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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鬼童现世篇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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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br>奉行止是我们女主的“男相”名,目前女主是因师命而化身男相示人。

    鬼童现世这个篇章,是为了引出男主在六百年后终于找到了女主,并陪伴她的故事。

    他们的缘也是从这里才又一次续上。

    “行止,此去湟城,路途遥远,你定要护好天枢铭文,将其周全送至天师手中。”仙雾中,老者沉稳顿挫的嗓音在缥缈中传来。

    行止颔首:“是,师父,弟子定当不辱使命。”

    头顶传来轻微的压迫,一只手正轻微地抚摸着他的脑袋,“行止,这是你第一回下山,切记,凡世浑杂,人心无渡,切不可妄信妄为,而当行有所止,切记,切记。”

    “弟子明白。”

    ……

    “道长?道长?”

    一声温柔的女声唤醒了行止,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灰色粗衣农妇,右手正端着一块尖角分明的西瓜。

    “道长,今日立秋,吃口瓜吧。”农妇温柔地笑道。

    行止遥看了四周,只见自己正倚靠在一处农田旁的树下,这才想起,方才是自己走得累了,于是随处找了树庇荫,坐久了便睡了过去,做了梦,梦里是自己临别无序仙山的记忆。

    现在正是午时,烈日高照,行止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口渴得紧,于是正了身朝农妇作了揖,双手接过瓜,开始吃了起来。想起适才农妇提及了立秋,行止曾在博观斋的古籍中看过,立秋日吃瓜,意为“咬秋”,寓意酷暑即过,时逢立秋,吃瓜咬秋,即可不生秋痱,是世间农家常见的习俗。

    西瓜香甜可口,行止吃了一半,这才注意到这个农妇身后还跟着一四五岁大的小男娃,两束小发辫系在脑后,乌黑溜秋的眼神正直勾勾看向他的腰间,行止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便明白他正望着自己腰间别着的芝兰佩。

    于是,行止腾出手,卸下了那芝兰佩,递与那小娃。

    “这不可这不可。”农妇忙拦住男娃伸过来的手,“道长,不可给他。他不过没见过这玩意,一时新鲜想玩,不可惯着。”

    说罢,她低声开始小声训斥着男娃:“裕儿,不可无理!”

    行止微微一笑道:“不过是寻常物,我身上还有,这块就送与他玩罢。”

    农妇犹豫了一阵,见裕儿依旧伸手要去讨要,终还是接过行止递来的芝兰佩,给了裕儿。“谢道长。”

    待行止吃完瓜,农妇也未离去,而是看着裕儿蹲在树荫一角玩耍。天气颇热,裕儿额头逐渐冒汗,农妇只得用袖子不停给他擦拭。再不多久,裕儿便开始不耐烦,吵着农妇要回家。

    “裕儿乖,等爹爹下地回来,我们一道回家。”农妇一边用蒲扇给他扇着风,一边温柔地说道。她复看了看行止,于是问道:“道长,看您年级颇轻,又是生面孔,可是哪里人,准备往哪里去?”

    行止微笑回道:“我自无序山来,欲往湟城去。”

    “无序山?倒是不曾听闻了……不过我倒是从我家男人嘴里听过您要去的地方,似是在西边方向,估计还要好长的脚程哩!”

    行止点点头,确实还需极长的脚程。临别无序仙山之时,还是寒冬,下山至今,早已过了一整个春夏了。可惜行止法力稀微,不善用飞天术法缩短脚程,又不好意思向师兄他们借用法力,只好委屈自己的双腿徒步赶路。师父叮嘱过,只要在他十八岁生辰前到达湟城便可,算算时长,还是充裕的。

    现在的他,正来到一处名为沣丘镇的地方。这沣丘镇背靠逢昔山,草木葱郁,人丁兴盛,倒是一块山清水秀的福地。

    此时,裕儿不知从何处又冒出了头来,手上正攥着一只鼓面破碎、泥泞满身的小拨浪鼓。行止还未看清,那拨浪鼓便旋即被农妇拍落进了田里。“裕儿!不可随地捡东西!”

    没几瞬,那裕儿的手背便被农妇拍红了,只见裕儿嘴巴一扁,眼里瞬间噙满了泪,开始嚎哭了起来。

    农妇无奈地抱起他哄道:“好了好了,乖裕儿,不哭了不哭了,回头娘亲给你买更新的更好的,这地上的东西脏,咱不可随意瞎捡,晓得不?”

    哄了好一会,裕儿才止住了哭泣。农妇抹了把自己头上的汗,见裕儿的脑袋也哭得尽是汗,便伸手要去够之前自己遗落一角的蒲扇。

    行止见状,立刻起身帮她递了蒲扇来。

    农妇道谢,然后无奈道:“唉,道长,让您看笑话了。这属实不是我过于严苛了,您是不知道,最近镇里总出现怪事,好十个如裕儿这般大小的小娃娃半夜突然发烧,发烧时还兴说痴语,且连着数日都不见醒……问了郎中也不见好,得等大半月才可自愈……若是遇着情况特别不好的,可能没几日人就没了……有人说许是捡了什么脏东西,惹了身,我这不也得小心些?”

    行止点点头,思忖了片刻,他走去方才农妇拍落那拨浪鼓的位置,低头反复瞧了数次,却再不见那小拨浪鼓的踪迹,许是被哪处的草掩埋了。

    过不久,太阳开始西落,一名青壮男子从不远处走了来,应是农妇的丈夫。那男子面容黝黑,鼻宽嘴厚,显得格外宽和。

    “大郎,这位是路过的道长。”农妇抱着裕哥说道。

    行止朝那男子礼貌地作了揖,那男子挠挠头,也立马作势回了礼。随后,他体恤地将裕儿从农妇手中抱了过来,本就幼小的裕儿在他的怀里显得愈发小巧。

    “太阳要落了,道长可有歇脚的地方?晚饭可有着落?若不嫌弃,可来我家的!”男子豪爽地说道。

    行止闻言,立刻感谢地鞠了一躬回道:“承蒙关照,在下自带了足够的干粮,就不叨扰您和夫人一家了……不过,确是有一事想请求教……敢问,这附近可有供奉岚泽仙神的庙观?”

