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搬回一张床
林丽丽走在那几个大汉前面，嘴甜地招呼道：“多谢叔叔伯伯们帮忙，大家小心一些，千万别闪着腰。”
跟在后面的生产队队长李卫国听了，对林丽丽道：“明川虽然退回来了，可他好歹也立过功，是咱们村的骄傲，我们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抬床的几个大汉也附和着道：“就是就是。不过丽丽，你既然嫁给明川了，可得跟人家好好过日子，可不能再耍那些小性子。”
林丽丽连忙点头：“嗯，我听叔伯们的话。这床放这个大房间就行。”
几个大汉依言，一起把那张五成新的大木床安置在了稍大一些的房间里。村里的叔伯们过来，杜明川不能视而不见。他忙拄着拐杖迎出来，招呼几人喝水。那几人连忙推辞，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破破烂烂的土房，跟杜明川和林丽丽告了别，匆匆走了。林丽丽忙跟了出去，叫住了走在最后面的李卫国。“叔，我想下地挣工分，您能给我安排一下吗？”
李卫国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你要下地挣工分？那活可不轻松，你能行吗？”
“我能行。您看我明天就能去上工吗？”
林丽丽以前的做派，李卫国是知道的。可她现在的情况……李卫国犹豫地看了一眼林丽丽身后的土房，和偷偷趴在窗户上看着她们的明国和英子，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不过我可跟你说好了，一天给你多少工分，那可是要看你的劳动成果来定的。”
林丽丽高兴地点头：“这个我知道。那我明天就去上工。”
李卫国答应下来，背着手走了。见人都走了，明国和英子赶紧从小房间里出来，围着那张大木床问林丽丽：“丽丽，你从哪里弄来这么新的木床。”
林丽丽故意给他们卖了一个关子：“你们看着有没有点眼熟？”
明国仔细端详了一番，有些惊讶地叫出声：“这不是南风哥睡的那张床吗？”
杜明川也吃惊地看着林丽丽，这是新宅里最好的床了，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搬过来了？林丽丽见她们都盯着自己，也不回答，只笑着坐在大木床上，晃悠着两条腿，对杜明川道：“明川，从今天开始，你就睡这张大床。里面那张床太小了，我看你都伸不开腿，也不利于你的伤口恢复。”
杜明川没打算跟她搭话，垂着眼睛当没听见，英子却抢着道：“我也要睡这张大床。”
明国一本正经地对妹妹道：“咱们睡小床，丽丽是大哥媳妇，她们得睡一块。”
英子拉着杜明川的衣角，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觑着林丽丽：“大哥不能跟她一块睡，我要跟大哥二哥一块睡。”
林丽丽听见英子的话也不生气，反而一把把她抱在怀里，捏着她的脸道：“你哥现在腿还不方便，让明国跟他一块睡，照顾他。你跟我一块睡，好不好？”
英子马上摇头表示不愿意：“我不，我从小就跟二哥一块睡，我不要和你睡。”
“你真的不跟我一块睡？”
林丽丽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包花生在英子面前晃了晃，英子看得眼睛都直了：“是炒花生！”
林丽丽掏出炒花生，先塞了一把到杜明川怀里，又给了明国一把，最后才把剩下的花生都给英子。“小英子，现在我能和你一块睡了吗？”
英子捧着那袋花生，眼睛都笑弯了：“好，咱俩一块睡。”
杜明川拿着手里的花生，嘴张了几次，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林丽丽：“这花生哪来的？”
林丽丽把英子放下，让她自己坐着吃花生，自己伸手从杜明川手里拿了一个花生，剥好了放回他手里：“这花生就在陈南风的床头放着……”杜明川听到这里，眉头立刻拧成了麻花。他憋着气，把花生往林丽丽手里一塞，用力撑着拐杖往小房间走。林丽丽见状，赶紧跟在他身后解释道：“我是正大光明拿的。这样的分家原本就不公平，新宅那么多东西，大部分都是你挣回来的，我凭什么不能拿。”
没想到杜明川气得猛地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来，眼里冒火地盯着林丽丽：“就算这床是你打了招呼搬来的，那花生呢？不问自取即为偷，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正大光明拿的？”
林丽丽被他说得一愣，随即，一股委屈的感觉涌上心头：“杜明川，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杜明川懒得和她吵嘴，转身进了小房间，把气呼呼的林丽丽关在门外。明国和英子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林丽丽挥舞拳头的背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嘴里香喷喷的花生是该吐了还是咽了。他们太久没吃过花生了。自从周贵英进门之后，有什么好吃的，根本轮不到她们兄妹，全都锁到陈南风房间去了。就是杜明川寄回来的糖果和桃酥，明国和英子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陈南风和陈玉枝吃。杜大海每次看见了，窝窝囊囊地嘟囔两句，然后再被周贵英凶回来。所以兄妹两个不仅精瘦，连个子都比同龄的小孩矮。“我还不是为了你和那两个小鬼吗？不知好歹的东西。”
林丽丽对着小房间的方向，虚虚踢了两脚，转头就看见明国和英子有些害怕地看着她。“你们看着我干什么？有花生吃不香吗？坐下，咱们一块吃。”
林丽丽心里生气，抓过一大把花生，重重捏爆一个花生，扔进嘴里“咔吧咔吧”吃了。新宅里，周贵英正在大发雷霆。她只是出去串了个门，陈南风的大木床就被林丽丽给搬走了。那可是家里最好的床了，林丽丽是土匪吗？就这么让她给搬走了？“你们都是死人吗？啊？现在床没了，南风要睡哪儿？杜大海，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周贵英站在陈南风的房间里，在刚才放床的地方转了一圈，朝杜大海怒吼。“林丽丽带着李队长和好几个乡亲来，我……我也不好说什么啊。”
杜大海蹲在房间门口，小声替自己辩解。“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土房那三个是你亲生的，林丽丽是你的亲儿媳，你能不偏着他们吗？人家叫你一声爸，你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杜大海，你现在就去把床给我要回来，快去啊！”
周贵英揪着杜大海的耳朵，把他往院子外面拉：“你今天要是不把床给我要回来，你也在土房那边住着吧。”
院子外面，陈南风和陈玉枝正坐着吃炒瓜子，见周贵英和杜大海闹起来，陈玉枝也跟着帮腔：“海叔，你要是不去把床要回来，你让我哥晚上睡哪儿啊？”
陈南风不甚在意地吐了一口瓜子壳，说道：“现在天气热，我睡院子里也行，还凉快。”
陈玉枝瞪了他一眼：“现在天热，你能睡院子里，天凉了怎么办？”
周贵英原本就生气，又看陈南风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差点没憋晕过去。“贵英，你先放手，你听我说……”杜大海挣扎着掰开周贵英的手，揉着发红的耳朵，小声道：“不是我偏心明川他们，可土房那里什么都没有，也实在说不过去啊！”
周贵英用手抚着胸口，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我不管，今天你要是不把床要回来，我们娘三马上就走。你们姓杜的是一家，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是不是？”
杜大海朝周贵英伸出手：“你这是干什么？怎么就到这份上了？”
“我们南风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我们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南风，玉枝，我们走 ！”
周贵英用力把杜大海推到一边，拉着陈南风和陈玉枝就往外走。“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好，好，我这就去把床要回来，你们快回来。”
周贵英听见这话，脚步一顿，红着眼睛回过头来：“你说的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