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雷霆手段,顽童心性
众人战战兢兢地听着屏风之后一阵摔杯砸椅和女子的哭泣之后。
“来人呐,来人呐!”掌握益州辖下十六州军政、节度剑南道三十八州朝廷作战兵力的苏廷硕怒叫起来。
“传令剑南道益州营兵马,按我的手令抓人,凡名字上划勾者,着当即验明身份,就地处死,提头复命,各军所州府敢不从令者,长官就地免职收监。”苏廷硕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细毛笔,翻开纸签奋笔疾书,又取下随身携带的两指大小的私章印信,盖了上去。
“拿此制册前往剑南道成都府行节度印信调签。”盖完印信的苏廷硕接着说完,将那制签折起甩给传令的卫兵之后,狠狠地将笔扔在地上。
李白和一干四品以下官员只道这督堂突发大火,雷霆万钧;却不知道其中的巨大门道,若是一般事情,只传令抓人便是,出行的便该是益州府衙或卫兵;而苏廷硕是命令剑南道益州兵马营,就相当于直接调用于打仗对敌的作战军队进入地方抓人执刑。
几名四品官员闻讯,速速进入屏风之后,询问究竟,李白欲进,被恩师赵蕤支手拦住。
“大人?”近身官员纷纷疑问。
“节制剑南道兵马乃我一人之职,与益州政务无干,故不曾通报几位,此令有关地方之事,苏某自有奏折上陈,几位不必担虑,也不用过问了,退下去吧。”
见苏廷硕大发雷霆,又言明厉害责任,几名官员便不好再说话,无比惊疑地看了看梨花带雨地站在苏廷硕身边的那名女子,赶快退到屏风之外。
大家望着屏风之后再无声音,都静静地等着,那教坊使也不叽叽喳喳了。
又约莫过了半柱香功夫,四名军营兵士着装之人径直来到那教坊内廷侍卫身旁冷冷地问道:你是内教坊益州选拔使侍卫令于水中吗?
那侍卫怔怔地看着四兵士问:怎么?
“你是内教坊益州选拔使侍卫令于水中吗?”那名领头军士根本没有理会他,直接再次问道。
见四名兵士逼人冷漠的气势,那侍卫颤颤地回答道:是,是,我是六品选拔侍、侍卫令、于、于水中,怎、怎么······”
也没等他说完,那领头的直接道:拿下。
随着一声令下,一名士兵趁其不备,一脚踹在于水中膝后关节上,于水中一个弯膝往地上踉跄跪去,另一名军士双手握住带匣大刀猛烈地朝着于水中脖颈上劈去,只一下,那于水中还未来得及拔刀,便哀嚎着被控制在地,两人挟着他双肩,从地上提溜起来,另一人抓住他的头发使劲往后拽推,近距离露出全部面貌。
“六品内教坊选拔侍卫令于水中,接剑南道节度观察使苏大人令,验明身份就地正法。”领军宣读完毕,未等于水中回应,便抽刀往上至于水中耳旁,只斜着往下一划拉,于水中便一命呜呼,身首分离。
另一名军士同时捻出一块黑布,熟练地就势一裹,便将于水中的头颅裹在黑布之中,四人头也没回,也没看其他人任何一眼,提着头往外大踏步走了。
整个过程快而冷酷,待众人反应过来,那四人已经提头出得门去。
“苏大人,这,这可是内教坊的六品侍卫令,你······”教坊使一边发抖远离那还在抽搐的尸身,一边激愤地吼道。
“小小六品侍卫令,贪赃枉法,祸害良人,苏某杀之犹如碾压蝼蚁,莫说是他,就是四品五品,犯该死之法,本节度使杀了也毫不费力。”
在场的四五品官员听这话后,便面面相觑,有几名开始发起抖来。
“你,他可是······”教坊使似有不甘。
“杨公公,你也是益州人,你带着这祸害益州百姓者回到自己的家乡来,你就不怕乡亲们掘了你家十八代祖坟吗?”
听屏风内的苏廷硕这么一说,杨公公似有所悟,便话锋一转:好哇,那便是有事,望大人告知,若真是该死之种,咱家先掘了他家祖坟。
“这是当然。”
“今日这教坊舞乐就不看了,司农请按律点册销籍,再送给本督签发,东岩兄和十二请先至大堂稍候,苏某有要事很快便妥,其余人等无事便散了吧!”苏廷硕一番交代之后,扶着那女子离开屏风后室,往官衙后堂过去了。
众人赶快做鸟兽散去。
入得大堂,下吏招待到位,沏上一壶好茶,李白和师傅赵蕤品着闲聊。
“太白呀,为师给你的册子要加紧熟记于心,日后好在现实中演练验证。”
“太白知道了,已经在加紧理解,只是还有些许不明,想······。”
“吾徒别急,你天资颇高,有些事需要在尘世印证才可透彻,急不如弃。”
“知道了,师傅。”李白乖巧地回答。
“师傅,刚才······”李白终究还是没有沉住气,抑制不住好奇。
未待他说完,赵蕤便打断了他道:没有雷霆手段,如何驾龙骑虎,不怀悲悯之心,哪能察视苍生。
李白瞬间回想起那日在散花楼上那位和蔼可亲、尤交忘年的老者,又想起今日冷酷无情、杀伐果决的大人;哪一个才是真的他?
