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小时候这么欠吗
田间已然干旱许久,宫里祈福祭天,文彧操持着整个祭天大典,忙得晕头转向。
而八岁的糯米娃娃在皇宫里上蹿下跳,跟着他的宫人早不知被丢何处去了,文昭抱着从河里捞来的大鹅在宫里横行无忌,这儿好看,那儿也稀奇。
“站住!”
文昭回头,看见五个小孩儿正恶狠狠地盯着他,看起来跟他年岁差不多,为首的抱手于胸前:“你是文昭?”
文昭笑嘻嘻地点头:“你是?”
一旁的小孩儿咳了声:“这位是当今皇后的表姑父的妹妹的舅舅的公子——小俞公子。”
文昭直接忽略这乱七八糟的关系,抹了抹脸上的脏泥,把大鹅抱上前:“小俞公子,你喜欢这个吗?送给你!”
小俞公子冷哼一声:“我这身份,岂会喜欢这种东西。”
意识到来者不善,文昭连忙转身小跑几步把大鹅放回湖里,还小声劝诫道:“快跑,快跑,别被逮着了。”
身后的五人已然跟上来,小俞公子将一块石子踢进湖里:“茹儿表妹天天心心念念都是你,不管我做什么都不入她的眼,你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身后的人小声讨论:“可能是文公子好看。”
“文公子确实比小俞公子好看许多。”
“小俞公子是富态了些,但看着喜庆。”
“这未免过于喜庆了些。”
文昭经常被这样的人围堵,倒是习惯了,便开始挽袖口,准备大干一场。小俞公子见他一点也不害怕,有些恼怒,想着在其他四人面前不能丢了面儿,握着拳就冲了上去,文昭一只手薅上他的头发,一只手挠向了他的脖子,小俞公子连连吃痛,忙叫人来帮忙,其余四人接连冲上前去,尘土飞扬,混战之中,不知不觉混进了一个一身红色锦袍的小孩儿,文昭不管不顾的胡乱抓了一气,直到有宫人一边大喊着殿下,一边将他们分开,文昭才停下喘了几口粗气。几个宫人围着那红色锦袍的小孩儿左看右看:“哎哟,殿下,你额头这儿破了一块,快去传太医。”
小俞公子几人则老实地站成一排,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齐声鸣冤:“不是我们,不是我们,是他,是他挠的!”
文昭看着这个比他高了半个头的小孩,双眼比常人的都略微大些,目光清澈得像春日下漾着微波的湖水,粉嘟嘟的嘴角擦破了点皮,发丝微乱,顶戴着的玉小银冠也有些歪歪扭扭,他理了理破了个口子的衣袖道:“你!留下!”
宫人们会意,连忙将闲杂人等拖走,只留下顶着一个鸡窝头的文昭,原本那一身精致整洁的缥碧色衣衫,现在已被撕扯得不成样子,在衣裳还能勉强遮羞的情况下,文昭丝毫也不慌乱,柳树下的他一脸不卑不亢,伫立在桥边,身子微微倚靠在桥沿边的石柱上,抓了抓挡在眼前的头发,别过头去,吹起了口哨。
“你不怕我?”
文昭回头瞧了他一眼:“报上名来?”
“颂辞!”
此时出去避祸的大鹅游了回来,嘎嘎几声,正好淹没了他的声音,文昭没听清,又问道:“什么?”
“姓颂,名取自:‘不辞加一岁,唯喜到三春’。”
文昭黑黑的眼珠转了又转:“颂三春?这么土?你爹娘怎么想的?”
“……………”
半晌,文昭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些人好像叫他殿下,颂是国姓,那他是长宁的大皇子——颂辞!
看着颂辞额角的血已经流淌至眉间,文昭麻利地撕下身上几块摇摇欲坠的破布后,飞快得跑向政德殿,祭天大典刚刚结束,众大臣还在政德殿没有散去,文昭跑进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开了开嗓,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颂辞的额角已经被太医包扎处理好,这才慢悠悠走进政德殿,找了把椅子,选了个最佳观赏位置坐了下来。没人哄得了文昭,连久不上朝的皇帝来了也震慑不住,也不知道文昭嚎了多久,直到外面传来几声惊雷,接着便迎来了这两年的第一场大雨!
