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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只愿我所爱之人可以欢喜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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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颂辞将宋梓茵和萧均安置于丞相府,并没有要将此事宣扬的意思。

    可宋梓茵却只字不提贪污案,只说要见苏太师的女儿。

    苏绾心不解,她与宋梓茵并不相识,却为何指名点姓要见她?颂凛是不愿意的,苏绾心虽然已怀胎六月,且一切安稳,但宋梓茵才刚刚落胎,有些许忌讳。更何况是贪污案,苏太师的事情是瞒着苏绾心的。可苏绾心明白如果可以知晓内情,于国于民都有着极大的裨益。拗不过苏绾心,颂凛只得陪着她去丞相府见宋梓茵。

    踏入宋梓茵的房间,屋内一片昏暗,闭着窗,没有阳光,没有烛火,宋梓茵的脸上仍无半点血色,嘴角发白,披散着头发,一身白色单衣,卧在榻上,萧均则在一旁轻轻给她揉手。

    苏绾心梳着流云髻,钗着金玉,缀着步摇,一身浅木色的锦缎,因怀有身孕,身子脸蛋略微圆润了一些,但气色看起来极佳,颂凛揽着苏绾心的肩,小声地问她渴不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必与她多言,早些回去休养才是正事。

    宋梓茵看着苏绾心,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苏小姐,你来了,快坐。”

    颂凛戒备地盯着宋梓茵,苏绾心见她身子如此单薄,满是担忧的说道:“宋小姐你脸色很不好。”

    宋梓茵让萧均将她扶起来,离了榻,萧均给她披上一件白色的大氅。宋梓茵慢慢踱步至窗前,闭着眼:“我的父亲,延衡城太守,因与净空住持勾结,贪污纳垢,一家被抄,父亲自裁,母亲在流放的途中染病去世,只留下我与萧郎苟延残喘至今,后来有了身孕,却因忧思缠身,孩子最终未能保住,自然脸色不会很好。”

    苏绾心:“宋太守保住你,是想让你好好活下去。但文兮说你滴水未进,药也不肯喝,只说要见我。”

    宋梓茵笑出了声:“对!因为我要告诉你,你的父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颂凛看了眼苏绾心,急忙打断她的话:“你敢胡说八道!”

    宋梓茵抬头看了颂凛一眼:“小殿下,你怕我说出什么,吓着她吗?”

    苏绾心一手扶桌起身:“我父亲是怎样的人不必他人告知。”

    见苏绾心要走,宋梓茵大声喊道:“去岁隆冬,苏太师前去永熹城外的元光庙,请了一尊佛像回太师府,那尊佛像现在还在你府上吧,你可知那尊佛像是何人所赠?你可知那尊佛像是打开你府上密室的关窍?”

    颂凛拉着苏绾心要走,可苏绾心止住脚步回过身问道:“你怎知晓?”

    宋梓茵不自觉流下一行泪:“各方收集钱财的人是我父亲,而这些钱财最终的去向便是太师府,永熹城外藏的那些金银财帛不足太师府密室内的十分之一。小殿下,我见你的神色,你也被蒙在鼓里吧,苏太师连这样大的事都未曾告知,可见你也不过是保她女儿的一枚棋子罢了!”

    文兮在外面听见颂凛担忧的唤着苏绾心,忙提着裙角跑进屋扶住苏绾心。

    宋梓茵见此场景,笑着摇摇头怒吼道:“苏小姐,你命多好啊,你嫁给小殿下,又与文家交好,所以不仅保住了你全家的性命,还留下了披肝沥胆的好名声。而我全家却要背负所有骂名,我与萧郎不得不东躲西藏,每日每夜都活在惶恐不安之中,孩子也因此未能保住。而你却锦衣玉食,夫君好友时时陪伴在侧,不仅如此,你还什么都不知道,活得这般心安理得,凭什么?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苏绾心大受打击,脚下发软,一个劲的摇头:“不是,不是,我父亲不是……殿下,我父亲……”

    颂凛生平第一次发狠:“来人,堵上这疯妇的嘴。”

    宋梓茵大笑着诅咒道:“你,你腹中之子,你夫君都该死!都该死!都该死!”

