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所有结果都拿给杨医生看过，医生点点头说：“都还好，没有过敏，那就能做。”
他对这母女俩有印象，见此刻患者不在，就多说了两句：“你好好劝劝她，这毛病，拖不得。钱花了，再挣就有，人要是……你们做儿女的，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应该入了保吧，能报销不少，你一定要做通她的思想工作。”
彭送抿着嘴点点头，然后放松了，说：“谢谢，我会送她来的。请问可以提前开明天的检查单吗？我先付了款的话，她就不会不同意了。”
医生点头，在电脑上的就诊名册里找到林小莲，操作完后提醒彭送：“她体质偏弱，检查前六小时，尽量水都不要喝。”
“好的，谢谢。”
刚才的检查都是小费用，彭送在手机上绑了卡，直接用的微信支付。
这个费用是5500，开通网银的卡余额不够了，她下楼去窗口排队。轮到她时，她先递了诊疗卡进去，然后去摸作为家庭应急的银行卡来支付，结果卡还没进去，工作人员已经递了单据出来。
“好了，”接着，里面又丢了诊疗卡出来，工作人员扭头往彭送身后看，喊，“下一个。”
彭送抓着缴费发（）票和诊疗卡愣在那，被等得不耐烦的后方那位挤开。
彭送没走开，站在窗口侧方，低头查看缴费发（）票。她心想：应该是捡回来的卡弄错了吧，那得退还。
可是，她仔细看过后，又觉得不对。单据抬头那清清楚楚印着林小莲的名字，缴费金额正是她先前在公众号待付订单里看到的5500，右下角的余额显示更是惊人，缴完这5500，这诊疗卡里竟然还有94836，比原本的余额多出94500。
饶是彭送冷静惯了，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她顾不上排队秩序，等着这个办完事走开，朝后方那位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迫不及待把诊疗卡伸进去，蹲下去一些，侧头对里面工作人员说：“不好意思，麻烦你帮我查一下诊疗卡的名字是不是林小莲，52岁的。”
临近中午，这一行还有一长列，工作人员不耐地吐了口气，抬手调整了一下口罩带子，接过卡划了一下，又把卡丢回来，快速说：“是她，下一个。”
彭送又把卡往里推，解释道：“不好意思，再耽误你一下，我这卡里本来只有三百多的余额，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一大笔钱。”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她原本以为这人是那种自己稀里糊涂还非觉得医院多扣了钱，赖着不走找事的，没想到竟是因为多出钱来解决问题的。
她帮着彭送点开了明细，把显示器转向她这一面，解释道：“十点四十的时候，有人充值了十万。应该是你家里人充的，忘记跟你说了吧。”
她指指彭送后方，彭送知道自己耽误了太久，拿回卡，走到导诊台去咨询。
“我这张诊疗卡，有人误充了钱，请问到哪里可以帮忙查到充值的账户？我好把钱转回去。”
导诊护士愣了一下，指着挂号机那站着的一个穿着执勤背心的工作人员说：“你去问问他，他是主管。”
彭送道了谢，加快脚步找到那个主管，简单说明了情况。
主管一听金额，愣了一下，摸出手机看了一下工作群，然后抬头看着她说：“今天没有人反映充错了钱，这么大的数额……还没有过这样的事呢。你跟我来，我帮你查一下，没准是你的亲友想帮忙又忘了打招呼呢。”
彭送多希望真有这样的亲友，别说默默地给，只要能借来这么多钱，她都要高兴死了。
她老实说：“不是的，辛苦帮忙查一下，如果能转回去，我就不用报警处理了。”
主管转头，呵呵笑了两声，赞许地说：“你这姑娘真难得，别人白捡这么多钱，巴不得藏着捂着。”
彭送不想标榜自己有多高尚，只淡淡地说了句：“人家总会找来的，往诊疗卡卡里充这么多，那都是救命钱，越早退回给她越好。”
