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彭送回到家,冲了澡,因为电吹风坏了,她只能用毛巾一点一点擦,配合风扇来吹干。
她回来时确认过,她妈已经熟睡,所以,她摸出手机,点到手机里的录音,打开通话录音,选了最新那一条,点开。
“彭送,你不要老是来骚扰我好不好!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闲啊,我现在有个很重要的面试,你这点破事,耽误一下怎么了!”
……
怒气没有之前那么深。她深吸了一口气,退出录音,仔细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彭沛凝:彭沛凝,你说等你消息,我等了。你还在面试吗?
就和之前她发的很多次一样,对方仍然不会有回应,但这就够了。
彭送按掉手机,抬手插进头发里,摸摸发根,干透了。她起身关了风扇,搓干净毛巾晾好,安心回房间睡下。
早上六点半,她已经等在实验中心外。
隔壁专业的师兄陆鸣第一个到,摸出钥匙开了门,转头笑着问她:“彭送,你第三组数据弄好了吗,没问题吧?”
彭送微摇头,勉强笑笑,小声问:“师兄,今天b组有空当吗?”
陆鸣的笑凝固在脸上,也压低声音问她:“那位……又搞你啊?等下我帮你看看,估计……难,唐教授新带的那个,简直克试验,做一次垮一次,我昨晚弄到快一点。”
彭送一听这话,眼睛亮了,问他:“夜里来做可以吗?凌晨我也可以的。”
陆鸣有女朋友,虽然没有对这个优秀又漂亮的师妹起什么心思,但十分同情她的处境,略带些心疼说:“太晚了,校区都空了,女生不安全。”
他下巴一抬,指向门口实验室公示的须知,无奈道:“规定是不行的,我熬到那个点也是唐教授特批。你……我帮你问问吧,唐教授挺欣赏你的,没准会松个口。话说,你那边……这叫什么事,你也不能总这么熬着吧。”
正常关门时间,不能晚于十一点。
有了一线希望就好,彭送笑笑,趁热打铁问:“我能先借用一下分析天平和研钵吗?”
她先把材料弄好,这样等会没准有机会抢先用到炉子。
上半年论文季,整层最抢手的就是这几台新的高温电炉,为了平衡调度,学校早就限定了分组使用。彭送所在的a组,领头人是胡家印教授,他把实验室钥匙给了最“稳重”的彭沛凝和霍佑庭。
霍佑庭人不错,他在的时候,彭送能排上号。这个月他去了北京,彭送就一次也没用上过马弗炉。
白天排的名单里永远没有她,拿钥匙的彭沛凝一次也没“迁就”过她。比如她给彭送排的下午六点用,那彭送五点来,门一定是锁着的,等到六点七点也不会有人开门,打电话要么不接,要么三两句打发她。彭送想过厚脸皮在别人用的时候,留在里面看书蹲点等,结果被胡教授训了一次狠的。
彭送和彭沛凝不是同级,她至今都没想明白:两人除了同姓,还有什么冲突?
她试过和彭沛凝和解,请她吃饭,人家不来,还回信讽刺她搞社会上那一套,更加坚决不给她排白天。
a组有两台能分段升温的炉,四个学生用,按理来说,怎么也该轮得上。但彭沛凝捣鬼,她就永远也完不成这几组数据。
彭送甚至试过最不屑的“告老师”,然而胡教授听她说了前两句就出言训斥:“怎么?你觉得自己优秀,就要全世界都给你一个人让道?彭送,这是学校,学知识也要学做人,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彭送这才养成了一通话就录音,一聊天就截屏保存的习惯。
她想:如果逼得我无路可走,那你也休想过你的桥。
在b组实验室蹭了用具,又蹭了点这边有的料,称好了样,她拿着借来的器皿,快速去了她们组的三实验室。
同级的林达正在清洁炉膛,转头看到彭送,她脸上有一瞬惊讶,随即微笑打招呼:“好久没看到你了,忙什么去了?”
