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日光照耀迎喜报，春风吹暖送佳音
26岁的第一天是星期六。
虽然昨晚刷题又刷到凌晨三点，但是八点钟的时候，姜思怡还是自然醒了。
整个房子里安安静静，门外好像没有一点声音。
她的新室友们大概都上班去了。
只有自己一个无业游民吧……
床头的手机已经充满了电，没有人找她。
姜思怡刚想发微信骚扰一下濮喻，才想起了他们已经分手两个多月了。
一阵难过袭上心头，不自觉地打开濮喻的朋友圈，发现他的朋友圈里还是只转发着单位的公告。
她又点进去看看会不会有他们的工作照，可是每一张配图都放大了，却都没发现濮喻。
她在期待些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在濮喻刚工作时，就在单位附近租了个房子。
整整三年，姜思怡只要一有空就会去找他。
俩人经常在出租屋里一起看恐怖片，吓到她整夜都睡不着，早上就起不来。濮喻哪怕周末去加班，中午也要赶回来给她做午饭，然后温柔地亲亲她，然后在她耳边试探着问她要不要起床。
自从读研之后，姜思怡就没有什么生物钟了，赖床也是常事。不论是室友还是濮喻，都不曾粗暴地打断她的睡眠，连闹钟都是濮喻为她专门录的。
大概，成长的标志之一就是自动拥有生物钟吧。
而现如今，没有人、更没有工作需要她立刻起床。
翻了个身，哭了一场，迷迷糊糊地又闷着头睡着了。
昨晚和新室友们在沉默中收拾完蛋糕后，彼此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或许也是因为彼此之间还没有建立信任，浴室里牙膏牙刷之类的生活用品依旧都没有，自己的东西都拿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姜思怡起床后，用盆子端着牙膏牙刷和毛巾进了浴室，发现晨光透过铝制百叶窗隙，一条条方形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剩下的光照到黄色木门和马赛克地砖上。
她看着自己的影子，感受着阳光透过睡衣温暖着她的身体，一股莫名的预感从她心底里升腾起来——好运或许要来了。
姜思怡一边刷着牙，一边刷着手机，惊喜地发现有两个代课老师的面试通知。
而且一个在明天上午，一个在明天下午，时间又刚好错开，而且都在新住处附近，而且两个学校的位置还只隔了一条马路。
好运！它来了！
姜思怡高兴地喊了一声，没想到吞了一口牙膏泡沫进去。她赶快把手机放在台盆边，然后拼命地干呕。呕了半天也没呕出啥来，喉咙难受到眼泪汪汪。
但是她抬眼看了一眼背后的阳光，想起那两个面试通知，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了——适当地吃一点牙膏泡沫也值了！
于是她抬起穿着凉拖鞋的脚丫，尝试让脚丫子也感受一下这缕温暖的阳光。
之前说过了，姜思怡升学几乎都是凭运气。
不论是义务教育阶段还是高中大学，她的运气加上“适当地”努力，还是能拥有一个中等成绩的，“比较地”努力，就能拿到“比”周围人“较”好的成绩。
但是这也仅限于文化成绩，她的体育成绩从来差得可怕，怎么练都及不了格，最后体育老师都崩溃地让她去医院检查一下了。
医生说她体育成绩差的原因是小脑不够发达，平衡能力差，需要多锻炼。
大学期间也是在父母的鼓励和室友的陪伴下才通过各项体测。不过读研的时候她就忘记了锻炼这回事，忽略了自己的平衡能力又倒退回中考之前了。
所以，她摔倒了。
她摔下去的过程中，眼前并没有出现谁的脸，满脑子反倒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这下死定了，室友都上班去了，谁来抬我啊，幸好穿着衣服，死了也没什么，但欠那么多钱怎么办，这样死也太没出息了，爸妈会伤心吧……
想起爸妈，姜思怡心里翻腾起一股歉疚，但是这股歉疚也并没有维持多久，随着一股巨大的声响——“砰”地从后脑勺传来，她也失去了意识。
“菜包子肉包子糖包子新鲜滚烫的包子！”
“碰！”
“将军！”
“水白菜！一块五一把，两块两把！”
周末加班的上班族提着豆浆和酱香饼，穿过姜思怡，也穿过白色的雾气，也穿过金色的晨光，也穿过打麻将的老太太、下象棋的老头头、卖蔬菜的小贩……他们往轻轨站匆匆而去。