但她确实没想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弄错卡，充值了又丢在窗口不来退钱？
两人走到门诊一楼最拐角的一间办公室，主管刷卡推门进去，把卡递给一个面对满桌子票据夹生闷气的工作人员，说：“帮她查一下卡里那笔10万的充值来源。”
工作人员大概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抬头看了一眼彭送，口罩下传来轻笑声。她开玩笑道：“不会是追求新花样吧？”
眼前这姑娘戴着口罩都掩不住好相貌，天生好眉，秀美整齐，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清亮有神，让人又向往又有些想回避——怕映出自己的不堪。
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乖巧地束扎着，完全不需要美发这种后天的修饰。
这挺拔秀丽的身姿，出尘气质，是简单朴素的黑衣加牛仔裤完全掩不住的。不是跳舞的就是搞模特的吧。
难得见钱不躁动，这样的好女孩，被十万十万地砸着追求，不稀奇。
主管敲了敲桌面，不满地提醒：“抓紧办事。”
工作人员手指翻飞，输了工作账号，飞快地找到充值记录，眼不离屏，在纸上写下账号和户主，抬手递向彭送。
“喏，你看看。”一等彭送接过纸条，她转头又向主管抱怨，“怎么那边的事你弄来这，给我加任务啊，唉呀，这一个bug，查得我脑壳都要炸了。”
主管咳了一声，没好气地说：“系统升级难免的，你少说话多办事，早点弄完。”
他敲打完下属，转头看向盯着手里单子发愣的彭送，指指它，问：“有什么问题，需要报警吗？”
彭送回神，摇摇头，带着歉意说：“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人我认识的，我会找到他退还的。”
毕竟金额这么大，她拿了纸笔，在单子背面写下自己名字和电话号码，双手拿起它递给主管，说：“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这是让她们安心的意思。
主管笑着说：“不用，我信你。”
即使真有问题，他们能通过诊疗卡资料找到人的。
彭送也想到了这点，自嘲一笑，把单子收回来，再次道谢，然后离开。
她面上看着轻松，心里却是纠结得很。
这十万，能解她燃眉之急，可是这借钱的人，非亲非故，用的还是这样的方式。
彭送的道德催着她快点去退款归还。她的情感哄着她：先留着，以后再想办法还，反正那人大手大脚乱花钱，说不定她这次借用，还能给他攒上一笔。
彭送甩掉后一个有些卑劣的想法，摸出手机，点到微信联系人，迟疑了一下，往下划。
她刷了几下没找到，干脆回到顶上，输入“宋颂”搜索。
找到人，点开，上一条消息是去年10月。她自嘲一笑，快速打下一行字：你借的，现在还我。
界面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然而五分钟过去了，一个字的回复都没收到。
彭送收了手机，决定先回家去。
她进了家门，先去母亲房里看过，确认她在安睡，再轻手轻脚去厨房处理刚在那家便利店买回来的菜。
她不擅厨，只能买这种已经搭配好的懒人菜。不必切，不必费心思查菜谱，包装的薄膜上就贴着打印出来的烹制流程，十分贴心。
她将菜拿出来洗洗，留在筛子里沥干，煮上米饭，按下煮饭键的同时，裤兜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她擦干了手，从身后裤兜里掏出手机，点开一看，气乐了。
宋颂：我们之间，要算这么清楚吗？送送，等我忙过这段时间，就会好好陪你的。
彭送放弃了打字，发了一张“诸葛亮”表情包过去。
这次宋颂秒回：别闹，乖啊！
彭送留着他没删，就是为了要回那八千多块钱，但显然她低估了他的无耻程度。
她翻到转账记录，截图保存，上翻到一些聊天记录，截屏保存，然后拉黑。
离饭熟还要等一会，这个菜炒出来一共只需八分钟，现在炒好会冷掉。
