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烧冲复合伤，患者肺部出血严重，爆炸碎屑穿透体腔，创口周围烧伤，准备手术。”
手术室灯光瞬亮，林于婧像被抽空了力气，缓缓靠着墙体蹲坐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缩成一团。
一个多小时后，向星火急火燎跑进来，逡巡一圈才看到一排等候椅的角落里，缩在地上的小身影。
向星缓慢走过去蹲下，小姑娘满身的灰尘，嘴唇干裂，一双手全是干涸的血渍，身子也在微微颤抖。
向星极力冷静：“他进去多久了？”
“一个小时。”她嗓子哑的如同被砂纸磨过，干涩嘶哑。
向星眉头微蹙，明知道眼前这个女孩无辜，话里也难免带了些责备：“怎么回事，不是去看烟花吗？”
林于婧身心俱寒，神情是来不及痛苦的麻木，声音也非常飘：“我们回家的路上有个怀孕女人站在顶楼想轻生，耀哥与她交谈了好久把她劝下来了，可是……”她捂住胸口，嘶声力竭：“她根本没有怀孕，她肚子绑的是……炸药，她是故意的——”
向星揽住她，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好了，我知道了，不会有事的？”
“是我的错，我不该去顶楼的。”眼泪终于从脸颊滚落，眼睛红肿，颤着声音抓紧她的衣袖：“如果我不在那里，他一定不会伤的这么重，他说不定可以躲过去的，对不起，对不起。”
向星抱着她，安慰的话梗在喉咙里，她实在太脆弱，像是满身裂痕的瓷娃娃，碰一碰都会粉碎。
“星星姐你打我吧，对不起，对不起！”每个字都像利刃戳入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可她非要讲，仿佛只有自虐般的痛感才能忏悔自己的愧疚。
“我打你干什么，你冷静点。”她捧着她的脸，那双眼睛不知道哭了多少次，肿的跟核桃似的，向星轻叹一声：“他又不是超人，怎么可能从爆炸中躲过去，还有……你有没有去做检查？”
林于婧摇头，继续缩回角落里：“我没事。”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外表看着没事，说不定体内脏器官已经损伤了，你赶紧去做检查。”
林于婧不肯离开，拉着她袖口，小声恳求：“我等他手术完了再去。”
“现在就去……”向星气的咬牙。
林于婧仓惶的伸手往身上蹭：“我不想走，星星姐你别赶我。”
“等他出手术室，你就该躺进去了，”向星抓着她的肩膀掰正：“阿婧，你总得自己好好的，难不成你还要我照顾你们两个？”
林于婧低头应了声，同意立马去做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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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向耀转移到了安湖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媒体扛着长枪短炮蹲在医院门口，想拿第一手资料，爆料某豪门为夺家产闹出人命。
可惜他们失望了，二十几天里，并没有程家人出现过。
重症监护室内厚重的玻璃窗，像是连接阴阳两岸的桥。
病床上的人皮肤苍白，五官深刻，睡颜安静平和，床边精密的仪器不停运转，病号服领口处微露出锁骨的线条。
在林于婧印象中，他一直是健康强壮的，能坦然自若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能在有人欺负她的时候直接把人摁到墙上，还能像小兔子一样单手拎起她。
她没有想过，他会这样脆弱的躺在病床上整整十五天，他每天醒来的时候很少，即使醒来也是意识不清的，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生命流逝。
她其实不知道他伤到了哪，她也不敢问，但是就算靠想象也能知道爆炸是多么严重的伤，他会有多疼。
林于婧甚至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完全醒来，如果他不能……她不敢想。
如果他能醒来，她不会再强求了，她什么都不想要了，不会任性，再让他为难，只要他好好的。
林于婧趴在玻璃窗前，连呼吸不敢太用力，怕吵到他，只一小会眼睛又开始发酸。
学校正月十六开学，林于婧搬回了学校，更准确的说是搬回了医院，转入普通病房后，她更是一刻都不在学校，上完课就不见人了。
今天阳光很好，交错的枯树枝桠被春风一吹，怯生生地发颤。
林于婧拉开窗帘，病房内被清晨的阳光照的通亮明媚，他头发长了一些，细碎的金光落在柔软的发稍，像是一副静止的画。
只是画中的人面色太苍白，给这幅画添了几分冷色调。
“我听护士说你昨天醒了，可是我正好在上课。”她瘪嘴有些委屈：“你是不是故意的，不想看到我，所以专门挑我不在的时候醒来，我在的时候你就只想睡觉。”
林于婧拉了个椅子坐在病床前，垂眸盯着被子旁的那只手臂，皮肤冷白，肌肉匀称，隐隐能看到青筋血管，这只手背现在被扎了无数个针孔，在他偏白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她替他揉了揉手背：“我今天又挨骂了，舞蹈老师说我丢了魂，可不是嘛，我的魂在你这里呢。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丢太久，你要是再不醒来就算了，我以后不来了，也不要你了。”
她的威胁没有丝毫作用。
“就算你不想想我，你也该想想奶奶吧。”
她无奈继续絮叨：“她很担心你，星星姐没敢跟她说明，只说你被烟花不小心烫到了，奶奶一直在骂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一直说来看你被星星姐拦住了，她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怎么办？”
“……”
空气寂静的落针可闻，从始至终依然只有她自言自语，消毒水的气味呛得她想流眼泪。
她突然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她不想哭，可是鼻子好酸。
最后还是没有克制住，眼泪啪嗒啪嗒砸在他的手背上，她手忙脚乱的替他擦干净。
突然，那只手很轻的弯了弯，指尖微凉，在她温热的掌心挠了两下。
林于婧怔了三秒钟还以为是错觉，她呆愣的抬头，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瞳。
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她也好像被按了暂停键，呆在原地不动了。
向耀抬起胳膊很轻的拂了拂她耳侧垂下的发丝，那只手便像用光了全身的力气垂了下来，林于婧立马双手捧住他的手。
藏在心底的压抑和恐慌，在他幽沉的眼眸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林于婧眼泪如同决堤河水，直接汹涌地往下淌。别的女孩子是水做的，她可能上辈子是个水龙头，怎么能有这么多眼泪。
向耀嘴唇干涩毫无血色，嗓子像粘黏在一起：“我就知道。”
林于婧红肿着双眼，想哭又想笑，最后是又哭又笑：“知道什么？”
“我做了个梦。”他气息有些弱，每说一个字都像耗了全身力气，每呼吸一次都牵动着无数的伤口，可他还是继续说：“梦里有个小姑娘一直哭，好吵，哭得我想睡觉……都睡不好。”
林于婧握着他的手抵在自己额前：“你睡的够久了，怎么能一直睡，太懒了该醒来晒晒太阳了。”
他轻轻扯了扯嘴角：“是，不能让我家小姑娘一直哭啊。”
林于婧被这句“我家小姑娘”说的心里一软，淌着眼泪笑起来。
睫毛上沾着湿漉漉的水珠，鼻子眼圈通红，看着很委屈。
被她抓着的那只手指尖微动，像是想帮她拭眼泪，可是因为没有力气失败了。
向耀看着她：“有受伤吗？”
林于婧狠狠摇头。
她其实伤的也不轻，前几天更难受，不仅肺部损伤，连耳朵都嗡嗡作响，不过这些天下来她已经基本痊愈了。
林于婧眼眶发涩，很快眼前又蒙了一层雾气，她再次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坚持说：“我没事的。”
久不见阳光加上失血，令他皮肤白到吓人，青色的血管浮在薄薄的皮肤下。
林于婧把他的胳膊放回了被子里，她说：“你再休息一会，我去帮你叫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