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神奇的水泥
李崇义对此深以为然，于是就忙着去陪柳娘去了。柳娘遭受了惊吓，如今依然还没有缓过来，整日里连门都不敢出，李崇义只好每日都过去偷偷看望一番。
高二柱眼馋元昭这里有口肉吃，就死活跟着元昭哪也不去。元昭撵不走，就打发他去搭建高炉，煅烧水泥去了。
李奉承诺要安排的人手和需要的材料没能兑现，元昭也没怪人家，老头这两天已经被肖长弓和王五这两个盗贼给弄得焦头烂额。
更重要的是，他花了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威信受到了严重的挑战。
一开始，村民们还能听从李奉的命令去抓捕盗贼。但是这两个家伙既能打，又能跑，村民根本抓不住。
后来村民们发现，这两个家伙根本不会伤人性命，顶多是有不开眼的倒霉蛋儿会被揍的鼻青脸肿。
既然他们没里正说的那么危险，那还费个什么劲呢。
于是在面对这两个打也打不过，撵又撵不走的家伙时，他们就集体摆烂，以至于两个盗贼光天化日之下，在村里四处乱窜无人敢管，村民们见了两人更是连绕道走的力气都省了。
事实上，肖长弓和王五两人对这些穷的叮当响的村民也根本没什么兴趣，纯粹是拿村里人寻开心罢了。
身为里正的李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个盗贼在村里横行无忌却毫无办法。
一连两日，肖长弓总是往一个铁匠家的寡妇家里跑。
那寡妇叫春赛，以前跟她男人打铁打惯了，虽然生的俏丽，却比村里的男人还彪悍。没想到，肖长弓一来就把这女人给镇住了。
王五成天跟一群孩子们胡闹，俨然成了孩子王。
两人虽然鲁莽不讲道理，可有时也会给村民帮忙搭把手，带些猎物回来。时间久了，除了李奉会不厌其烦的高呼抓贼，大家几乎忘记了两人盗匪的身份。
大家都有事情要忙，这可就让李奉悲剧了，肖长弓和王五白天在村子里闹腾，吃睡都赖在了李奉家里。
李崇义家的后院里，元昭正在伺候种下去的土豆，李奉便如同行尸走肉般晃了进来。李奉已经崩溃了，最后还是没皮没脸的跑来找元昭哭诉。
“世子殿下，小老儿无能啊……”
看着跪在地上，可怜巴巴的李奉，元昭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得先把他扶起来。
老人已经不复往日风采，无论是嘴角的淤青，有点发紫的左眼眶，还是被撕破的衣服都在告诉元昭，这个可怜的老头现在的日子不太好过。
元昭对此也实在无能为力，但他又看不下去，只好温言劝慰。
“呃，老先生啊，眼前亏吃不得，那两位……壮士，也不曾伤害村民性命，这两日观之，他们和村民们相处倒也融洽，不如好酒好肉的款待一番，说不定哪天他们就自行离去了……”
不等元昭说完，李奉的眼睛就忽然亮了起来。
“好酒好肉……酒……好酒？”
李奉魔怔了一般忽然站起身，低着头不停的嘀咕着什么。
元昭还以为这老头倔脾气又上来了，不等他再解释，李奉眼里也迸发出异样的神采，嘴里还不停的小声叨念着：
“是了是了，好酒……好酒……小老儿怎么就没想到呢？小老儿这就去找酒去。”
“呃，老先生……”
元昭还想解释一下，李奉的眼里却闪着光，顾不上擦拭脸上的鼻涕和眼泪就神秘兮兮的离开了，对元昭需要人手帮忙的要求也当做没听见。
李奉前脚刚走，肖长弓和王五就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茅草满天飞舞，然后就落得满身都是。原本元昭觉得挺有侠者风范的场面就变得有些智障了。
只是飘落的茅草落的李崇义满头都是，怎么都清理不干净，不由得怒道：“好好的路不走，非要在屋顶上跑来跑去，我家的茅草都被你们两个给糟蹋了！你们要陪！”
话音刚落，肖长弓就扔来两只猎物。
“这是刚猎到的两只野鸡，拿去烤了。”
李崇义拿着两只野鸡，立马笑逐颜开。
