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但凡上学的人都知道,中午休息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只是吃了饭,闲聊了两句家长,佩兰就过来提醒两人时间到了。
回去的路上碰见了同样回到学堂的荣安县主。
过了一个年,周慈音发现县主的精神似乎不太好了,见到是她,县主眼睛微微一亮,小步疾走过来,“周大小姐。”
周慈音屈身行礼,“见过县主。”
荣安一把拉住她,“可否借一步说话。”
桑华见状便知机道,“你们先聊,我先进去了。”
荣安的神情很不好,拉着她走了几步就问道,“大小姐最近可有回到相府?”
周慈音摇摇头,“我是公主的伴读,与公主行住坐卧皆在一处,县主为何有此一问?”
荣安眼眶泛红,“我也不怕告诉你,自去岁老夫人大寿后我母亲就与你家有了默契,我也和你哥哥互通心意,原想着等开了年寻个黄道吉日,你们家上门提亲,可谁知,谁知父王知道此事后大发雷霆,他不许我和周宇来往了……”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簌簌的往下落。“不仅如此,整个年节我和母亲除了日常待客,剩下的日子一直被父亲禁足家中,直到近日要来宗学上学才被放出来。”
荣安说的几乎是郡王府秘辛了。
周慈音心中咯噔一下,南平郡王不会无缘无故就禁止自家女儿和周家来往,除非他已经看出了什么,她试探性问道,“按说婚事是郡王府和我家一起商议的,为何郡王会反对?”说不通啊。
“此事是我母亲安排的,事先父王并不知情。”
原来如此。
“郡王为何反对?总有个缘由吧,你父王可曾提起?”
荣安摇摇头,“不曾说过,只是父王这次十分强硬,就是我身边的丫鬟都被看管了起来。”就怕跑出去和周宇的小厮互通消息。
周慈音安慰道,“你先别急,咱们现在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做不了,这样吧,县主先回去和郡王好好谈谈,问明情由,万事总要有个说法,否则你和哥哥偷偷摸摸的,总也不是正道。”
其实周慈音是盼着南平郡王和荣安说清楚的,若将来周家真的没个好下场,荣安最好还是不要泥足深陷下去,早早的脱身开来对她才是最好的。
“我只是,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周宇见面了,放心不下,”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交到周慈音手上,“这封信烦请你想办法交给他,就说,不,什么都不用说,你交给他,他自然明白。”
话落,她仿佛看到了什么人,急着催促道,“快把信收起来。”
刚说完没多久,周慈音就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老嬷嬷,她迅速把信塞进袖袋里,眉头不由一皱,荣安竟被看管的如此严格。
那老嬷嬷见荣安和她在一起,板着脸训诫道,“县主金尊玉贵,千万不要自降身份和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在一起。”
荣安到底是主子,即便这嬷嬷是自家父王的心腹她也不怕,当下冷笑一声,“我堂堂一个县主,要和谁交往难道还要知会你不成?你又是什么东西?我留你在身边也不过是看在父王的份上,你可不要会错了意,不过是我父王身边的一条狗罢了,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嬷嬷脸色变了又变,还想说什么硬生生给压下去了。
荣安对周慈音使了个眼色,见周慈音会意的点点头,她这才放心走开了。
嬷嬷又瞪了周慈音一眼,跟在荣安身后离开了。
周慈音心情沉重的进了学堂,想着下学后还是要回周家一趟,别的不说,既然荣安相求了,信还是要交到周宇手上才好。
只是这两人,怕是难了,易地而处,若她是南平郡王,也不会把心爱的女儿嫁到一户眼看就要败落的人家。
让周慈音没想到的是她还没来得及去找周宇,却被他捷足先登找上了自己。
傍晚时分,桑华和周慈音方才走到公主府,就见到驻足不前的周宇。
一见到公主府的马车,周宇立刻就迎上前来,先是对桑华行了礼,然后直截了当就道,“妹妹,我有事找你。”
周慈音点点头,“恰好我也受人所托,有东西交给哥哥,我们里面说吧。”
周宇大约是刚放衙,身上的官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匆匆赶来。
到了偏厅,周慈音倒也干脆,直接掏出荣安的信递给他,也把荣安今日说的话转告给他,“……她现在在家中步步不得自由,想见你一面也难。今日不过是与我说了两句话,就被郡王特意安排的嬷嬷好一顿排揎。”
周宇再是想不到南平郡王竟是防备至此,他迫不及待打开信,只见里面的洒金笺纸上打头用簪花小楷写着一行字:“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接着后面描述了她近来在家中的境况,倒与妹妹所说的别无二致。
只是他想不明白,“这门婚事本就是两家长辈都点了头的,就差提亲了,为何南平郡王反悔了?”
