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飞飞烧烤在这条街口碑最好，但生意却不是最好的。
他家的串，全是自己做的。王佳童到市场里精挑细选买的新鲜货，再一块一块切了串起来，比起拿出来就烤，十块钱一大包的不知名冻货，成本上高出不少。别家一手也没多少量，他家一串沉甸甸的，标价自然也要高一些。
王佳童生意刚起步，人手又不足，没开通外卖，只做堂食。
这样的小巷，客户群主要是资金全靠张嘴往家里要的学生，大部分兜里不太宽裕，有些只在想发朋友圈装一下才会来这吃一回。因此，店里拿手机拍来拍去的特别多，有人凑巧拍到彭送坐在那串串儿，还让她在校园网内得了个串儿西施的称号，当然，她本人并不知情。
学生宅货多，飞飞烧烤不搞外卖，营业额自然比不上别家。
客人稀稀拉拉地来，但比昨晚好了些，炒粉果然卖得只剩了个底，彭送舒了口气。
忙到十点半，尽管林小莲仍不大愿意，还是被彭送“凶”回去了。
学生潮没了，不会几桌几桌地同时来客。店里买回来的蔬菜都串完了，肉菜也完工了大半，剩下的只需要看着情况缓缓补充。她确实没必要留在这碍事，在彭送保证她也会尽快回以后，林小莲慢吞吞回家去了。
到这个点，真正的夜宵客陆续登场。
彭送在厨房清洗已经用过的不锈钢盘。小胡兴高采烈地进来取消毒柜里的碗，他一次就拿了好大一摞，喜气洋洋地说：“财主又来了，哈，今晚不用担心会剩串啦。”
彭送往外一瞟，一个穿着白色球服套装的平头男正笑嘻嘻地和他对面几个男人斗嘴。
小胡太兴奋，悄悄指了这位跟彭送八卦：“这人之前来过三次，消费没有低于一千的，特别有钱，每次都是他买单。今天人多，少说也要两千。”
来了这样的客户，对霏霏她们来说是好事。彭送顺着小胡的提示多看了一眼。
那人细皮嫩肉的，看着年龄应该不大，可能是额头有汗，他不断地用手在抹，还用手掌当扇子，往脖子那扇了两下。不知道旁边那人跟他说了什么，他朝那人做了个挥拳的动作。那位还手，他嬉皮笑脸骂了句“去你娘的”。
痞气！但他那有些外凸的肚皮，代表着今晚生意有救。
彭送不自觉地扬了嘴角，收回视线，专心洗盘子。
小胡过去给人点了单。
烤东西，即使是蔬菜，也是要稍等的，所以，小胡先进来给他们端凉菜。他取了凉菜，顺嘴又八卦了一句：“点了三张才写完，店里有的，全点上了。”
光是凉菜，小胡就跑了三趟。大概是想偷个懒，最后一盘凉拌鸡爪，他把它放在啤酒箱子上，想一起搬过去。
彭送正好收完了盘子，见状过来帮着拿了那盘鸡爪，又从消毒柜里拿了一把筷子。桌上圆筒里插着一次性筷子，先前那一瞟，她看到有人抽了一次性筷子在扯外包装，财主却没动。
她往外头最大那一桌走去，还没走近就看到那几人正盯着某个大笑。她留意到，“万众瞩目”的那位，屁股下坐着的，正是那把要丢又忘了丢的破塑料凳。
她刚要张嘴提醒，就听那人放了一个又长又响，有点像防空警报的屁。
这位放完屁站起来，和另外几人一齐去看方才坐着的凳。
白衣财主哈哈声最大，指着他说：“你这不行啊，光放得响亮有个屁用！”
旁边一个瘦小的男人笑他：“现在就是要起个屁用哒。”
放屁的那个不服气，指着白衣财主，挑衅道：“焜大宝，你厉害你来噻。”
“焜大宝”没客气，腿一迈，扎马步似的坐了上去。
小胡放下啤酒箱站在旁边看戏。
彭送住了脚，大声说：“不好意思，这个凳子是坏的，麻烦换一把。”
“争屁用”的几个全看了过来。
放过屁的那位，嬉皮笑脸说：“你放在那，我们怎么就不能坐了？”
彭送扯扯嘴角，接着说：“小心点好，坏凳子容易摔伤，我们店小，负不起责。”
那位哈了一声，指着“焜大宝”说：“哪个要你负责了，莫不是你想要我们焜哥帮你负责吧？”
彭送还没来得及反应，“焜大宝”先骂了一句：“你那张嘴，怕是呷了鸡屎，鸡鳃（啰嗦）死哩。”
“焜大宝”骂完人，转头对彭送说：“放心咯，妹子，我们就是耍一哈，没得问题的，出了问题也不要你们负责任。”
他说完，也不等彭送回应，两手平举向内勾，吆喝他们：“来来来，掌声响起来。哥来给你们上一课：什么叫屁神！气运丹田，嚯~~~~~”
那几位哪里还顾得上调侃彭送，全嘻嘻哈哈给他鼓劲去了。