    宋梓茵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倒在了萧均怀里,慢慢闭上了眼,文兮上前探了探鼻息后说道:“没有气息了。”

    闻言萧均将宋梓茵的尸首搂在怀里痛哭不已,而苏绾心受此打击,早已晕厥过去。

    可文兮却感知到宋梓茵的体内有灵力游走过的痕迹,若不是有高人医治过,便是萧均……可眼下一团乱麻,文兮也不想再牵扯其他。

    如今丞相府内忙作一团,颂凛候在门外,见婢女进进出出,他亦来回踱步,一脸愁容。

    文兮难得地沉稳,好言安慰着颂凛。

    直至深夜,苏绾心与腹中孩儿才平安无恙。

    永熹城外,宋梓茵的棺椁将由萧均带回延衡城安葬。

    文昭递给萧均一袋银两:“一定要收下。”

    萧均红着眼:“多谢文公子。”并没有接过钱袋。

    他摸着棺椁道:“我只是街边卖风筝糊口的小贩,心仪梓茵数年,可凭我的身份,是绝不可能高攀得上的,因此梓茵的两任夫君都是我下毒害死的,只有这样,我才能……”

    颂辞眼中满是不屑:“为了得到她,自己双手沾满鲜血,甚至败坏她的名声,却反倒做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

    萧均不甚在意地笑道:“随你们怎么想,我只怕梓茵不会原谅我。”

    颂辞:“你背负两条人命,又怎能独善其身?”

    萧均:“梓茵下葬后,悉听尊便。”

    看着萧均离去的身影,文昭有些许惆怅。

    文昭问道:“萧均下毒害人的事,你早就知道了?”

    颂辞点点头:“宋太守身亡后,敬安去查过。”

    文昭沉吟片刻:“够深情,也够狠辣。”

    颂辞望向文昭:“他为达目的,不顾宋小姐的声誉,他深情的不过是自己的欲望而已!”

    文昭问道:“那殿下若是爱上一个人……”

    颂辞盯着文昭的眼睛:“我只愿我所爱之人可以欢喜一生!”

    见文昭沉默不语,避开了自己的目光,颂辞有些不好意思,假意咳嗽了一声说道:“走吧,剩下的事交给敬安,现在苏绾心在你府上养胎,游清淮和师父又住在丞相府,实在让你费心,待会儿我就去把他们接走。”

    文昭笑笑:“不妨事,费心的是幼香。对了,我听闻西涧国的国主是位女子,她也来了吗?”

    颂辞:“已经安置好了,毕竟老西涧王膝下唯此一女,女子掌权,普天之下也就仅此一家了。”

    文昭又问道:“泠川王只派了使者前来贺寿?”

    颂辞嗯了声:“说是病了。“

    两人牵着马,往回走着,文昭:“可去太师府看了?”

    颂辞抿了抿嘴:“看了,虽有佛像及密室,但并无任何财物,只是存放了一些藏书典籍。”

    文昭:“依你看,宋小姐所言是真是假?”

    颂辞:“若是假的,她只是嫉妒苏家可以独善其身,若是真的,那苏太师背后还有人在。”

    文昭望向泠川的方向。

    颂辞亦追寻他的目光。

    丞相府内,苏绾心躺在榻上,以纱巾覆面,不发一语。

    颂凛坐在床边:“绾心,随我回去吧。”

    颂凛温柔地拂开苏绾心凌乱的发丝:“你怎能因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揣度自己父亲呢?”

    文兮端着药走进来,颂凛退至一旁,示意让文兮劝一劝。

    还未等文兮开口,苏绾心便问道:“昭哥哥和辞哥哥回来了吗?”

    文兮回道:“回来了,正在书房议事。”

    苏绾心语调平乏,没有一丝起伏:“是在商议我父亲的事吗?”

    文兮不答话,只轻轻握住苏绾心的手。

    苏绾心又问道:“密室打开了吗?”

