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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第158章剑痴当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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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言, 满山俱寂。

    “虞绒绒,你道自己在问什么吗?”许久,清弦道君的声音沉沉响起。

    虞绒绒躬身再礼:“当然。”

    问这样的问题,虞绒绒是做好了许多打算的。

    对于来说, 所谓二师伯, 不过是与或许有一层长辈关系的陌生人。

    可是世俗礼法来说, 既然称呼为“二师伯”,便应尊师重道, 毕恭毕敬, 更不可能产这样弑之的念头,否则简直与弑父一般罪责论处。

    不道清弦道君会何看待的最后一个问题,甚至……在晓了一些灵寂期会与天道及魔神的意识博弈的秘辛后,本能对所有灵寂期的道君,都产生了一些不信任。

    果他不同意, 甚至因为这样离经叛道的念头而……有其他的举动呢?

    在一位灵寂期的道君面前, 会有任何反击之力吗?

    所有这些念头在虞绒绒心头掠过,面容依然平静,眼底更是毫无波澜。

    话口之前, 所有的后果都想过了。

    还是愿意……试一试。

    又或者说,心底最隐秘的深处, 还有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念头。

    想赌一赌,甚至试探一下, 这位久居锁关塔的清弦道君,到底还是不是清弦道君本人, 究竟还是否能保有自己的神智。

    耿惊花的手指微微缩紧。

    他的皮肤已经不再光滑,纵是修仙之人,他这般不修边幅, 也会有些深浅斑隐藏在皮肤的褶皱里。

    他目光微深,虽也心有猜测,却下意识觉得这件事从长计议。

    更何况,那人与他,确实本有师兄弟之情,哪里会像是虞绒绒这般说得直接了当。

    “金丹期,大阵师,逆天改命,凝脉重通。”清弦道君终于重新开了口,与此同时,虞绒绒只觉得好似有一道视线,亦或一道神识,在的身扫过,好似将整个人都剖析看透:“这确实是比天生道脉还罕见的资质,你可为之而自傲。”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只是此,你又有几分成功的把握?”

    虞绒绒抿了抿嘴。

    “没有把握。”虞绒绒低声道,再倏而抬头,眼神雪亮看前方:“……这并不代表,未来的也没有把握!”

    清弦道君沉默片刻,道:“阿画,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吗?”

    傅时画慢慢颔首,再躬身:“果与小师妹的猜想是的……那么,是的。”

    “寻找相的路总是残酷的。”清弦道君意有所指般轻叹一声:“纵此,你也一意孤行,决意去寻吗?”

    傅时画垂眸,他的手落在了渊兮。

    他轻轻抚『摸』了一下最熟悉的剑柄,再抬眼时,清弦道君觉得自己仿若见到了当年孑然单薄,九死不悔也登云梯的那个小少年。他眼底的光喑哑却从不曾熄灭,甚至燃烧更盛当年。

    然后,他勾唇一笑,似是洒然,也似是某种从未改变过的决意:“这从来都是修道的意义所在。”

    清弦道君再次陷入了某种沉默,然后再慢慢长叹了一声。

    随着这一声,此前凝滞般的风又重新流淌,竹林的叶子被迟来的风吹了飒飒的声响,投下浅浅的影子。

    “小楼存在的意义从来都只有一个。为了这个意义,无数前辈前赴后继,身死而无悔。直至这一代,依然此。这样义无反顾,不仅仅是为了这天下,为了自己所背负的责任,也是为了此后不必有人一般牺牲。”清弦道君的声音水般响起,他的语气依然温和,然而这一段话说口之时,却仿佛有金戈铁马金石交错之声!

    “身为后辈,你能不为礼法所屈,能看清自己想走的路,这很好。”清弦道君继续道:“归藏湖下,还有另外一条入魔域的路。清算小楼之前,不妨多入两趟魔域。你问的前两个问题,自己去找答案吧。更何况,不到化神,何起阵?”

    虞绒绒猛睁大眼睛,难掩饰自己心的震惊。

    “阿花,这一切都交给你了。”说了这么多话,清弦道君似是有些疲惫,他依然继续道:“接下来,会将此前所有的交谈都从的记忆割裂再抹杀。所……你不必担心。”

    虞绒绒的手指微动,轻轻摇了摇下唇。

    原来的心思,隐秘的试探,对方早一清二楚。

    对方显然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声音反而带了些赞赏,仿佛在欣赏这样大胆的话语与心思。

    “虞绒绒。”他转而再直呼了的字。

    仿佛有某种来自长辈的目光重新落在了虞绒绒身,那样的注视,少了此前的所有审视,而是变成了正的关爱与切的担忧。

    “小师妹有你这样的徒弟,当很骄傲,也很欣慰。”清弦道君带着笑意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回归的那一片了。”

    虞绒绒若有所感,再重新躬身一礼:“那便祝师公——武运昌隆。”

    空气似是有一声疲惫却洒然的轻笑,再回归了寂静。

    那片无形笼罩在这里的结界慢慢散去,虫鸣鸟莺之声重新在耳边响起,虞绒绒却有些怔然抬头看着面前的锁关楼,半晌都没有任何动作。

    “小师妹?”傅时画轻声唤道。

    虞绒绒猛回过神来,的眼眶似是有些微红,却依然冲着傅时画笑了笑:“没事。”

    傅时画深深注视了片刻,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抬手在头轻轻『揉』了『揉』。

    到最后,都没有问心底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却仿佛已经道了答案。

    想问这位自称为师公的人,的……师父呢?