在众人感叹着这场大雨的议论声中,文昭终于嚎晕了过去。
屋顶上,文昭不禁笑出了声:“我小时候这么欠吗?”
颂辞笑着摇摇头:“我现在都忘不了那个场面,倒像是你被我打了一般。”
文昭摩挲着手心里的玉佩:“许是瞧见你流血了,怕自己被罚,只有这样才能博取同情,从轻发落。”
颂辞:“是啊!那么小的年纪怎么那么多心眼儿?”
文昭:“你是来拉架还是趁机来给我两下?”
颂辞:“趁机给人两下的人是你。”
说完两人都大笑起来。
文昭问道:“后来呢?”
颂辞道:“后来因为你哭来了一场大雨,便被人送进母后殿内休息,不仅传了太医,还赐了两大箱珍宝。”
文昭想着自己小时候是这样的做派,难怪文兮有样学样,实在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鼻尖微凉,文昭抬手,有雨滴落在他的手心上,文昭起身,向颂辞伸出一只手道:“下雨了,回屋歇息吧!颂三春!”
次日,众人收拾好东西候在庄外,文兮打着呵欠走出来,瞧了一圈,凑到乐正身边问道:“先生,你那个师弟呢?”
乐正回道:“听敬安说,昨儿个半夜就回去了,大概是因为下雨,想到院里晾着的衣服没收吧。”
文兮点点头:“真是个适合过日子的男人。”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文昭的身子亦不曾反复,文兮便天天跟苏绾心混在一起,这几日,苏绾心孕吐难受,文兮只得在家和乐正看话本子。
文兮翻看着手里的《大王独宠我》问道:“先生,殿下已经好久没来找文昭了,是不是吵架了啊?”
乐正看完一页《我与师弟不得不说的秘密》才回道:“才两日没来而已,把他俩关一起几百年,他俩都不会红一次脸。”
文兮放下话本:“诶,先生,你说殿下对文昭的心思,明眼人一瞧就看出来了,文昭会不知道吗?”
乐正沉吟片刻:“你用不一样的眼光去瞧他们,自然会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文兮索性已经盘上了脚:“那我要不要去提醒一下文昭。”
乐正虽然明白颂辞和文昭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但是急着让自家哥哥去断袖的妹妹还是第一次见。
两人还没说完,栾宿就抓着一大把草药进来了:“你俩在这儿干嘛呢?陛下传召。”
文兮,文昭,栾宿一同入宫,文兮进宫自然是去看老父亲,文昭和栾宿则往政德殿的方向去了。
皇上正在殿内来回踱步,见两人进来,忙叫两人不必行礼,快快坐下,于是三人就地坐下,在殿内围成三角形状,皇上压低声音:“镇安王,就凭你是颂辞的师父,朕也就不拿你当外人了,过几日其他三国的国主会到永熹来庆贺朕的生辰。你知道的东西多,届时可以找些新花样好好招待他们一番。”
栾宿点点头:“敢问陛下今年是何年岁?”
皇上若有所思:“四十一?四十二?朕常犯头风之症,不大记得清楚。”
文昭提醒道:“陛下已到不惑之年。”
皇上尴尬地用笑声掩盖:“难怪宫中上下要大办一场,不过国主大人你怎么不知道朕的年岁。”
栾宿老实地说:“这些事有人负责记录提醒,本王已经好久没有回镇安了,所以……”
皇上大袖一挥:“无妨,这事儿就交给你俩了。”
文昭应允后问道:“两位殿下呢?”
