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黑市
林丽丽和杜明川还没走到院门口呢，就看见两个小小的身影蹲在那儿，眼巴巴地瞅着她们来的方向。英子双手拖着下巴，正等得眼皮打架，看见林丽丽和杜明川回来，她的眼睛立马睁大了。“大哥，丽丽，你们可回来了！”
英子高兴地站了起来，撒着欢朝她们跑了过去。明国跟在英子后面，也跑了过来。“你们怎么不进屋待着？”
林丽丽亲昵地搂住英子，摸了摸她日渐饱满的小脸蛋。“我们担心你和大哥。”
英子拉住林丽丽的手，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我们都急坏了。大哥担心你路上遇到坏人，所以跑去找你……”“咳咳！”
杜明川红着一张脸，赶紧出言打断英子的话。林丽丽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蹲下身来，扶着英子的肩膀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林丽丽以为自己听错了。杜明川这座大冰山会因为担心自己，这么晚了，硬是一瘸一拐地去找她？“你这么晚了都没回来，大哥担心你，所以出去找你。原本我们也要去的，大哥让我们在家里等着。”
明国扶住杜明川，对英子的话进行了补充。“嗯，所以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了。”
英子对明国的补充很是满意，忙点头附和。就像一团烟花突然在心头绽放，林丽丽转头去看杜明川，杜明川却撇下明国，慌慌张张地往院门里面走。“你慢点！”
林丽丽嘴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下去，她轻快地牵着英子的手，又拉上明国，高高兴兴地跟进了院子。队里这些日子，正是收花生的时候。几个生产队的人连着忙了三四天，才把几十亩花生都抢收进仓库。花生收完，队里总算放了两天假。这天，林丽丽跟杜明川交代了行踪，这才揣上布票和王金中给她的酒票，走到千里镇。小河村和石磨子村都属于千里镇，要从小河村到城里，就得先到千里镇坐进城的小巴车。林丽丽走到镇上车场的时候，天才大亮。进城的小巴车要七点才走，林丽丽站在车场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看见小巴车出来，索性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摸出小布包里的杂面饼子吃了起来。一张饼子吃完，还是没看见车。林丽丽没手表，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只好耐着性子等着。约莫过了十来分钟，一辆黄白相间的小巴车慢吞吞地从车场开出来，林丽丽赶紧上前，花五毛钱买了一张票，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小巴车从车场出发，刚开始的时候，车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到后面，不仅所有的座位都坐满了，过道上还站了不少人。售票员站在前头，大着嗓门喊：“都往后退退，给后上的人留点位置。”
“人都快挤出去了，哪里还能上人？”
“就是。哎呀，你们别往后退，踩着我的脚了。”
“别挤，别挤，小心我的鸭子呀！”
……车厢里原本就挤，还有不少人带着鸡鸭进城，动物的腥臭味夹杂着人身上的汗味熏得林丽丽有些反胃。她拉开车窗，感觉风吹在脸上，那种恶心的感觉才消散不少。载得满满当当的小巴车在进城的路上晃晃悠悠前进。一个小时之后，小巴车才在城里的车站停了下来。再次站在这个改变她命运的车站，林丽丽觉得身上黏腻腻，凉津津的。她极力稳住心神，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抬脚跟着人群走出了车站。出了车站，林丽丽径直往城南的方向走。城南有个黑市，林丽丽她妈在的时候，曾经带着她来买过布票。还用买来的布票，给她做了一件褐色掐腰的的确良外衫。虽然不大确定黑市的确切位置，可林丽丽凭着感觉往城南的方向走了半个小时。再加上她嘴甜，很快就找到了黑市所在的位置。所谓的黑市，其实就是一个废弃的菜市场。刚开始的时候，大家在这里偷偷摸摸地互换各种票据。慢慢的，就出现了偷偷买卖东西的人。再后来，这里就成了规模不小的地下黑市。黑市里的人不多，大家的东西也放得极为隐秘，大大小小的口袋要么放在身侧，要么藏在背后。有人从面前经过的时候，他们才低着嗓音问一句：“杂面要不要？不要的话，我这里还有上好的白面。”
林丽丽在黑市里转了两圈，眼睛不动声色地在各个售卖东西的人身上打转。最后，她才在一个戴着帽子的中年男子面前停下来。林丽丽瞅了他一眼，中年男子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才压低嗓音问道：“要票吗？我这里什么票都有。”
林丽丽摸了摸口袋里的布票，也小声道：“可以换票吗？”
“那要看怎么换。”
“一尺布票换一斤肉票。”
困难时期，肉票比布票实用，可布票却比肉票少得多。所以林丽丽敢用一尺布票换一斤肉票。“那不行，一尺布票最多只能换半斤肉票。”
中年男子打量着林丽丽，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不愿意就算了，我找别人换去。”
林丽丽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转身就要走。“嘿，整个黑市只有我这里可以换票，过不了多久，你还得回来找我。”
中年男人又蹲了回去，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谁说这里只有你能换票？门口那位大姐不也是换票的？”
林丽丽用下巴点了点站在不远处，包着绿色头巾的中年妇女。中年男子看林丽丽是生面孔，原本还想诓她一把，没想到这丫头倒挺机灵。“算了，算了。就一尺布票换一斤肉票，你把票给我看看。”
林丽丽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一尺半的布票递到中年男子手里，中年男子看了，皱着眉问林丽丽：“就换这一张？”
林丽丽从他手里拿过布票，道：“当然不是。你那里有多少肉票，也给我看看。”
中年男子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才飞快地从随着带着的皮革包里掏出一小沓肉票。“你有多少布票，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