两人都是同课题,只是研究方向不同。
彭送没打算再粉饰太平,直白地说:“想来也进不来。”
林达不好接这话,尴尬地笑笑,只简单提醒一下:“一号炉今天排的是彭沛凝,早上她说会晚点到,把钥匙给了我。”
“嗯,我知道。”彭沛凝前天就在群里发了这几天的排组。
彭送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把坩埚放在台子靠里边,掏出手机放在台上,弯腰先检查了一下一号炉,确认过是断电冷却状态,也开始清洁炉膛。
林达见她这是正式向彭沛凝宣战,好心分享了一条消息。她朝外头看了看,走过来些,超级小声说:“我听人说,胡教授和彭沛凝的舅舅是很铁的关系。彭送,你再考虑下,你马上就要毕业了,得罪了……”
彭送有些感动,对她说:“谢谢你,林达。我忍了这么多次,毫无进展,那我就试试看吧。”
她说得风轻云淡,林达却有些担忧。说实话,以前她是有点儿嫉妒彭送的,她是老师们的宠儿,但那是人家凭实力挣来的。这段时间的不公平待遇,林达有种兔死狐悲的心态。她很了解彭送的为人,毫无瑕疵,连她都被针对,谁知道哪天自己也会被排挤?
但她和彭送一样,毫无根基,想帮忙也爱莫能助。
原以为一场大战在即,谁知整个上午中午下午,彭沛凝都没来实验室。
别说林达了,彭送自己都松了口气,午饭不敢去吃,啃了个背包里带着的小面包。她耐心等着设定的时间一到,面上一松,然后一边打印数据一边等着炉冷却,再取了东西赶紧去做下一步。
即使彭沛凝现在来,她也不怕了,别的仪器,只要脸皮够厚,是蹭得到的。
紧赶慢赶弄完了一波,她和林达一块离开时,林达锁上门,有些为难地说:“钥匙没办法给你,彭沛凝说了,钥匙必须交到她手上。”
彭送点点头,再次说:“谢谢你,对了,我买的论文,我都拍了照,虽然不是特别清晰,但也还算看得清,你需不需要?”
林达和彭送一样,家庭经济条件很差,参考文献下得多的话,真心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彭送知道这样的收入,绝大部分是“中间商”赚了,原作者只会拿到意思一下的稿酬。她向来推崇知识共享,所以加了个群,大家都会在里面分享一下自己买过的论文,以这样的小范围资源共享向“资本家”抗议。
林达连忙说:“好,谢谢了,你发我微信吧。”
“嗯。”
彭送把和林达课题相关的内容挑出来,全发给了她,结尾再提醒:“别随便发给其他人,保密。”
林达回复:感谢,我会的。
彭送顾不上分析今天的结果,全部双份保存,匆匆赶去夜宵街。
她把背包挂在墙角,洗了手就去厨房接手切菜。
王佳童在烟雾中看了她几眼,但什么也没说,彭送就当没看见,专心切菜。
林小莲今天来得早,蔬菜早串完了,此刻在帮着洗用过的盘。
王佳童等手里的单全烤完了,逮着这空当,炒了份圆米粉,送了进来。
“彭送,不知道你今天还会过来,都没给你留饭菜,不好意思啊。你吃个炒粉凑合一下吧。”
彭送感激一笑,放下手里的活,接过这份加了牛肉的豪华版炒粉,靠墙坐好,安静开始吃。
林小莲也借过来取菜的功夫问女儿学校的事。
彭送不想让她着急,敷衍了几句,随意往外一瞟。
咦?财主“焜大宝”竟然这个点领着人来了。
小胡正职下班要五点半,吃口饭再坐车过来,一般都是七点左右了。
他不在,彭送只能自己上。
她把炒粉放在案上,赶紧起身。她想起昨天的屁事,快步走到垒起来的凳子那,粗粗确认了一下——还好还好,没有烂凳子了。
她这一侧头太明显,“焜大宝”看了个分明,笑着说:“不好意思啊,昨天忘记付凳子钱了,加在今天的账里。”
彭送愣了一下,又立刻恢复状态,摇头,带着客套的笑问他:“请问今天需要点些什么?”
“焜大宝”抬手在肚子上连着拍了三下,然后回答:“牛肉40串,羊肉20,虾10,鸡腿5,鸡杂20,牛皮豆腐10,还有什么来着?”
彭送点点桌上贴着的菜单。
“焜大宝”顺着她手指看过去,一边看一边提意见:“要不你们去印些菜单,在后面加个框或者括号,我们自己填,不是更快些?这个30,30,10,10……”
他并不等她回应,手指在菜单上挨个点着。
彭送飞快地记,心里想:果然是店里有的,全点了。
他的手点到末尾,她就停了笔,抬眸扫了一眼围着桌子坐下的几位。这几个比昨天那一批安静多了,两个埋头刷手机的,有一个拆筷子玩,还有一个看着外面街道车来人往。
“焜大宝”抬头,问她:“要重复一遍吗?”
