季白掩饰住自己滔天的怒气，这帮人在查他。在他以为自己终于结束掉过去的一切，终于开始新生活的时候，这些人犹如跗骨之蛆那样缠了上来，提醒着他虽然看上去过起了小日子，但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你将永远无法摆脱一些事情。

    细微的恐惧从心底蔓延开来，如果那些人查到了自己，会不会查到安承。安承和自己不一样，他是个普通人，有亲戚，有朋友，有复杂的社会关系，会莫名其妙就泄露掉私人信息，生活中充满了漏洞。

    看出了季白细微的脸色变化，李德先马上话锋一转，又和煦起来，摆上了一副谈合作的架势，“我们的老板希望招揽您。您也知道，您现在正被全美通缉，kd也在四处打听您的下落，是泰坦国际把事情兜了下来，不然您当初不会有机会游到公海的。”

    他在指那场堪称传奇的越狱事件，被圈内人口传至今，已经神乎其神。阿尔卡特拉斯从建成到现在只逃过四个人，两个被逮捕后击毙，一个在东南亚隐姓埋名，还有一个正坐在他的对面。

    “如果我拒绝呢？”季白说。

    “我想不到您拒绝的理由，”李德先看了看桌角的那兜土豆，“这种生活不适合您，您是个兼具作战和情报能力的天才，理应去征服更广阔的战场。如果不在美国，还可以去阿富汗，伊拉克，在那些战乱的石油国家，一个小时可以轻松赚到一万美金……kd曾花了那么多钱培养你，但更重要的是天赋，很难再有第二个灰帽出现了。”

    见他沉默不语，李德先继续游说道，“我们之前不找您，是不想和中国发生利益冲突，但现在不一样了，您又恢复自由身，我们可以开出比之前高十倍的筹码。”

    “我没有那些本事，美国有成千上万像我这样的特工，”季白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我不过是碰巧没死罢了。”

    “好运的背后总是有很多人在努力，”李德先说道，“泰坦已经在你的事情上砸了上百万美金，季先生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话说到这里，基本意思大概都已经明了。你小子活到现在，是因为有大公司在背后保你，美国政府不好惹，老东家还在等着要你的命，而我们可以给你提供另一条路数，有靠山，赚大钱，不要不识抬举。

    “我考虑一下，”季白把名片收下了，牛饮掉桌上的咖啡，起身去前台结账。

    “我来，我来，”李德先马上跟过去，像个老派又圆滑的中国商人。季白没跟他争，又点了一份戚风蛋糕打包带走——安承喜欢吃这些甜唧唧的东西。

    “您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李德先看着他手里的糕点，意有所指。

    “离他远点，”季白沉声道，这是一句威胁，带着肃杀之气。

    “那是自然，”李德先不轻不痒接了这一下，“安老师是吧，前年升的心理学教授，人很优秀。”

    季白盯了他一眼，继而转身离开，手指几乎在硬纸袋上戳出个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