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北京的初冬已经有了肃杀的气息,夕照时间短了,空气冷冽。安承一出商场就翻出大衣来披上,他让季白在路边等,自己去路边的小店买一兜烤串。
吃饭的地方很近,两人边吃边溜达过去,几乎干掉大半包。位置提前订好了,进门后服务员把热毛巾递到手心,全身的血液慢慢循环起来。
杨清华他们已经到了,用火锅底调了汤,边喝边聊。季白有些吃惊,安承没告诉他还会有别人。
“老安,每次你都迟到!”杨清华冲他招手,“自罚三杯!”
安承把人领过去,让季白坐在靠里那边,“这是我之前跟你们说的那个朋友,季白!”
“国安的特工来了,”宋致远跟着起哄,“你好你好,我是安承的本科同学。”
季白有些迟疑地跟他握手,分出余光瞄了安承一眼,对方笑得一脸嘚瑟,分明是只坑到人了的老狐狸。
“梁田,”另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也递了名片过来,季白一概收进兜里,这人是个律师。
安承的朋友不算多,周围几个都是能交心的,大家都自来熟,拉着季白就开始家长里短。
“老安说你是个特工,那你之前在国外是不是做类似黑水他们的活儿?”宋致远挺兴奋,是男人多少都对特种部队有点向往,“海豹,绿色贝雷帽那些。”
“我们之前跟黑水合作过,”季白想了想,“贝雷帽他们是陆军特种,我没有衔的。”
wow,这回遇到行内人了,安承的朋友们也和他一样,都是城市高精尖,对这种神秘行业天生有猎奇心理。季白其实不怎么说话,基本上就是一问一答,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但不知道安承提前跟他们说了什么,大伙都不觉得尴尬,插科打诨聊得热火朝天。
人到齐了,菜码一样样往上端,安承最爱小油条,捏了一根蘸酱吃。最后还有个甩面,小师傅现场表演,捏着面筋两头,敞开了膀子甩,甩得呼呼作响,看得人眼花缭乱。
“喔,厉害厉害!”安承从不吝啬夸奖,“小师傅活儿挺好啊。”
那小伙子也就二十出头,不知道演几桌了,脸红红的,鼻子上蒙着汗珠。此时羞涩一笑,手掌翻转玩起了花活,面筋的一头脱离掌控,朝着安承的方向飞过来,这一招他已经练了无数次,面条会在触碰到安承的鼻尖之前被他拉回去。
全桌上都等着看老安怎么躲,安承自然不会让他们得逞,气定神闲岿然不动,电光火石的一瞬,两根手指探到他唇前,把那带着风声的面条夹住了。
呃,大家又齐齐看向季白,后者面带不悦,把面条扔回去,“不会甩就别甩了。”
“啊,我不是……”小师傅涨红了脸,“不会打到的……”
后半句硬生生被季白瞪了回去,他自己都没察觉,眼神里已经夹刀带刺儿,安承赶紧出来和稀泥,一手揽住季白的肩,“没事没事,小师傅你演得很好,我们这桌也差不多了,您先去忙。”
“好身手啊,”宋致远赞叹,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嗖嗖嗖。”
“你快得了吧,”杨清华笑他,转身从皮包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黑盒子,往安承面前一递,“来安老师,我们凑份儿给你买的礼物,生日快乐,祝你又老了一岁!”
安承知道她是要转移话茬,接过来先晃了晃,“什么啊这是?”
“拆开看看,”杨清华眨眨眼,“梁大律师推荐的店。”
安承当桌拆开,黑丝绒缎面上卧着两颗深灰色的袖扣,蛋面光滑,比鸽卵略小,各个角度流光溢彩,实属闷骚典范,这礼物是送到安老师心里去了。
“真好看,”安承情不自禁地赞叹了一句,同时又有些感伤,“三十了啊。”
“男人三十一枝花,”宋致远笑道,“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不跟你们这种有男人的一般见识。”安承酸溜溜地说。
“我男人在国外啊,看不见摸不着,”宋致远还是笑嘻嘻的,眼神乱瞄,“你这身边可是有大把的帅哥。”
原来今天是安承的生日,季白就算再不会说话这会儿也得开口了,“生日快乐,安医生。”
“哎,哎,”安承急得打岔,可是为时已晚,最后这句堪堪被路过的服务员听到,“先生,今天是您的生日吗?”