豹子头王五把脸凑到元昭的面前，瞪着眼看元昭面不改色就咧嘴笑了起来。
“嘿嘿，老子第一次见着有人冒充巴蜀王世子到处骗吃骗喝的。不过就冲你这张脸，老子也觉得你小子是吃这碗饭的。哎，你这张脸比我见过的一些小娘还像小娘。我听说有些有钱的人家会养些长得好看的小子给主人家暖床，呃，叫什么来着，哦，叫娈童。说说，你是哪家跑出来的娈童？啊呀……”
王五正唾沫横飞的说着，猝不及防就挨了元昭一拳。
元昭对嘴贱的家伙向来不会客气，同时他也已经将手摸向了腰间的左轮，做好了王五暴起发难的准备。
“我有印信在身，是真是假你说了不算，还有，你有口臭。”
肖长弓见王五捂着鼻子翻倒在地，不由得笑得前仰后合。
王五气的上前就要教训元昭，却被肖长弓给叫住了。看样子，元昭干了他想干又没干的事情。
肖长弓吐掉嘴里的茅草，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好吧，世子殿下，那老头刚刚在嘀咕什么？他好像说要拿酒给我们，难不成酒里要下毒？”
元昭笑着摆摆手，“没有毒，村里有自酿的青竹米酒，据说是山上的旱稻所酿，加了嫩竹叶反复蒸煮，酿成后放在竹筒里窖藏，不仅甘醇清洌，不仅有青竹的清香，还饮而不易醉，但是过量后醉而不易醒，醒后宛若重生，嗯，听他那意思是想拿好酒灌醉你俩。”
肖长弓闻言抬头瞅了元昭一会儿，随即与王五对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哈哈，灌醉我们？哈哈，笑死我了……”
“着啊，我说这两日怎的寻不到酒，原来是藏在竹筒里了！酒他尽管拿来便是，只要没毒，有多少喝多少，爷爷可是千杯不醉的！”
显然，李奉和这两个家伙都把对方当成了大傻子。
见两个人笑的直抹眼泪，元昭就叹口气摇了摇头，去找高二柱看建炉子搭建的怎么样了。
村子的后山上，元昭的炉子已经大致宣告完成，炉子是常见的黏土制成的。
见元昭来了，高二柱就嘿嘿傻笑个不停。
“世子，炉子搭好了，我们拿来烤肉好不好？”
“想吃烤肉就听话，嗯，今天咱们不烤肉。来，把火烧起来看看这炉子咋样。”
高二柱习惯性的挠挠裆部，从一旁的炭窑里取来木炭，在鼓风机的作用下将炉火烧的连青火苗都窜出来了。
于是就在元昭的指导下，高二柱取来几个竹篓筐，里面装着按照75％的黏土、砖石碎块等物，25％的石灰石比例配制的混合物。
将这些混合物送入炉中高温煅烧一段时间之后，和炉渣一同放到石碾子上研磨成粉。
这样，大周最新的凝胶建筑材料，水泥就横空出世了，这玩意儿的效果虽然比不上又是糯米浆又是鸡蛋清，还加砒霜的三合土，但却有着更低的成本。
戴着简易口罩的元昭捻起一小撮水泥灰抽了半天。
一旁的高二柱瓮声瓮气的问道：“世子，这玩意儿真的能盖房子？”
高二柱人只是憨了些，反应慢了点，却不是真的傻。元昭笑着道：“那是自然，是不是如我所说，一试便知。”
傍晚的时候，元昭从村子中间的那棵大树下走过的时候，就看到了被倒挂在树上的肖长弓和王五。
两个人喝的烂醉，几个调皮的娃娃正撅着屁股蛋子，对着两个盗贼的脑袋尽情的放水喷洒，这两个家伙居然都没反应。
这就是两个自作自受的傻蛋，元昭心里暗骂。背着手慢悠悠的走过，仿佛一切都不存在。
元昭没有告诉他们，石壕村自己酿的青竹酒其实还有个名字叫做“见风倒”，这种米酒虽然喝的时候感觉没什么酒劲，可是一旦喝多了，被风一吹，那绝对是见风倒。
而这两个怂货居然把酒当凉水喝，看样子不醉个一天是绝对醒不过来的。
元昭当着全村人的面用最新锻造出来的水泥混合了河沙、碎石浇筑成了一块水泥柱子。开始村民们还不以为意，觉得这种像浆糊一样的灰色泥巴不太靠谱。
然而等过了一天，包裹水泥柱子上的木板被去掉后，村民们赫然发现，那块水泥柱子居然硬的跟石头一样。
有好奇的村民上前用木棒捶打，结果水泥柱子没事，木棒却被锤烂了。
“都闪开！”