彭送坐上小板凳，深吸了口气。她一拿定主意，就翻到联系人圆棍，点了语音通话。
她这边忐忑紧张心慌，然而所有的心理建设毫无用处，响了一阵，无人接听。
她站起来，在小小的厨房里反复转身来回，最后拿起手机，给圆棍发了一条信息：方昆，谢谢你，我确实需要帮忙。所以，如果你不急着用钱的话，我想借用这笔钱一段时间，请问你什么时候方便，我把借条送过来。
她想了想，又发一条：等医保报销下来，我可以先还一部分。
到底不安，她再补一条：如果不方便，我现在就去退还给你。谢谢你的好意。
她停发消息一小会，对方回复了。
圆棍：焜。
彭送赶紧发：不好意思，我以为是这个昆仑的昆。方焜，如果你现在要用钱，我等下就去医院退给你。要是你不急用的话，可不可以先借给我用一下？我很快就毕业了，会马上工作，尽快还你。
圆棍：我不差钱。
圆棍：你身体怎么了？
彭送：母亲心脏不大好，你放心，我查了一下，医保报销比例大，等报下来，大概能先还你一半。
圆棍：我不差钱。
他说完这一句，下一条就是一转账消息：50000。
彭送：？
又是一条转账。
圆棍：接收，心脏呢，多大的事啊！那点钱只怕不够。
彭送：够的，我打听了一下，一般也就几万块钱花费的样子。
圆棍：那是一般，万一二般呢？
很快他意识到这话不该说，立刻又发了一条语音：对不起啊，我嘴快了，我的意思是有备无那什么。真的，我不差钱，我没吹牛，真赚了那么多。
借那十万，彭送的心已经升级成了电子版，不停地嗒嗒嗒。再借十万？这可是一个只见过两三面的陌生人。
圆棍：不好意思啊！我没什么文化，不会说话，请你原谅。
彭送：没关系的，你也是出自好意，谢谢你。
她点了退还。
彭送：应该够了，如果不够，我再找你帮忙。
彭送：方焜，谢谢你。
她不爱看小说，但霏霏是最沉迷言情小说的，看到喜欢的小说，总喜欢安利给身边的人。彭送不知道听过多少本，其中就有女主相依为命的亲人病重，为换钱委身不爱的男人，最后日久生情的故事。
彭送不想做那样的人，感情是她信仰的一部分，不是可以用来买卖的商品。如果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她宁愿卖器官也不愿意做这样的事。
那个送他的夜晚，她再迟钝也能察觉到他对自己是有点好感的。
她这边紧张到要死，生怕圆棍下一句就要提包养。
圆棍：不客气，有困难随时说，朋友嘛，就是要互相帮助的。你千万别急，我不差钱，自己赚的花不完，又是个暴二代，爹妈都是赚了不会花的暴发户，钱多得死，只要我要，随时能有。你妈妈身体要紧，你自己的也要紧，该干嘛干嘛。
这是个善良又有分寸的人，吹牛一点都不惹人厌了。
彭送：你什么时候方便？我把借条送来给你。明天下午或晚上有空吗？抱歉，上午不行，我要陪她做个检查。
圆棍：不急，你是个善良又热心的女孩子，我信你的，不怕你跑了。你什么时候顺路放烧烤店也行，我常去那吃的。
他没有主动要求见面，彭送松了口气，看来他压根没往那上面想。
彭送想了想，把一条消息改来改去好几遍才发出去。
彭送：为什么每次都是你买单呢，朋友不该你来我往吗？
圆棍：他们条件一般，如果花的钱多了，会和家里人吵架吧。我不差钱，也没谁管我，钱花了再赚就有的，没事。
彭送：存点钱，买套好点的房子，还要买车呢，现在结婚，对男方经济条件都有要求。
圆棍：要得。
圆棍：有的，打错了。车随时买都可以，我是没考到驾照就没去买。
彭送以为他是下意识应了，想起又要圆吹牛的谎，才这样说。但这是个很善良的人，她就当没看明白。
圆棍：我会开车，但科目一一直考不过。
他自己补了一个尴尬流汗的表情。
彭送看着手机，再次被这个点戳笑了。
彭送：网上有模拟题吧，多做做。
圆棍：脑壳不行，读书时成绩稀烂的。做过的题，翻一页就忘了，遗传的，不能怪我。【流泪】
彭送：慢慢来吧。自己开车，停车麻烦，不如叫车方便。
圆棍：是的。
彭送察觉自己和他聊得有点多，不想让他有误会，主动结束对话。
彭送：不好意思，要做饭了。
圆棍：好的，88。
彭送：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