“嗯!”李白犹如被醍醐灌顶一般。
稍微点久的等待之后,苏廷硕手拿一把剑,一身素绸丝服,腰间悬挂着金袋龟符出来,李白一看:那不是自己那把剑吗?
“东岩兄,十二小友,久等了,些许要事。”
”哪里,廷硕兄雷霆手段,益州百姓之福也。”
赵蕤和苏廷硕对视一笑:哈哈哈哈。
“十二,你这宝剑从何得来,是那日上得散花楼来身上佩那柄吧。”苏廷硕一边问,一边将那柄剑抛向对面客位坐着的李白。
“啊,对,是师傅给我的出师赠物,下山的前一日才给我的。”李白一把接住,手腕一调,剑柄向前,摆在了右手边的茶案上。
“你去的是天苍山?”
“对的,在那五年,日日读书练剑,寒暑不断。”
“诶,是呀,一朝用书,几十年苦读啊,谁又不是呢。”苏廷硕感叹了起来。
“十二,你那师傅和不良帅袁天罡有什么渊源吗?”
赵蕤立马放下端在口边的茶杯,舒眉睁目望着李白。
“啊,苏伯父的意思是说,这柄剑和我蜀中奇仙袁·······?”
“当然,就是他。”
“廷硕兄,在下及太白,对这传世名家兵器没什么研究,望明言。”
“这柄剑应该叫轩辕赤崖,但通体晶莹雪白,犹如雪花堆砌而成,主要是因为在上古炎黄二帝大战九黎时,三昧真火、应龙吐火、九黎真火三股神火交炽,将那赤城崖中一块自成剑型的陨铁炼化成剑,原藏于大隋皇宫,后被张士诚藏做镇国神器,太宗得之,后传至高宗武后手中,原本没有剑鞘,武周登基之后,为奖袁天罡窥破天机扶持之功,便命西域九千巧匠用了九年时间量身打造剑鞘,剑鞘合一便赐给了袁天罡,同时也是那不良帅的统帅信物;再往后,随着袁天罡的神秘匿迹,这柄剑也再没有了音讯。”
“哎呀,那这是······”赵蕤跑过去,抽出那轩辕赤崖来,仔细观看着。
“这柄剑不仅是上古神兵,关键还是道家在凡间的至高神器,其身溅三昧真火,与钟馗斩妖剑有同等法力,其自可斩鬼镇宅辟邪,十二,你可要好好留存啊。”
李白听苏廷硕这样一说,竟站起了身来,仔细打量那剑。
“你师傅可告知你名讳信息?”
“五年前,我慕名仙神,在绵州钟山上访得,欲拜其为师,师父也是爽快,不推辞,说只需遵守他的五年约定,便收我,我当即答应随他去了天苍山,为遵誓约,五年之内从未下过半山一步,只记得随他上山到天师洞时,他老人家有感叹曰:龙城抬首真人坟,天地玄寰二游魂。”
“噢,这箴言当有所指,细细参透,应当有得一说。”赵蕤本来就终身隐于山林,长于纵横阴阳术数,一听这些,直接就迈不开腿了,一边坐下揣摩那一句箴言,一边将那宝剑插入鞘中,斜着头,眼视门外天际,似看非看一般。
“太白兄,那真人现还在天苍山府中吗?”赵蕤越发入迷地问李白。
“太白兄?”李白一口茶水喷溅而出,这师傅突然怎么了,这不是折煞徒儿吗,虽然两人亦师亦友,但称呼自己太白兄不是乱了辈份,以往都是叫太白,太白兄的称谓还是第一回。
“师父。”李白提醒了一句。
但见那赵蕤像着了魔一般远眺天外,谁都不理,只是回答:嗯。
李白无奈地看向在正堂上坐着的苏廷硕。
苏廷硕咧着嘴轻声道:太白兄,快讲啊,你要急死你恩师?