    文兮望向颂凛,不知该如何回答。

    虽没有搜出财物,但苏绾心确实见过那尊佛像,平日里苏太师爱惜有佳,从不示人,连她都是在太师去世后,才从珍宝架后寻到此物。而宋梓茵不仅知道这尊佛像,还知道何时得了这尊佛像。更何况颂凛是那样的慌张,文兮那样的泰然,可见被蒙在鼓里的人只有她一人。

    文兮只得劝她不要多思多虑,不想回宫,便暂且在丞相府住下,吩咐幼香将苏绾心的日常用物搬至丞相府内。

    傍晚时分,苏绾心终于睡下了,颂凛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深怕她忽然惊醒,而身畔不见一人。

    饭桌上,因为出了这样的事,大家都不怎么说话,气氛跌入冰点。

    游清淮品尝着面前的菜肴,口味比平遥的辣一些,咸一些,还不错。见游清淮吃得极其专注,凌子澈便给他夹了一块裹满辣椒的牛肉,眼神示意这个很不错。游清淮道谢后,将牛肉放入口中,不觉有异,待他咽下之后,脸一下涨得通红,随即大汗淋漓,眼眶中闪动着光芒,张大着嘴喘气,一个劲儿地喊道要水,幼香茫然不知下忙倒了一杯热茶递上,游清淮喝了一大口,辣意更甚!

    凌子澈不可思议地惊呼道:“平遥王殿下,你的嘴怎么大了一圈?”

    乐正瞧了一眼,只给了幼香一张方子,让她快去抓方熬药后给游清淮服下。

    幼香带游清淮回屋后,文昭问道:“国主大人去哪儿了?”

    乐正:“他协助殿下忙万寿节的事去了,天天话密得不行,芝麻绿豆般的小事也要对我说,实在扰人清静。”

    凌子澈狂扫着桌上的菜肴,听见乐正的抱怨,反驳道:“师父平日里没什么话,只是在师叔您的面前话多而已。”

    乐正放下茶杯:“师出同门,你看看殿下,你看看你,怎么就像是没吃过饭似的。”

    凌子澈笑着夹起一块牛肉:“我在军营里长大,哪吃过这样的珍馐美味。”

    此时外面吵吵嚷嚷的,众人起身到院儿里一瞧,栾宿正挂在颂辞身上,一身酒气,吵着要见师兄。而颂辞如同站桩一般纹丝不动。

    乐正往后退了几步,摇摇头:“快把他关起来。”

    幼香刚把游清淮安置好,现在又把栾宿从颂辞身上扒下来连拖带拽地带回房。

    文兮原本就没什么胃口,经过这样一闹,便和乐正去后院凉亭上吹风去了。

    凌子澈不假思索地扭头回到桌上,继续吃!

    众人都散了,文昭见颂辞仍立在原地,脸颊绯红,敬安押解萧均去了延衡城,发生了什么,也没人可以告知。

    文昭往前一步,颂辞便后退一步,他又往前一步,颂辞亦后退一步,文昭觉得好笑,便驻足望着他。

    文昭问道:“和谁喝酒?”

    颂辞:“………”

    文昭又问道:“喝了多少?”

    颂辞:“………”

    见他不答话,文昭转身想去搬个凳子来坐下和他死磕到底。

    可颂辞以为文昭耐心耗尽,不想理他了,忙开口说到:“我们和几个议事的大人去梦君楼喝酒了,师父喝了三杯,我只喝了三坛,。”

    这话中的意思,颂辞是觉得自己喝得太少,栾宿喝得太多了吗?

    文昭觉得好笑,又问道:“那要回屋歇息吗?”

    颂辞不答话,文昭想上前拉他,可他走一步,颂辞又后退一步。文昭笑着问道:“怎么了这是?”

    颂辞沉默许久之后才从怀里掏出一枚平安符,文昭看了半晌才想起这是之前他去庙里给他求的。

    颂辞歪着头问道:“这种平安符,你求了多少?送了多少人?”