皇上:“颂凛要照顾他媳妇儿,颂辞和凌将军都去迎接其他三位国主了,等一下,三位国主,还差一个人,文兮呢?把文兮给朕叫来。”
文昭连忙阻止:“陛下不可,文兮任性妄为,不懂礼数,只怕会惹麻烦。”
可文兮没找到老父亲早在门口偷听了许久,听到文昭这样不放心,便理好衣裙,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先跪下给皇上行了个大礼,后有起身向栾宿行了个礼,最后伏了伏身子唤了一声兄长!
栾宿:“………”
文昭:“………”
皇上看了看左右呆滞的两人:“诓朕,朕虽许久未见文兮,但今日瞧着礼数周全得很嘛!就你了,你速速起程,往平遥的方向去,把平遥王给朕迎回宫来。”
文兮不容文昭开口,连连应下,又向三人挨个行了礼之后才慢慢退出殿外。
栾宿和文昭面面相觑,只得低下了头。
还未等文昭回府,文兮便收拾好行装,带着幼香策马狂奔了。
出了城已经不知道多少里路了,皇上派来的人早已被文兮甩得不见踪影,不像迎接贵人,倒像是逃亡罪人。
荒郊野地里,幼香仰天长啸:“小姐,这是哪里呀!”
两人不知在黑夜里走了多久,因为两人去丛林里小解时,两匹马没有套绳,如今已经回归大自然了。
幼香又累又饿:“小姐,我们找个地方歇会儿吧。”
文兮看了看四周:“你歇吧,我可不敢,这儿全是野坟,说不定有个什么东西跑出来抓你的脚啊啊啊啊啊啊啊………”
自己的脚踝被人抓住,文兮惊叫着跳起来疯狂踩踏,幼香左顾右看,抱了一大块石头过来,猛得往草丛里砸去。
一切恢复了平静,文兮这才拍了拍胸口镇定下来,低下身子,想看着石头下压着的是人是鬼,这一瞧,好像是个人。他头发散乱着,弯眉如漆,虽闭着眼眸,瞧着倒是极尽安宁祥和,直挺的鼻梁,唇色绯然,一身冰蓝色的锦袍,不似寻常百姓。
幼香咬着唇想了半天:“他和公子有些相像!”
文兮哼了一声,抬手似要给幼香一拳:“什么人都拿来和文昭比。”
幼香连忙解释道:“是风仪气度很相像!”
文兮翻了个白眼:“这模样你都能看出来?”
歇息片刻之后,文兮和幼香才把压在那人身上的石头给挪开,文兮累得直接瘫倒在地,喘着气问道:“这么重的石头,你怎么抱起来的?”
幼香靠在一旁的树上:“保护小姐,是幼香的职责所在。”
听到耳边有响动,文兮侧过脑袋,与那人四目相对,文兮淡定地问道:“你大半夜的在这里装神弄鬼想要吓死谁?”
那人摸了摸身上快要断了的骨头虚弱的回应道:“小姐,本王是平遥王,与队伍走失,还请小姐送我至永熹,本王必有重谢。”
文兮冷笑一声:“你怎么证明你是平遥王?”
那人挣扎着从怀里掏出一本文书递给文兮,文兮翻看了一下是真货,就随手扔了回去:“平遥王怎么与队伍走失的?”
平遥王沉吟了片刻才说道:“本王去解救被山匪打劫的女子,耽搁了行程。”
文兮眯着眼,侧过脸盯着他,他无奈叹了口气:“好吧,是本王被山匪诱骗,离了队伍,被抢劫一空,丢到了这荒郊野外。”
文兮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本小姐就是文丞相的女儿,奉旨来迎接平遥王你入宫。”
平遥王一下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坐了起来惊呼道:“太好了!”
文兮抓了抓地上的草不说话,幼香也尴尬地别过脸去。
平遥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吧,文小姐。”
文兮一脸平静地问道:“去哪儿?”
平遥王激动地说道:“去永熹啊!”
一旁的幼香叹了口气:“我们跑太快,和队伍走散了,现下也不知道这儿是哪儿。”
闻言,平遥王愣在原地,随后又躺下来接受现实地说了声:“哦!”
文兮亦回了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