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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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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伙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宋致远还要回医院值夜班,安承叫了代驾,先把杨清华送回去,再掉头回转,车子驶过灯火璀璨的长安街。

    安承的单身公寓在学校附近,去疗养院还得绕路往郊区开,一来一回又两个多小时,干脆一通电话打过去登了个记,季白你今晚甭回去了,在我那儿先凑合一下吧。

    唱k的时候他们喝了点气泡酒,甜滋滋的,刚咽下去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开始返劲儿了。好在安承常年跟自家老爹出席各种场合,酒量练出来了,这会儿醉的正好,神采飞扬。他喝酒不上脸,反而越喝越白,眼睛里汪着水一样,要手里有麦说不定能现场来一首。

    季白却感觉有些昏沉,一路被他拖着,到家后先去洗澡,安承找来睡袍给他披上。衣服还是前两年买的,码数大了,料子却很好,而且这人颇为讲究,丝绸面料水一般顺滑,泛着锈色的光彩,奢华大气。

    季白糙惯了,身上半干着就套了衣服出来,领口大敞,露出扎实饱满的胸肌。他擦着头发环顾四周,安承家是典型的单身居室,两室一厅,也就七八十平,却是精装修,灰白调为主,家具全是实木的,这是个很会生活的人。

    安承刚把客房整理好,一出来就撞上这人在飘窗前秀胸肌,顿时酒气上涌,差点被刺激出鼻血来。

    “扣子系上,”他急吼吼走过去,扯着衣服往中间一拢,太小了!硬扣的话估计会被季白的胸肌给撑爆。

    “行了,你……去睡觉,”安承扶着头,尽量不去看他,单手把人推进房间里,这才长叹一声走进浴室,今晚必须得解决一下,要不这个觉没法睡了。

    季白有点莫名其妙,但没多问,他不爱多管闲事,也没什么好奇心,就算之前看出安承是gay也没放在心上,gay他见多了,多打量你几眼是看你长得好,不代表就有什么别的想法了。

    这大概也是季白的优点之一,不把自己当回事儿,大部分男人要有他这身高长相早嘚瑟到天上去,被夸奖几句就容易自满,以后相处起来也会感觉怪异。

    夜半,窗外的街灯也都熄灭,安承在酣眠中隐约听到隔壁传来咚的一声响。他翻了个身,借着微醺入睡本就是最舒服的状态,又刚释放过,整个人软得爬不起来,但大脑中备份的理智还是把他拉扯醒了,今天有房客在。

    安承披衣坐起,旋开昏黄的床头灯,来不及完全清醒就往隔壁去,门关着,他敲了敲,“季白?”

    没人吭声,寂静得仿佛是他出现了幻觉。安承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终于听到里面传来细小的窸窣声,他顿时汗毛倒竖,“季白,你醒了吗?”

    这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安承压下把手进去,床上空着,被子堆成一条,他把灯打开,看到季白蜷缩在一角,畏光似的把头藏在臂弯里。

    这回是真的把他吓醒了,安承将灯光调暗,快步走过去半跪下,伸手抚上季白的额角,掌心一片黏腻。

    “季白,没事了,”他轻拍着对方的后脊,“是做噩梦了吗?”

    季白的眼睛半闭着,似乎是对不上焦点,牙关紧咬,下颚绷出起伏的曲线。

    安承怕他咬到自己,揉着他的腮部迫使他放松,“季白,没事儿了,醒醒。”

    “他们要抓住我了,”季白恍惚地抬头,喃喃自语。

    “没有人抓你,”安承的膝盖跪得生疼,但他没有动,把季白的脑袋揽进自己的怀里,“你现在很安全,这里是中国。”

    棉质睡衣吸去了多余的汗水,安承的腹部是柔软的,带着海盐沐浴露的味道,季白小口呼吸着,逐渐从深层的梦境里解脱出来。

    “我……没事,”他慢慢恢复清醒,却不愿意放弃这一小片温暖,他这个月一直在重复同样的梦魇,大量破碎而零散的记忆在脑海中闪回,却始终凑不成完整的片段。

    安承暗自懊悔,自己忽略了季白的睡眠情况,因为他白天表现得太过正常,几乎把所有人骗了过去。安承想起前几次去看季白时他总是躺在竹椅上打盹。

    他想把人扶回床上去,然而刚一动作,季白就抓住了他的袖口,声音嘶哑,“你别走。”

    安承一颗老心都要融化掉,小声打着商量,“我不走……我们去床上,好不好。”

    不知过了多久,季白才缓缓点头,安承只觉得膝盖要跪碎了,腹前也被捂得濡湿。他忍过最初那阵酸麻,小心站起来,把人牵回床上,季白脸色铁青,眉头紧攒着,然而眼神淬利,看得安承一愣怔。

    他没有问季白梦到了什么,或者想起了什么,只是陪他坐着,季白缓缓阖上了眼睛,正当安承以为他终于睡过去时,季白开口了,“我是从通风道逃出去的,杀了两个白人,后来他们又放狗,我又弄死了两只狗。”

    “不要再想了,”安承心疼得不行,他想起季白那一身伤,带着伤在冰冷的海水里游了七八公里,几乎不敢相信。

    “他们把我送进联邦监狱,随便安插一个罪名,老k肯定察觉到了什么,他和警察很熟……”

    “我被关了三个月,他们不让我睡觉。”季白突然捏紧了眉心,把那一小块皮肤掐得紫红,“他们用噪音持续把我弄醒,最后我咬断了自己的手指。”

    “季白……”安承愣怔着,忽然落下泪来,心理医生往往都容易共情,明明被折磨的不是自己,却仿佛感同身受。他哆哆嗦嗦把季白的手拉下来,分开十指扣进去,想让他放松,却被那强劲的力道攥得生疼。

    季白抬眼看到他,也没声儿了,半晌又露出那种戏谑的笑,只是有点狼狈,“医生要都像你这样,还不得成天哭死。”

    安承摇摇头,起身把人抱住,在他耳边小声安慰,“有时候失忆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如果不能回忆起完整的片段,就不要想了。”

    “安博汉也这样跟你说吗?”季白反问。

    “我不给他们打工,”安承正色道,“我只关心自己的病人。”

    季白没说话,肚子里忽然咕噜响了一声。

    “是不是饿了,”安承仰起头,“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凌晨加餐,他用电饭煲快煮了一锅粥出来,米粒晶莹剔透,汤面上漂着一层油膜。起锅的时候放入蟹肉和青菜碎,最后加几滴香油,清甜鲜香。

    季白闷头大吃,吸吸呼呼边吹边喝,饿惨了一样,心悸的感觉总算被压下去。后来他仍会做噩梦,惊醒的时候就会想起这一碗米汤,安承真的是个很神奇的医生,他好像什么都没做,但那些困扰他许久的片段逐渐土崩瓦解。

    天边开始出现蓝影,安承倚在床头打盹,他这个生日过得实在太累,没等季白吃完就睡死过去。三十岁就是一个这样忙碌的开头,幸亏他足够强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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