    求了多少?不知道,记不得了。

    送了多少人?不知道,数不清了。

    见文昭沉默不语,颂辞有些赌气地说道:“梦君楼里的每个姑娘身上都有这种平安符,她们说你去讲经时每人都送了一个。”

    难道颂辞是觉得自己不受重视,怠慢了他吗?所以才喝了那么多酒?

    自知理亏,文昭便避开这个问题,反问道:“殿下怎么知道每个姑娘都有?还有殿下为何要去梦君楼?”

    颂辞:“………”

    算了,大家都不体面,就放过彼此吧。

    彼时,颂辞低下头说道:“那些大人心术不正,家中已有妻儿,还去梦君楼,连师父也要去,实在不正经。”

    文昭笑着:“依殿下所言,有家室的不能去,没家室的也不能去?”

    颂辞嗯了声:“他们说梦君楼里,有个你的相好。”

    原来就是这样把颂辞给诱骗了。

    文昭问道:“可见着了?是谁?”

    颂辞撇着嘴,有些生气:“他们诓我的。”

    夜深了,怕颂辞喝了酒受寒,文昭试探地往前一步,颂辞并没有动作,文昭这才将两步化作一步,拉着颂辞往卧房走去,到了院门口,左侧是颂辞的房间,右侧是文昭的房间,可颂辞又不动了。

    文昭问道:“殿下想在我屋里睡吗?”

    颂辞点点头,文昭笑道:“那好,我去殿下屋里睡。”

    说罢便要走,颂辞一把拉住文昭。

    文昭这才会意:“殿下是想和我一起睡?”

    颂辞看着文昭,不说话,不点头,不摇头。

    文昭走一步,他便跟一步。

    半柱香后,幼香一脸复杂地端了盆热水进屋,又一脸担忧地看着文昭,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关门离去。

    文昭拧着帕子深觉自己伺候人的功夫突飞猛进。

    当文昭爬上榻时,颂辞已经不知道睡过去多久了。

    屋内仅剩一盏烛火未灭,文昭侧着身子看着颂辞,黑发略微有些凌乱,棱角分明的侧脸,高挺的鼻梁,脸上飞着红霞,胸膛慢慢起伏着,能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声,文昭不自觉地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上颂辞的嘴唇。不想这一触,颂辞便警惕地睁开了眼,抓住文昭的手,将他手反扣于床上,翻身将文昭制于身下,文昭吃痛但忍着不发出声音,颂辞醉眼朦胧,摇了摇头笑道:“云知,你怎么在我床上?”

    听到他唤他的乳名,文昭全身僵直,任凭颂辞将他手腕越握越紧,颂辞身上的酒味熏得文昭皱起了眉,颂辞放下戒心,一下将身子全压在文昭身上,文昭痛得咬紧了牙,想把他推开,可颂辞埋在文昭脖颈处,轻轻喘着气,喃喃自语着:“云知,你的病可好了吗?我给你写了那么多信,送了那么多东西,你为什么都不理我?”

    自记事时,天天都有各类珍品礼物送进府里,东西太多,府中便清理出一处院子来摆放各家小姐的‘倾慕之意’,可这些都是幼香在打理,他从未过问,所以颂辞送来的东西,大概也是混在里面了。

    见颂辞一副委屈的样子,文昭的手轻轻顺着颂辞的后背,颂辞这才渐渐平息下来,不自觉扭了扭头,而文昭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全身酥麻,脸涨得极红,只因颂辞滚热的唇贴上了文昭的脖颈,文昭身子微凉,而颂辞身子滚烫,因有一丝凉意,便一个劲儿往文昭身上蹭,颂辞已然大醉,还以为唇边是瓷器微凉的触感,正好口渴,便将嘴贴上去,没有凉水入喉,便轻轻吮吸了一番,发觉唇边的瓷器已被自己弄得滚烫,颂辞只得作罢皱着眉,翻身睡去。

    而文昭的手已捏出青筋,腿绷得笔直,眼睛瞪得极大,脖颈一片鲜红,木然然地望着那盏闪烁跳动的烛火直至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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