安承满面红光,手捧礼物,算是彻底坐实的寿星的身份,对面几个人已经笑得东倒西歪,季白又重复了一边,“生日快乐,我之前都不知道。”
“是我没打算告诉你,”安承吃了片西瓜,故作气定神闲,“就是个朋友聚会的由头,也带你出来见见人。”
一片西瓜没吃完,服务员已经又带人回来了,硕大的生日快乐横幅架起,还有两块写着“男神”的灯牌,音箱也被推了过来,五六个服务员把他们这桌团团围住,“安先生,祝您生日快乐!”
安承万万没想到,活到三十社死一回,邻桌都好奇地看过来,带着善意的笑容,有人还掏出了手机。安承笑着直往后躲,拉过季白的衣角想把自己的脸挡上。
宋致远他们已经笑趴了,“老安啊老安,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声张,被自己身边的人坑了吧。”
杨清华笑着录像,周围都已经唱开了,“所有的烦恼说拜拜……”
英明神武八风不动的安医生,向来都是他们这群朋友被坑的份儿,这回算是彻底找补回来了。
安承过了最初那阵疯劲儿之后也慢慢稳住,随手抓起一块布头擦眼泪,擦完了才发现自己还攥着人家的衣角,这会儿已经大半个人都歪在了季白身上。
他赶紧让开,季白身上热烘烘的,烤得他有点脸红。安承迅速恢复了平时的状态,爱拍拍爱看看,他在一片喝彩声里就着巴掌大的蛋糕许了愿,蜡烛一吹就有人开始问,“许的什么啊,安老师?”
“希望大家一切顺利,”安承环顾四周,“一切顺利,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酸梅汤代酒,一伙人喊成一片。
这顿饭吃得人心躁动,八点半,大家显然是没玩尽兴,闹着要去唱k。宋致远有朋友在附近开歌厅,一伙人辗转过去,包厢不限时,酒水不限量,女士优先,杨清华先去亮嗓子,点了首《godisagirl》。
她是那种很会来事儿的女人,放得开,有手段,西装外套一脱,贴身套裙包裹着玲珑曼妙的曲线,极具风情。
几个男士拼命摇手铃起哄,杨清华一曲唱毕下来喝水,把麦一递,“寿星,来一个!”
宋致远吹起了口哨,梁田也跟着摇铃,这是不放过的架势,安承倒也不扭捏,拿着麦克风指了一圈,“想听什么?”
“随便啊,”宋致远喊道,“你只要肯亮嗓,唱什么都行!”
“来首老的吧,”安承站在屏幕前戳戳按按,前奏响起来的时候大家都笑了,“可以啊,《faded》!”
这首歌好听,但难唱,安承从没在ktv里试过,前奏响起来的时候他也有点紧张,但莫名就感觉季白很适合这首歌。
刚开始进的时候声调还是低了,气息乱了一瞬,大家善意地起哄,安承伸手往下压了压,很快找到感觉跟了上去。
……youfadeaway
afraidouraimisoutofsight
wannaseeus
alive……
安承的嗓子不算特别低沉的,唱这种歌特别容易出效果,声音空灵,婉转哀伤,几个人手铃都忘了摇,只专注听着。
……themonster\"srunningwildinsideofme
i\"mfaded
i\"mfaded
solost……
安承环顾全场,季白坐在灯光打不到的地方,和他对视。精致的五官大半隐在黑暗里,轮廓依旧好看。
那真是很容易成为焦点的一个人,季白心想,安承很会渲染气氛,懂得如何控场,如何展示自己,这一切都是和他相反的。他习惯藏在阴影里,不被任何人关注,他们如果暴露在人群中,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whereareyounow
anotherdream”
有人开始小声跟唱,季白看着站在光影中间的那个人,安承对所有人都慷慨,能短暂地遇到他已经十分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