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亏欠
洛王将酒壶朝雪岸递了一下。
雪岸没理他,既然他没有表明身份,那雪岸也懒得揭穿他。
“方才在水里兴风作浪的就是你?”
“咳!咳咳”洛王一连呛了好几口。“兴风作浪?”
雪岸耸了耸肩膀。
“你们水族不就擅长兴风作浪吗!千万年来,沧泞海潮起潮落,就没有平静过。”
“潮水起落也不失为一番美景,你不喜欢?”
洛王隐去了酒壶,坐直了身子看着雪岸,像是在认真听取她的意见。
“倒也不是,随口一说。”
语罢,雪岸转身便沿着海边走开了。
虽说现在找回了一缕元神可以支撑得稍微久些,但没有风滞在身边,如果耽搁得太久,还是随时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本来眼看就要到听梦族了,现下又被洛王带到了沧泞海边,这水族兴风作浪的功夫还真是名不虚传!
雪岸还没离开洛王的视线,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朝她扔了过来,她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定睛一看竟是一个海螺。
雪岸正准备随手给扔了,却突然发现这海螺里面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把她往里面拽。
她还没来得及挣扎,四周就变成了坚硬的壳。
平静了片刻后,雪岸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原是洛王捡起海螺在手里随意地抛了两下。
“沧泞海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你想怎样?”
雪岸只听见海螺里面传来自己的一阵阵回声,却不见外面的人再回答她。
雪岸也不知在海螺里面待了多久,外面的人听见里面一直没动静,便随手拍了一下海螺,似是在确认她是否还活着。
待那声拍打之后,雪岸便隔着海螺听见了几个女子的声音。
“霖王!”
霖王是谁?
雪岸只觉得海螺微微晃动,却不见有人应声,她刚准备贴近海螺壁听仔细些,却感觉天地突然倒转,她一个踉跄跌了出来。
九曲回廊,亭台水榭,平静的水面上零星的菡萏正随风摆动。
雪岸站稳了身子,嘴角微微上扬。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到了听梦族!
“本君来听梦族找人喝酒,顺便把你带来了,若是你觉得不妥,本君可以立刻把你送回沧泞海岸。”
雪岸恨不得立马抽他一个大耳刮子,但想了想自己的元神,还是忍住了。
“你要是闲得慌,我倒是不介意。”
洛王做事向来都会经过深思熟虑,既然他把雪岸带到了听梦族,一定不会是无心之举。
所以雪岸敢断定,他一定不会再将她送回去。
果然,洛王只是轻笑一声,便独自沿着栈桥走了出去,刚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头看向雪岸。
“你就不好奇,我找谁喝酒?”
雪岸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不好奇!”
虽然雪岸对他的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但以洛王修为,随时都可以碾压她。
所以毫不意外,她被洛王架着走进了一座熟悉的宫殿,止戈殿。
殿中萦绕着缕缕沉香,两旁的书架上放了不少的书籍,正中一男子正执笔在描绘着什么,举手投足间看上去十分熟练,像是一直用同样的姿势在这里描绘了千百年。
他的面上虽看不出任何情绪,但隐约间却能感觉到一丝淡淡的哀伤。
雪岸眸光微动,不觉地攥紧了拳头。
洛王叹了一口气,走上前顺手将桌案上凌乱的纸张整理好。
“五千多年了,你这画技倒是练得越发纯熟了,行了!别总抓着过去不放。”
洛王说完,随手幻化出了两壶酒放到桌案上。
“于止灵君,请!”
于止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百族之中,最洒脱的人非你霖王莫属。”
“霖王?”雪岸疑惑地看着面前二人。
于止这才注意到殿中竟还有一个姑娘。
他的目光落在雪岸脸上,不敢置信地朝雪岸走了过来,待看清了雪岸的面容,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你不是她”
雪岸微微一笑。“灵君可是把我错认成了什么人?”
雪岸戴上醉影之后,本想幻化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这样别人才不容易将她和鬼域修罗联系到一起。
可她当时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一张温柔娴熟的脸,因为那张脸从来不会和任何不好的东西有关联。
那是逢渔,自雪岸有记忆以来,她便时常到天族照看她,她也是在灵陨台上唯一一个以性命护住雪岸的人。
因为那张脸太过美好,所以雪岸在幻化的时候,便不知不觉变幻得跟她有几分相似,现下雪岸也知道,于止说的“她”,便是逢渔。
于止并没有回答雪岸的话,显然是想转移话题。
“姑娘与霖王一道前来,竟不知他的身份?”
雪岸摇头。
于止继续道:“世人只知水族以洛王为尊,但实际上,水族其实是洛王与霖王二王共治,他们二人是孪生兄弟,沧泞海便是以他们的名字命名的。”
孪生兄弟?