这时人群让开一条道，一个身材丰腴，面容姣好的彪悍女子提了把铁锤走了过来，所过之处，一众男子无不诺诺后退，元昭自然认识这是寡妇春赛。
“我来试试！”
元昭含笑点头，春赛顿时就抡起锤子玩儿了命的砸。
第一锤子，水泥柱子只是留了一个印记，村民中间爆发起一阵惊呼。春赛刚刚挥动锤子可是用了不小的力气，一般的石头挨上这么一锤子绝对是要碎了，而这水泥居然还是毫发无损。
事实证明，水泥这玩意真的是跟元昭说的一样！人们的眼中渐渐泛起光彩来，有了水泥，看来给村子建起一道围墙确实是可行的。
第二锤的时候，水泥柱子才微微裂开一道细细的裂纹。于是第三锤，第四锤，直到第五锤子下去，水泥柱才结结实实的裂开了。
春赛微微喘着气，从断口处取出一节竹子，有些疑惑的问道。“敢问世子，这竹子是作何用处。”
“这竹子是用来增加强度的，没有这竹子，估计第三锤下去，水泥柱子就断了。当然若是换成铁条，那这玩意就更硬了。”
众人这下恍然大悟，于是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安静……”
当李奉略微严肃的声音传来的时候，村民们都下意识的安静了下来。
李奉来到元昭身边恭敬的施了一礼，这老头今天气色不错。再次抓住了肖长弓和王五两人又重新让李奉树立起了自己的威严，于是在面对村民的时候，他又成了往日那个说一不二的里正。
“如今时局不靖，盗匪横行，世子殿下怜惜我村村民，不忍大家受盗匪荼毒，特造……额，特造水泥以助我等修筑围墙，防卫盗贼，故从今日起，全村不论壮丁老幼，皆需出力……”
李奉长篇大论，半文半白的说了一大堆，下面原本还有些激动的村民们就开始被太阳晒的有些昏昏欲睡了。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了过来。
“李奉老头儿，你玩儿阴的，有种就放了爷爷！”
李奉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甩甩衣袖，指着肖长弓和王五两个家伙哼了一声道：“这两个盗贼加上那四匹骡马组成运输队……”
“李奉老儿，我日你先人板板……”
王五在不停的咒骂，相比较而言，肖长弓就显得理智多了。但无论怎样做，都改变不了两人被堵住嘴，被人当牲口一样驱使着搬运石块的命运。
石灰石在村子不到两里外的地方就有，粘土更好找，至于矿渣这玩意儿，春赛他男人以前就是村里炼铁打铁的，炉渣有不少。
村民们知道是为自己家建一道防盗墙，所以个个干劲十足。加上秋收已经完毕，村民们正是农闲时节，大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元昭将老弱编组专门搞固定石头的藤筐组，采石组，混凝土搅拌组，又将壮丁分为水泥烧制组、运输组和建筑组。
元昭亲自绕着村子测量了一一圈，用石灰提前标记好了围墙的位置。李奉拿着本历书，掐指算了一下，近日就是宜大兴土木的黄道吉日，于是顾不得水泥产量还没上去，元昭就迫不及待宣布开始动工。
施工队先是沿着规定好的方向挖开一条宽深约一米的沟，将大一些的石块填入作为地基，倒入搅拌好的混凝土，再于沟的两边用水泥垒砌石块。当达到一定高度时，就开始在中间填充碎石块和混凝土。
由于水泥风干需要时间，所以一开始只是将围墙高度修筑到了一米多。
于是当天，以前的村口处就竖起了一段长约五十米的围墙，围墙的截面成梯形，基座宽约四米，按照规划，建成后围墙将高达四米，上面可供行走的地方宽约二米。
瞅着还不是怎么高的围墙，元昭倒是没什么感觉，瞌睡来了到头就睡。
李奉和一众村民却是心神激荡，于是当元昭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就惊讶的发现，村里的壮丁们昨晚居然自发的两班倒。水泥产量不够，他们就主动先把其他需要做的都准备好。
不得不说，汉族人的劳动热情和创造力真的是举世无双，他们虽然看上去平庸，但汇聚起来是，往往能迸发出惊人的力量和智慧，建成让人不敢想象的奇迹。