李白赶快将那前后几天直到下山时的详细过程说了出来,刚一说完,那赵蕤“噌”地一下往堂外奔去,一边奔一边道:廷硕兄,太白,我得赶快去天苍山一趟,晚了怕是来不及了,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出堂外。
“师父,这,那个师父云游去了,你去恐怕找不到他。”李白大声喊着提醒道。
“呸呸呸呸,太白小儿,你个乌鸦嘴,万一没有呢,你们不是缘尽了嘛,我得去寻,我们有缘。”
“师父,那我们下次何时何地再见啊?”李白跑到门口望着远去的师父背影喊道。
“我去你大爷的!你是我师父!千万别来找我,你们缘分尽了,你一来,他就不见我了,千万别来,我求求你了,千万别来······”声音和身影一同消失了。
李白尴尬地回头望着堂上坐着捧腹的苏廷硕:大人,他,师父这·······
“哈哈哈哈哈,你小子,你师父一身文韬武略、出将入相的本领,却甘于隐身于蜀中一辈子不出,你道是为何?”
“为何?”李白顺口问道
“哈哈,为何?”苏廷硕伸着脑袋,手摊开向着门外,右手在前略高,左手在后略低,呈托状。
“为·······啊!明白啦!”李白恍然大悟,一下子跑到堂外大声喊:祝您梦想成真,早日飞升!
堂外路过的百姓商贾见从督堂衙门跑出来这年轻人,望着远方一番喊叫,有两个私相窃语道:又把人打疯了?
“没有,你看他身上干净着,哪里像被审的?”
“估摸着是酒肉吃成癔症了吧,这小子骂人好歹毒,祝人家早日飞升,真歹毒。”
李白赶快又跑回督堂里面。
那两议论的百姓赶快跟着跑到大堂门外,往内窥瞧着说:要闹大堂了,快看。
门口两名衙役眼见不远处街上有人指指点点对着督堂内,便沉着脸,拖出一半朴刀喊道:干什么?
“哎哟,快走,快走。”那几名看热闹的一边说着一边散开,一边不停地回头看。
回得督堂内,只剩下了李白和苏廷硕两人。
李白终于忍不住了,便开口问起在内堂发怒之事。
“这些混帐东西,无法无天,为了早日凑齐内教坊的指标任务,居然在路上随意抓捕过路的州外标致女子,再勾结本地人户,藏焚其路引,假报籍地出身,大肆要挟贿赂,当今圣上年轻力壮,为苏某平生见过极其智慧之主,以苏某观之,其文韬武略绝不在太宗之下,意在富民、宽法度、重教化;早明令:凡选秀征人,皆取自愿为先;这帮狗东西却根据自己的贪婪利益所向而胡乱解释、歪曲圣意,乱坏我大唐法度和皇帝恩典,私相逼迫,视自愿的前提如无物,如此乱纪坏纲、祸害百姓之狗,我岂能留他们到明日!”苏廷硕愈说愈气,一把将茶杯仍在茶案上,接着说:至于还有其他,实属机密和故人所托,不便相告了。
李白当即跪下叩首:太白代益州百姓谢过苏大人。
“诶,你这是什么话,快起来,这里只有小友李十二和老友苏十三。”
李白扣完首,当即起身朝苏廷硕过去,一边走一边说:刚才我是益州百姓李太白,现在我是大唐小子李十二。
“好,好。”
二人在大堂内相视而笑。
“十二,要不,今晚咱们去看七星挂天空?”
“噢·····,七星挂天空,万里桥之中······”
“哈哈,你小子懂我·······”
“八九里路呢,您老人家能行不?”
”切,我一口气爬九楼,腰不酸腿不痛。”
“那您老是、是吃了药?”
“我去,你才吃了药呢。”说完,不服气的苏廷硕一个劲地扭着腰,展示着臂腕。
“哎哟,您老身强体壮啊,走走走······”。
一老一小勾肩搭背,完全忘记了门口衙役异样的目光,也完全忘却了这是什么地方,两人阴笑尖声地往府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对话。
四名苏廷硕的侍卫远远地跟在后头。
“诶,怎么,您老人家排行十三?”
“是啊,有问题吗?”
“那你混得也太差劲了吧,我以为我混排行榜算混得最差的,你比我还差劲。”
“这,太白兄,没办法呀,理解下行吗?”
“又来了,刚才师父那句太白兄差点把我给呛死,现在你又来。”
“诶,你们是知己老友,你见过师父御剑飞行吗?”
“飞?他会吗?”
“我那个师傅会。”
“你亲眼见啦?”
“那肯定,就是给我剑的那一天,双手背在身后往湖面直接就飞过去了。”
“那会不会是借力往前跃出去,像飞却不是飞呢?”
···············
二人勾肩搭背消失在通往诸葛孔明送费大夫出使东吴设宴的万里桥方向,天入酉时初,锦官城内华灯初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