难怪虽长相相似,性格却大相径庭,原来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沧泞海,沧浔那你叫什么名字?”雪岸毫不客气地看向霖王。
于止突然朝雪岸笑了笑。
若是旁人知道了霖王的身份,多少都会客气几分,可雪岸却完全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这让他觉得眼前的小姑娘多少有几分特别。
可更让他意外的是,霖王并没有因为雪岸的态度而产生半分不快,反而异常平和地回答了她。
“本君叫泞渊,你呢?”
“雪岸。”
之前以为他是洛王,雪岸还在犹豫若他问起名字该如何作答,毕竟当初焚轮在洛王面前曾唤过雪岸的名字。
若是时间长了记不清了倒也好,可若是他记得,多半会对雪岸的身份产生怀疑。
毕竟雪岸现在还没找齐元神,若被人发现身份,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还好他只是霖王,一个从未听闻,也素未蒙面的人。
“雪岸听上去还不错!”
霖王弯了弯眉眼,遂提起酒壶对于止说道:“你这大殿闷得慌,咱们去外面喝!”
说罢,两人便一起走了出去,待走到门口,于止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雪岸。
“雪岸姑娘要不要一起?”
“不了,我四下转转。”
雪岸记得于止以前并不爱喝酒,他喜欢诗词歌赋,喜欢在逢渔的琴声中舞文弄墨,吟诗作画。
本是如洛王那般沉稳的性子,如今却是和不羁的霖王有几分相像了。
该是多么沉重的打击,才能让一个人前后判若两人。
雪岸生前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现在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于止没有了逢渔,跟她在灵陨台上被万剑穿心,挫骨扬灰应该是同样的感受。
雪岸走到桌案前,拿起了方才霖王整理后随手放到一边的画。
约莫几十张宣纸,上面画的全是同一个女子。
唯一不同的是,每一幅画上的女子都在做着不同的事情,时而弹琴,时而作画,时而赏花,但每一张都温婉娴熟,眉目含情。
雪岸已经五千多年没见到那张脸了,往后的五千年,五万年,她再也不可能见到逢渔了。
在鬼域的那些日子,雪岸有时候会想,若逢渔没有替她挡住歌渃的那一击,或许她已经和于止成亲,过上了诗情画意的生活。
可偏偏世间的事情都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在雪岸这两万多年的光阴里,她一直为百族众生而活,自认不亏欠任何人,可如今看着逢渔的画像,想着于止用五千年的时光重复地画着他和逢渔过去的点点滴滴。
她突然觉得,她欠了于止一条命。
而这条命,她再也赔不了了。
一轮弦月穿过乌云的遮挡,给平静的水面染上了些许波光,莲叶上的水珠也逐渐有了形状,恍如水面上的点点繁星。
雪岸穿过水面上的栈桥,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玉亭宫附近。
她能感应到,她的另一缕元神就在这附近,但好像并没有在玉亭宫里。
她正准备往别处看看,却突然发现不远处一个极快的身影进了玉亭宫。
玉亭宫是梦皇的起居处,深更半夜的,谁这么大胆子。
雪岸跟了上去,只见黑暗之中,那人幻化出了一把匕首,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梦皇榻前。
按理说,以梦皇的修为,这么近的距离,她不会没有察觉。
可眼看那人的匕首已经朝她的脖子刺去,她却仍旧没有任何动作,雪岸只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那人的手。
那人的修为明显在雪岸之上,他要拿下雪岸绝非难事,只要没有了雪岸的阻拦,他要杀梦皇也轻而易举。
可刚与雪岸过了两招,他却自己先逃了。
雪岸本想追上去,却感觉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她转过身,只见梦皇简单地挽了一个发髻,虽然面色看上去不是很好,却仍旧保持着一贯的高贵从容。
她一挥手,整个屋内便逐渐亮了起来。
“你是何人?”
雪岸:“我见一个黑影闯入,便跟进来多管闲事了,梦皇就是这样对救命恩人的?”
雪岸抽回了被梦皇抓得泛红的手腕,一脸委屈地吹了吹。
梦皇正要开口,却听门口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什么人?竟敢擅闯梦皇寝宫!”
徊寐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不少人。
想来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才一齐赶了过来。
“是你?”
徊寐看着站在梦皇榻前的雪岸,朝身后吩咐道:“来人!把她拿下!”
“住手!”
“住手!”
梦皇和霖王同时开口,雪岸冲满脸疑惑的徊寐挑了挑眉,徊寐白了她一眼,立即冲到了榻前。
“母皇,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