樊庆的烧已经退了，听闻元昭弄出了水泥这种好东西，不禁忍不住好奇，硬要下床去看。
此时的石壕村甚是热闹，就连能跑的娃娃都在忙着给大人送水送饭。
“世子殿下，这……这是怎么回事？”
樊庆指着村口已经完全修建好的高大城墙，惊讶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这是什么情况？才这么短的功夫，他们居然就完成了这么大的工程量！
樊庆瞪大了眼睛，顾不得他平日最讲究的礼仪，竟然一把揪住元昭的双臂急切的询问起来。
重点还不是这个，重点是这个所谓的水泥他居然闻所未闻。
“世子殿下，这都是水泥之功？”
“没有啊，水泥倒是次要的，主要是这些村民们太热情，愿意出力。”
说心里话，元昭没有想过居功自傲，他也确实是这样想的。
但樊庆显然关注的是这水泥本身。等到亲自查看了水泥的制造和使用以及已经风干的水泥后，樊庆还是向元昭恭敬施礼，由衷的感叹道：“世子殿下，此乃军国重器也！”
看着眼前的完成进度，元昭觉得大概再只需要十来天，这个足球场大小的小型城堡的主体围墙就该建成了。
但是天公不作美，工程进行到第三天就下起了雨。
元昭在屋子里待着觉得有些闷，就拿着刀和弓箭去了山里。这自然也少不了李崇义和高二柱两人
西南的秋雨虽然萧瑟，却不显得太过寒冷，反而有种凉爽的感觉，穿着单衣也只不过觉得有些凉意而已。
元昭走在山间，可以看到远处的村落就安静的沉睡在蒙蒙烟雨之中，临近中午，家家都开始生火做饭了，白色的炊烟自烟囱、屋顶的瓦和墙壁里冒出。
然后又在细雨中袅袅散去，于是石壕村就淹没在了烟雨之中。
那是一幅可以安放灵魂的水墨画。
石壕村。
雨滴在一排排的屋檐下淅淅沥沥的滴答落地。一个留着桃子头的娃娃，头顶一片芭蕉叶沿着石板路赤着脚丫子哒哒的奔跑。
他刚刚从伙伴口中得知一个坏消息，村里被绑在树上快要累死的两个大牲口因为下雨没人看守，又跑了，然后里正家就传来了阵阵惨嚎声。
八岁的小蚕豆就想着赶紧回去赶紧让娘把门关好，不然那个盗贼又要到他家里混吃混喝了。
只是到了家门口，蚕豆就听到家里传来了母亲奇怪的声音，小蚕豆护母心切，抽出大门的门栓就冲进了屋里。
果然，小蚕豆刚进堂屋，就看到一白一黑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影，那个该死的强盗正将他的娘亲压在身下！
小蚕豆大喊一声“娘”，抡起门栓就打在了盗贼的屁股上。
肖长弓“啊”的叫了一声，扭头就一把揪起了小蚕豆。他不怒反笑，而且笑的很开心。
不顾小蚕豆的奋力反击，肖长弓狠狠地在小家伙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口。
“嘿嘿，小杂种，是个有种的，老子喜欢，哈哈，叫爹！”
春赛脸色的绯红还未褪去，匆匆穿好衣服，瞪了肖长弓一眼，心疼的将儿子抱在怀里。
见肖长弓穿好衣服就要走，春赛就慌忙扯住他的手。
“你去哪儿？”
“狗日的，刚刚揍里正老头儿的时候，忘拿粮食了。”
肖长弓说着就要走，却被春赛拉住。
“别去了，家里还有粮食，里正孤身一人多年，人老了也没种多少地，能有多少粮食，你就别折腾他了。”
春赛抱着孩子去做饭了，肖长弓就朝焦急等在门外的王五走去。
“又有官兵来了，人数有一个伙！咱们快走吧！”
王五拉着肖长弓就要走，可拉了好几下肖长弓都没动。见肖长弓望着屋子正忙活做饭的春赛不说话。
王五急了，直接把肖长弓一把扛起来就跑。
雨雾之中，一支十人队的黑甲红衣骑兵杀气腾腾的冲进了村子，为首的火长用鼻孔看着上前见礼的李奉。
伙长身形魁梧，面容不似善类，用马鞭指了指已经初具规模的城门，语气显得很是冰冷。
“这城门高有二米了吧？”
“回军爷，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