不是南平郡王反悔了,而是此事压根就是郡王妃自作主张,郡王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所以发现后大发雷霆,并严禁女儿和周家来往。
她提醒道,“这件事你还是和父亲说一声吧,他应该知道怎么做。”
换句话说,若是周父也反对,那就别妄想了。但以周慈音的猜测,周家大概率会同意,与郡王府联姻,对周家来说是锦上添花。可南平郡王定不会轻易妥协,他不会拿自己女儿的前程开玩笑。就看两家谁棋高一着了。
只是不管成与不成,最后受伤的都是荣安。
周宇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胡乱的点点头,接着从身上摘下来一块玉佩递到她手上,“这是我的本命玉佩,你明日若是有机会帮我交给荣安。”
原还想再写些剖白心迹的话语,只是到底妹妹就在一旁,他有些不好意思。
周慈音长叹一声,此时她也有些后悔,若是当初不帮着苗氏引了荣安去见周宇就好了,不见周宇,就不会情根深种。转念一想,郡王妃提出的婚事,以当时的情况,就算不是她,也会有旁的人撮合二人。这倒是,不知道叫人该怎么说才好了。
送走了周宇,进了卧房就看到桑华懒洋洋的躺在小榻上看书,见她进来,桑华放下书问道,“送走了?”
“送走了,真是对苦命鸳鸯。”
“南平郡王也是一腔爱女之心,就怕拗不过荣安县主。”
可不是,古来陷入情关的女子,哪个不是一腔孤勇,认准了都不回头的。
南平郡王府里,老嬷嬷正在汇报着今日的所见所闻,“……见了周家小姐,郡主有意把老奴支开了,老奴并没有听见二人说了什么,倒是远远看见郡主给了什么东西,是传给周家公子的也说不定。”
正说着话,南平郡王的贴身小厮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回道,“周家公子放衙后去了公主府,在里面待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那就说明嬷嬷猜得不错,荣安确是传出了东西交给周宇。
老嬷嬷本以为南平郡王听完汇报会勃然大怒,不想他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对二人道,“你们下去吧。”
两人对视一眼,脑中有着相同的疑惑。
南平郡王一个人怔怔的坐在正厅,他想起今日早朝后,他被皇帝单独留在了后殿的暖阁里。
皇帝手里捧着新沏好的热茶,面容被茶汤中浮起的热气挡住,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他的声音乍听之下十分平淡,“听说爱卿与周相过从甚密,欲结两姓之好?”
只这一句话就吓得他头上冷汗直流,不过是两个内宅妇人私下的默契,陛下竟也知道。他跪下哐哐磕头,声音颤抖,“臣不敢,陛下容禀,此事乃是臣的妻子擅自做主,事先臣并不知情。”他脑中飞速转着,“陛下明鉴,臣的女儿曾有高僧批命,非年过二十不得出阁,否则必有血光之灾。”
皇帝冷哼一声,老狐狸!就算荣安没有被高僧批过命,只怕今晚过后整个京城也会传遍了,与周家的婚事也只能暂时搁置。宁舍一时名声,也要保住女儿,也算是用心良苦。
“行了,知道这件事不是你的主意,”不过是有个糊涂的妻子,“只是你要明白,朕倚重周相,与他君臣相得。”这是表象,但必须是让所有人都深信不疑的表象。
这话大有深意,南平郡王只要稍微想想就明白。“陛下的意思臣明白,”就是说不要阻止自己的女儿,免得让周相警觉,“只是,臣只怕,只怕……”现在不阻止,真让王妃把女儿许给周家,那到时候周家倒了,自己女儿也就完了。
蠢货,“是让你不要阻止,至于什么时候成婚……”完全由你自己说了算嘛!
“明白了,臣明白了。”
“行了,下去吧。”
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口气,君命难违,今日自己若是不答应皇上的条件,来日清算起来恐怕南平王府和周府就是一个下场了,皇上也是怕牵连太广,这才单独留下了自己提醒。
他迈着疲倦的步伐走到了正院,里面郡王妃和荣安两人正在说什么,眼眶都是红的,南平郡王看着自己娇养长大的女儿,心中满是怜惜,但事却不能不做,眼睁睁看着女儿泥足深陷却不能阻止,否则连累就是整个郡王府了。“荣安,你与那周公子可是两情相悦?”
荣安神情坚定,“是,女儿心悦他,他对女儿的心也从来不掺假,女儿非他不嫁。”
“罢了,既然你坚持,为父再不阻止你。”只是来日周家出事,你莫要怨恨为父。“只一样,你年方二八,为父想多留你两年在身边尽孝,那周宇若是能等,为父就成全你二人。”
荣安再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一时喜不自胜,“真的?女儿多谢爹爹,爹爹放心,他一定会答应的。”
眼见着女儿高兴的样子,南平郡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