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好像，一无所有
水镜中的画面又发生变化，这一次，聚焦到昆仑仙山的华丽宫殿中。
阮轻语在独身一人坐在空荡且孤寂的宫殿中，殿宇雕梁画栋，每一根柱子上都装饰有华丽的雕花，屋顶上万千星辰变幻，美轮美奂。
少女就孤身一人坐在其中，外面则守满了昆仑山的弟子。
忽然，殿门推开，一个看起来像宫娥的仙子进来添置东西，给阮轻语送了些仙果和精致点心，阮轻语还有心朝她笑了笑。
看来，她还不知道自己究竟面对着怎样的情况。
空桑如是推断。
“她会自食恶果。”江厌的嗓音淡淡的，但细听之下便能听出其中藏着些疲惫。
作为医修，空桑敏锐地抓住了这点不同寻常，忽然侧头看他，“你受伤了？”
江厌轻咳一声，掩饰道，“有点。”
话音落，摆在两人面前的水镜忽然画面一闪，其中赫然便是江厌在上界的经历。
江厌：“……”
江厌沉默半晌，看着这面水镜，福至心灵，忽然开口问道，“这，不会就是昆仑镜？”
除了昆仑镜，他实在是不知三界之中还有哪样宝物可以如此毫不费力地窥探三界之中任何一处地方的情形，甚至比玄黄珠都更厉害。
毕竟，玄黄珠分有这种能力的一部分还是沾了昆仑镜的光。
空桑：“……”
“不是昆仑镜本体，是昆仑镜镜灵。”空桑言简意赅，又将目光落在水镜中的画面上，果然见江厌不要命地以一人之力力战三大神族。
水镜最后的那张画面，是江厌浑身浴血，身上无一处完好的皮肉，倾尽全部的神力，以一种近乎自毁和同归于尽的姿态彻底杀掉了最后一位与青龙一族结仇的九尾狐族的闭关神尊。
此后，江厌仓皇下界。
“这一次，说到底你还真是被人打下界的。”空桑看着水镜中变得空白的画面，不知作何感想。
这种不死不休，恩仇必报，于她而言过于疯魔了，但诡异的，她居然能理解。
在某种程度上，她和江厌都是将自己的生死不放在眼里的疯子，不死不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那水镜中画面，搅动风云的强力，弹指间便可教山巅飞灰湮灭，琼楼玉宇，舞榭歌台，不过都在股掌之间，这种仿佛可以掌控一切的强力。
空桑忽然想，自己也想试一试。
她再也不想被人牵着走，再也不想看着无辜之人死去。
“是我自己下来的。”江厌纠正，目光却不再看空桑。
空桑笑了笑，也不抓着他问到底，看着水镜中的画面，她料想江厌这一次下界恐怕连上下界之前的结界都没有惊动。
毕竟他身受重伤，比当年那一次被追杀时候的惨状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的修为放在下界能不能比肩渡劫期修士都还不一定。
看江厌一脸不愿多提的表情，空桑很贴心地将话题岔开，“大仇得报，你高兴了吗？”
说实话，她一直不太理解仇恨的意义，以前她从没有这种情绪，后来慢慢又懂了，懂了一点，但很快又被她深藏在天性里的冷漠冲淡了，蜻蜓点水一般，被藏起来了。
好像只等待着一个契机，如一根刺一般，随时都可以破土而出，随时都可以被点燃，引爆。
江厌愣住了，神色有些恍惚，随即他又笑了，眼尾有些红，向上勾起，别有一番妩媚和风情，嗓音如碎冰相击，“不太高兴，都回不去了。”
“神族的传承就是这样，我继承了那些记忆……”江厌忽然仰起头看那棵参天大树，神色晦暗，“从他们死的那一刻，我就注定要为他们报仇。”
“千年万年，我每天都在想那些事。”
想那些仇恨，那些镌刻在骨血里的仇恨，伴随着他的血脉延续下来。
从他父母死亡的那一刻，从他受到传承的那一刻，哪怕只是一些记忆的残片，其中蕴藏的巨大痛苦和痛恨——
他不报仇，誓不罢休。
哪怕以命相抵。
他是为仇恨而生的，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会为仇恨而死。
“那以后，你就可以做想做的事了。”空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转眼间，她自己的灵识已经出了灵府，只留下独自留下江厌一人的一缕神识在灵府真。
“有很多事，你自己看看水镜就会明白了。”空桑留下这么一句话就消失在江厌眼前。
镜灵却急了，单独联系她，【宿主，你怎么能把水镜给他用！】
空桑不解，“反正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前世今生，他知道一些也无妨。”
【好像，也是。】镜灵止住话头，【但有了这面镜子之后你就不跟我聊天了！】
空桑默然，被它这么一打岔，有点不知如何招架，只好干巴巴地安慰道，“你可以监视上界的情况，要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可以及时跟我说。”
【也对哦！】镜灵深以为然，【封印混沌的阵法已经完成了，现在上界的神魔势微，已经没有几个能打的了，所剩不多的战斗力全留在神魔战场牵制混沌。】
【所以江厌逃下来也没人紧追不舍。】
【还有还有！】镜灵越说越起劲，【心飞升的那几百个神仙倒是法力深厚，但都被昆仑山的人唬着，阮轻语还不知道他们的计划。】
【现在那些新飞升的神仙都在北斗殿观摩学习封印阵法，学习怎么启动，估计再等半个月他们就会开启封印了。】
空桑一边听镜灵在自己脑子里絮絮叨叨，一边从床上坐起身，脑子还有些发懵，胸口升腾而起的是熟悉的刺痛感和无力感，那种失去重要之人的感受。
好像，一无所有。
镜灵的话语渐渐停了，但转眼间，她感受到手腕上冰凉的触感，又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开。
空桑忙将灵力探向小蛇模样的江厌，便发觉他身上的伤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这一次他至少没有再陷入昏睡，她又忙将自己的血液喂给它一些。
想到关于治病疗伤和加固结界裂隙，以及寻找黎深的事，一件一件叠加起来，空桑一时又头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