    仿佛问这个问题后,所有的自欺欺人都会不复存在,甚至没有任何欺骗自己的理由,只能去面对现实。

    所选择缄默。

    却难抑制红了眼眶。

    ……

    是夜。

    耿惊花落于不渡湖边,掏了自己的那个破破烂烂的小马扎,再甩了自己没有饵的鱼竿。

    盛夏的深夜并不宁谧,此起彼伏的蛙声与蛰伏的窸窣声自山林之而来,却又在不渡湖边消弭殆尽。

    胶质般的浓稠湖面有了涟漪,一道没好气的声音从湖下传来:“哟,瞧瞧,这不是去浪迹天涯的老耿吗?怎么,还没忘了这个老朋友啊?”

    耿惊花哼笑两声,从乾坤袋里掏几罐酒扔了湖里,赫然便是他这一路从各收集的酒。

    几只水凝成的手同时从湖面探了来,稳稳接住了那几个罐子,这场景在月下湖泊,看起来说不的诡异,耿惊花却面不改『色』,只拍开了手这一罐,毫无形象坐在自己的小马扎,仰头喝酒。

    湖的容叔见了酒,自然欣喜不已,朗笑几声,下一刻,整个湖面好似已经泛起了几分醉意,容叔的声音也变得飘飘然了起来:“老耿啊,寂寞啊,在这湖下这么多年,寂寞啊!傅时画那个臭小子不让喝酒,也只有你还记得老伙伴,会给带酒了!”

    耿惊花很是呛了一下,悻悻然道:“今日来,也是背着他。”

    “背着他?”容叔确实品了其的不对劲:“那个臭小子的机灵劲儿,你还能有什么事瞒得过他?”

    “却也不用瞒。”耿惊花冷哼一声:“狗小子忙着和他的小师妹打得火热,自然不会分注意力到这个小糟老头子身。”

    容叔喝酒的动作都停住了,很是愣了愣,显然被这个消息震得不清,半晌,他却慢慢笑了起来,似是感慨,也似是欣慰:“是啊,臭小子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当年,又有谁能想到,他会活下来呢?”

    “既然活下来了,还活到了现在。”耿惊花一口饮尽坛酒,再前伸手:“便把当年交由你保管的东西给他吧。”

    容叔愣了愣:“这么快?”

    “都元婴了,是时候了。”耿惊花的表情似喜似薄怒:“天生道脉的修行速度,呵。”

    容叔低低笑了来:“这么说来,假时日,等他再走过几遭魔域,若是不借这不渡湖之势,恐怕连也都打不过这个狗小子了。”

    耿惊花伸的手逐渐有了一个奇特的光团,光团之,隐约好似有一柄钥匙形状的东西,却又在耿惊花的下一次收掌之后,消失不见。

    湖之人与岸边之人月下对酌。

    对影横斜,并不交织,月『色』并不均匀洒在每个人身,不渡湖底依然无法被照透,浸于湖之人的人只能仰望这样的月,再沉眠于湖底。

    月好似终于近了一些。

    近到仿佛搅碎了湖的倒影,便可伸手捞月。

    “老耿啊。”容叔突然低声道:“很久不见你用剑了,你还记得自己……曾是个剑修吗?”

    耿惊花起身的动作一顿,然后行云流水收了小马扎乾坤袋里,摇摇晃晃冲不渡湖的方摇了摇手,一言不发离去。

    这一夜,有人一身酒气自湖边归。

    也有人在踟蹰许久后,到底还是扣响了自己大师兄的门。

    开门的人只着雪白衣,长发披散下来,看起来比平时的散漫样子还更随『性』一些。

    傅时画靠在门框,一张脸在月『色』之下显得更多了些几近妖异的英俊,他垂眸看虞绒绒,再抬手勾起的一缕发,笑得有些不正经:“小师妹这么晚来敲的门,实在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虞绒绒抬头对他的视线,再在他的注视里,默默红了脸。

    只是犹豫太久,并未注意天『色』,甚至根本没有往其他奇怪的方去想,这并不代表不能明白傅时画这句话的意思。

    圆脸少女移开目光,仿佛被灼伤般,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更不敢落在他似是有些散开来的衣襟,毕竟盛夏之时,衣轻薄,很难不去注意衣襟之下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

    “那、那明天再来。”虞绒绒几乎是僵硬说完了这句话,转身便走。

    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下一刻,房门关闭,已经被压在了门背后,傅时画的体温距离极近,他似是轻佻挠了挠的下巴:“来都来了。”

    傅时画这个人,越是态度此不正经的时候,其实越是逗。这一虞绒绒早晓,所看到他这样的笑容,反而放了心。

    于是虞绒绒抬手反挠了回去:“莫不是大师兄房间里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所才故意将堵在这里?”

    “果说是呢?”傅时画被挠得下巴微扬,笑意更深,反而俯下身,故意在耳边道:“你猜猜,房间里有什么?”

    他这样压低身子,虞绒绒还没来得及猜,目光便自然而然越过了他的肩头,看到了房间里的模样。

    甚至来不及看清房间里到底有什么陈设,已经瞳孔微顿。

    ——很难想象,有人房间里的墙,竟然会挂满了剑。

    一半的墙是剑,有虞绒绒彼时送他的剑,也有许多没有见过的,想来是过去的日子里,傅时画自己收集的。

    另一半墙,则是断剑。

    那些剑断的各有千秋,虞绒绒今的眼力,自然不难分辨,其有对剑之时碎裂开来的,有斩杀魔兽时断裂的,也有不与什么东西撞击后的断剑。

    此遥遥相对,仿佛某种奇特的见证,再将此前须臾的旖旎一扫而空,只剩下了冷清到近乎肃杀的剑气。

    虞绒绒的目光甚至在这一刹那有些呆滞。

    这、这是剑修的房间吗?

    之前不该怀疑大师兄的剑修纯度的。

    剑痴……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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