穿红花衬衣的老奶奶把小推车放在树下，包了油条的糯米团被丢在白糖黄豆粉里转了转，香糯浓郁的糯米团外嫩里酥，隔壁摊的熨斗糕外酥里嫩，还有油醪糟馅的汤圆，裹上芝麻炸一炸，就变成了外脆内软的甜香麻圆，可以配“咔嚓嚓”的油茶，或是清香的菜稀饭。
虽然有这么多种类的早餐，但大多数山城人最喜欢的，还是一碗热乎乎的麻辣面食，宽面细面韭菜叶，米线抄手铺盖面，春夏秋冬、昼夜晨昏都风雨无阻。
“老板儿，来一碗小面，不要葱蒜。”
“要得！”龙飞飞习惯性地先答应，然后再抬头看顾客，发现是姜思怡，“你要不还是吃清汤？”
姜思怡摸摸自己的脑袋后的包，“有关系吗？”
“有瘀血就是要少吃辣椒胡椒花椒的，就吃清汤行不？”
“行，听龙老板的。”姜思怡笑着坐下,“昨天呀，要不是你和丹姐，我可能就凉凉了。”
“哎呀，也是丹姐先发现你，我只是刚好收摊回去嘛。”
“听丹姐说龙老板力气很大，我还是有点重的，该减肥啦……”
“哈哈哈，没事，就算你两百斤，在那种紧要关头，我也会和丹姐想办法把你抬出来的。”
“不行不行，我还是要减肥的。”
“说句实话哈，我觉得只要健康，长点肌肉，多点肥肉也没啥，你又不当明星，”龙飞飞停下打佐料的手，拍拍自己肚子，“不管男女，长壮点、结实点，都没人敢欺负你。”
龙飞飞的块头虽然大，但并不全是肥肉，所以肚子拍起来并没有一荡一荡的，反而像熟透的西瓜一样“砰砰砰”的。
“谢谢龙老板。”姜思怡笑笑，然后抽了几张餐巾纸塞在自己白衬衣的领口上。
“你今天穿得好正式哦，要去面试吗？”
“嗯。”
姜思怡指着不远处的实验中学神秘地笑笑。
“啊！祝你成功……送你两个太阳蛋！考满分！”
“哈哈哈，就是写个教案，可能还要试讲一会，问题不大。还有，加蛋可以，钱还是照常收，”姜思怡笑着说，“实在是最近手头紧，等我工作敲定了，发了工资还要请你和丹姐吃饭，谢谢你们救我小命。”
“哎呀举手之劳啦！”
“话说龙老板早上卖小面，晚上卖麻辣烫不会太累吗？”
“还好耶，习惯了，我一会还要去菜市场买了菜再回去。不过一般周末两天早上我都不卖的，铁打的也要休息下嘛。”
“那今天怎么要摆摊呢？”
“哦哦，有时候生意不是很好，人也没那么累，周末早上也会摆一摆。不然挣不着钱就心慌。”
“俗话说‘天道酬勤’，而且龙老板的东西也好，服务态度也好，我相信龙老板肯定会挣大钱的。”
“借您吉言咯！”龙飞飞眯着眼笑道。
说话间，面摊上就又来了客人。
“老板儿，来三碗二两小面和两碗三两米线，一碗小面不要葱蒜猪油，两碗清汤小面，一碗不要葱，一碗米线不要蒜再加个蛋，一碗米线多放海椒……”
“今天不是星期天吗？你们这么早来学校干嘛？”
“路过而已，我们去补课。”刘瀚初哭丧着脸指着自己的书包。
施云鹏又拍了下刘瀚初的后脑勺：“刘狗，谁说的补课？我们明明是去海洋馆！知识的海洋！”
另外三个少年也只是跟着笑。
姜思怡的面很快也做好了，她一看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便小心翼翼地慢慢吃起来。
幸运的是，白衬衣上一点油渍也没粘到。
隔壁桌的少年们又开始拿起筷子，嘻嘻哈哈地“过招”。
姜思怡看到无忧无虑的他们，心里有一阵暖暖的幸福流过，随后也想起自己小时候在镇上的幸福时光。
春天小溪里抓蝌蚪，上树掏鸟蛋，油菜花田里被蜜蜂蛰，夏天用蜘蛛网黏蝉，院坝里乘凉，吃西瓜看星星，秋天偷谁家的苞谷来烤要剪刀石头布好久……
姜思怡本来站在摊位前扫码的时候，越想越入迷，竟傻乐了起来。
龙飞飞一脸懵地挠挠头，而后看到姜思怡的手机屏幕有裂痕，问道：“小姜，你的钢化膜碎啦？”
“哦，”姜思怡赶快回神，“是啊，昨天摔倒的时候摔的，好像是外屏碎了，不是钢化膜，不过不影响，划得动就行。”
“嗯。你给六块就行了。都说了煎蛋是我送的，”
刘瀚初在身后喊道：“老板，我要再加点海椒！”
“那不行，你辛苦摆摊做生意，该收多少就收多少——”
姜思怡话没说完，后脑勺的包就被人用手肘碰了一下。
姜思怡下意识地用双手去护住头，而手机就这样被她自己丢到了汤桶里。
龙飞飞赶快用大漏勺把姜思怡的手机给捞起来，准备递给她的时候，发现姜思怡整个人已经呆愣在原地，头上顶着小半碗米线和几根菜叶，雪白的衬衣被红汤从后领浸成了彩色。
姜思怡的身后，是已然被吓掉了魂的刘瀚初。
真·“红”运当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