反正已经尽到了告知义务，彭送懒得理会这群逗比。她没再吭声，绕过“屁场”，走过来放凉菜和筷子。
“焜大宝”的屁，不同于前一位的尖锐响亮。他这一连环屁，低沉轰鸣，随屁响，那可怜的跛脚凳真的崩坏了，他人趔趄往后跌，好在反应也是快，借了点力把自己撑起。他一起身，随即支起胳膊，接连朝两个方向做了个体操运动员的代表动作：两手上举，胸膛挺出。
那得意，简直是金牌在手了！
那几个一齐鼓掌一齐笑，输的那位手放进嘴里，打了个响哨，尖声“嚄”完又叫：“一代屁神，焜哥威武！”
彭送头疼，悄悄走到也往这边瞧了几眼的王佳童那，端了已经烤好的一盘牛肉串，又无声地端到了那一桌。
不愧是财主，4块钱一串的牛肉，这一盘，少说也得有二三十串。
她再走回到烤架这，王佳童小声说了句：“彭送，我来端。他们这群人有些闹，刚才没冒犯到你吧？”
彭送确实不喜欢这样蹉跎人生、沉迷低级趣味的人，但那是别人的人生，又没影响到她。她尊重生物多样性，也尊重他人生活方式。
所以，她笑笑，说：“没什么，还要拿些什么串过来？”
这些人不知道点了多少瓶啤酒，小胡端凉菜跑了三趟，搬酒也跑了三趟，还有别的桌也要点单和收拾，顾不上过来帮王佳童。
王佳童确实忙不过来，他瞟一眼单子，说：“你帮我拿羊肉20，秋刀鱼10，鱿鱼10，整的。”
鱿鱼须这样的零碎，人家都不屑点。
“好。”
彭送记性好，并没有单取这三样。她跟着王佳童瞟那一眼，记下了整页，排除掉已经上桌的牛肉，架上在烤的大虾，把剩下的全取了来。
她把取来的这些，按着易熟程度，把荤菜先排了三样，再来两样蔬菜，再是荤，这样依次排在预备架上，方便王佳童取。
这一晚，因为这一桌，生意还真的特别好。
“焜大宝”他们吃吃喝喝，嗨得很，活招牌似的，十分吸客。比如一对小情侣从这儿路过，姑娘就非要拉着男朋友进来。
她说：“你看，看着就很好吃啊，要不然人家能点一桌子？”
其实真不止一桌子，小胡中途清过几次空盘子、空酒瓶。
说是一群人，其实也不过六个小伙，但那胃都跟无底洞似的。挺大一串的肉，拿到嘴边一刷，嚼吧几下就只剩了个空签子。啤酒瓶嘭一声一瓶，嘭一声一瓶，嬉戏笑闹几句，一箱就空了。
开头点的那一千多，显然不够吃，没一会又加了一单。
小胡来来回回几趟送完，又过来跟她八卦了两句：“那小个子说还要加啤酒，财主不同意，说肉管饱，酒水限量。刚才他给了我两百，让我到隔壁点了一大壶果汁，喏，找零不要了。哈，也就他这有小费挣。”
彭送并不感兴趣，也不喜欢和不熟的人太亲近，她客套笑笑，提醒道：“又来客了，快去吧。”
牛肉卖得最好，王佳童今天预备的那些，已经全部卖完。彭送从冰箱里翻出一块大概是霏霏留着明天做午饭的牛肉，顺手切完抓紧腌制上，防着他们加单。
果然，财主那一桌，吃到最后，又要加牛肉。
这一桌人，从十一点，吃到凌晨一点，这才打着嗝离去。
人走了，彭送在店里还能听得到他们在外面路上打哈哈。
彭送无语地摇头。
“彭送，你快回去，再晚就不安全了。你放心，这么晚了，没多少生意了的，后面零零碎碎一点活，我能做完。小胡，辛苦你送一下她，送完也回去吧。”
王佳童能吃苦，夜里有时做到三四点，在挣钱这事上，他也是个劝不听的主。
彭送接收了他的好意，但拒绝小胡相送，只说：“你留下帮他清完这一桌再走吧，我家很近的，就在这后面不远。楼下有个24小时便利店，没事的。”
小胡很想送，但不擅言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了。
他叹了口气，转身对上老板兼表哥同情又爱莫能助的目光，尴尬一笑。
王佳童想了想，劝道：“她跟我老婆很熟，我老婆说她一直就是主意很正的人。她要找的，得跟她是一路人，她之前那个，听说快是博士了。”
小胡知道人家是研究生，还是差点读博的那种，叹了口气，勉强笑笑，说：“我知道了。”
彭送人漂亮又孝顺，勤快话少没有耍心，小胡虽然知道没什么胜算，也愿意试一试，跟买彩票似的，反正投入不多，万一中了就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