彭送啊了一声,随即答道:“不用,都记下了。”
“焜大宝”笑了,说:“我也不知道自己点了什么,哈哈,要是记不清了的,你就写20或30都行,吃得完的。对了,跟你们老板说一声,他烤的东西味道都好,要是再多点品种就更好了。”
彭送点头,说:“谢谢你的宝贵意见,一起1382块,要看下明细吗?”
“焜大宝”摇头,眨眨眼,掏出手机,扫码支付完了,把付款成功的界面亮给她看。
彭送刚要开口说话,“焜大宝”先说了:“多的付那凳子钱。”
他说完这句,就转回去跟同桌几人说话。
“崔云灏,到旁边去买点饮料来喝。”
彭送把话咽回去,转身快速给这vip取菜去。
她从冷藏柜那取了菜送到王佳童那,按易熟程度分成四摞。
王佳童正好烤完了上一桌的,彭送拿起已经烤好的这一盘,刚要走,想了想,还是小声说了句:“那一桌,多付了一百多,赔昨天那凳子钱。”
王佳童立刻说:“那凳子本来就是烂的,等下你帮我到柜子里拿钱退给他,有散钱的。”
“我看没必要,他是个直爽人,可能更怕麻烦。”
看得出王佳童有些忐忑,彭送又劝了一句:“没事的,看起来是个不差钱的。你看他每天呼朋唤友的来请客,我们跟他算得太清楚,反而驳了他的面子。”
王佳童面上松动,点了点头,说:“辛苦你了。”
这vip一桌顶n桌,现在活多事忙,彭送不再接话,飞快送完手上那一盘,然后去了凉菜区。她用个盛烧烤的盘子,交错叠起五盘凉菜,一次送到了“焜大宝”那一桌。
她依次取下,正好听见那买饮料回来的崔云灏喊“焜大宝”:“方焜,拿钱来。”
方焜拿手机侧面敲了敲桌子,嘘他:“去去去,我还会欠你的?”
“你每天乱用,我怕你都造完了,没钱给我。五杯,65。”
玩手机那小伙抬起头,看一眼崔云灏,转头对方焜说:“焜哥,灏脑壳穷得要死,钱都拿去讨好妹子了,兜比脸还干净,不然哪里会要得这么急!”
方焜好像特别爱笑,嬉笑着回道:“谈恋爱是好事,要得要得。”
他把手机翻过来,显然是要转账给人。
彭送飞快地放下东西,退远些。
王佳童那边加速开烤,彭送把盆里的肉留给她妈去串,自己就在烤架和vip那来回走,把烤好的那些抓紧送上桌。
方焜招呼几人开吃后,整桌就安安静静的,跟昨天完全是两码事。
这倒让彭送有些意外。然而最后一盘生蚝上桌的时候,方焜正在说:“这个蛋糕店,今年至少能挣一百万,虽然比不得那两家店,也够零花了。”
先前一直没开过口的手机党,不客气地讥讽道:“你的零花还不是靠你爸妈!”
方焜有些恼羞,收了笑,哼了一声,不客气地回怼:“你晓得个屁啊你!老子自己赚的钱还少吗?我跟你说,去年我就赚了六百多万,我爸妈给我的钱,我都没动好吧。”
崔云灏咬着鸡爪子嘻嘻笑,上面沾的辣椒末被吹得飞了出来,方焜嫌弃地往旁边躲了一下,正好挨到来放盘子的彭送。
他回头看了一眼,立刻道歉:“不好意思啊,不小心的,真不是故意。你没事吧?”
彭送摇摇头表示没事。
崔云灏把鸡爪丢到碗里,抽了张纸随便一蹭,接着说:“你一天到晚到处耍,赚个屁的钱,我要是有你的命好,我也懒得动。”
已经转身的彭送听到方焜又说:“你们别不信,我做哪个,哪个赚钱,到现在还没一个亏本的。老子有财神罩!”
彭送在心里嗤了一声,先前对这人的一丢丢改观,又被这牛皮给吹散了。
轻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