    待那夫妇指了路,行止便朝着岚泽的庙观走去。行止清楚,只要是农耕兴旺的土地,是必有供奉岚泽师兄的庙观的。岚泽师兄去了上仙庭后,主要掌管世间的农事,护佑着世间从事农耕的黎民百姓,所以愿意供奉他的大多都是农民。也因此,他的庙观大多简朴,谁人都可进去歇脚。这一路来,行止都是寻着岚泽的庙观歇脚的。

    不多时,一宇简单朴素的庙观展现了在他的眼前,行止走了进去。

    进了庙观,他将随手摘得的小花放置在供台上,然后看向岚泽的神像。神像虽小且简单,但也能看出它经常被擦拭。供台上的蔬果新鲜,一眼便知附近的百姓是常来供奉的。

    去了这么多岚泽师兄的庙观,岚泽的神像姿势无外乎两种,一种是岚泽站着,左手托着一根柳条,右手则执柳条的根部,另一种是岚泽斜坐在牛背上,左手撑牛背,右手则挥舞着柳条。无论哪一种,岚泽的一身清浅布衣和柳条都是标配,有钱一点的庙观加个牛罢了。现在行止面前的,则是第一种。

    行止眼神不由移向了神像手上的柳条,手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腰间。

    他一身青色道袍,不靠近了是看不出腰上还盘绕着一根细细的柳条。见行止摸它,那柳条也温柔地用细叶回应了他。

    夜里,行止简单在庙观一角打了地铺,正准备入睡,忽然想起包袱里还留着另一块芝兰佩,他便将其拿出来,佩在了腰间。芝兰佩一经挂上,便开始散香,有了这香,行止这才觉得能睡得安稳些。

    这芝兰佩上的香,是他在无序山时,用灵芝、佩兰与沉香、檀香、龙脑等香料配伍调和的,可养心,可安眠。行止自小便闻惯了这味道,幸而多带了一块,今夜才好安睡。

    闭目不过半晌,不知今夜是怎么了,行止怎么也睡不着,于是便坐起身,盘腿打坐。

    忽然,庙观外若有若无地传出来了一阵声响,行止睁开眼,凝神又听了一会儿,这才分辨清这是一童声唱成的歌谣。

    “早早早,娘亲领了来山岗。晚晚晚,过了逢昔到四方……”

    黑夜里,童谣声愈发明晰了起来,在寂静的沣丘镇上萦绕了开来,显得无端诡异。行止感觉不对,立刻起身朝庙观外走去。

    他出了庙观,直走向附近的一处高地,从高地往下俯视,只见沣丘镇的街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都是门户紧闭,不见动向。

    “早早早,娘亲领了来山岗……”

    无论走去哪里,那童谣声自始至终都萦绕在四周,好像不近不远地跟着一般,未曾有丝毫改变。

    黑夜里,循着昏弱的月光,行止终于发现了一点不对劲。月光下,他瞧见不远处一户农户的门轻浅地半开了,不多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后踉跄地走出。

    是个半大的孩童。

    那孩童尽管步履顿挫,却仿若有什么在指引一般坚定地朝着逢昔山的方向走去。行止猜测,想必是因为那奇异童谣的勾引。镇上,家家户户门户紧闭,未见异常,想来这童谣只有他这样修道之人和特定的童娃才能听见。

    行止疾追了过去,想快速靠近那孩童。可相隔距离终究是有一些,再加上那孩童不停歇地往前赶,等到行止到了方才孩童出门的地方时,那孩童早已又前进了好远,逐渐不见了踪迹。

    行止在那农户门口站定,忽然鼻尖传来的一抹香味使他心头一惊。

    熟悉的芝兰香,是他多年闻惯了的味道。

    那个孩童,就是白日里他遇到的裕儿!

    “晚晚晚,过了逢昔到四方……”童谣声开始欢快了起来,甚至不是一个孩子在唱,好似又多了一个娃娃声。他们一唱一和,时不时伴着欢笑。在这黑夜里,显得更加骇人。

    博观斋古籍记载,鬼引,需物引声唤。

    行止联想到白日农妇说的那桩怪事,这才明白,裕儿多半是撞见鬼童了。

    反复是这几句,倒是念得行止有些头疼了。他加快了步子,既然看不见裕儿,那就循着芝兰香味,总能寻到他。

    夜幕下,一片寂静。芝兰香味逐渐连成了一条香路,指引着行止走向了逢昔山深处。行止不敢有半刻迟疑,立刻钻入了深山中。

    行止走得越发深入了,只感觉山林深处,连唯一的一点风声、蝉声都销声匿迹了。不过好在,那鬼童的声音开始明晰,芝兰香味也愈发强烈了些。

    终于,在半刻时间后,行止穿过了几棵错综横陈的枯树,发现了裕儿和鬼童。

    只见月光飘摇,无明星点缀的夜色下,幼小的裕儿白着一张脸,正面对着两个和他一般大孩童玩耍。那两个陌生的孩童均身着一袭红色,背对着行止。他们牵着手,脚踩得枯叶吱嘎作响,那奇异童谣正是从他们身上发出来的。

    行止躲在树后,腰间的柳条已经卸在了手上。

    “娘亲来了爹又去,热得娃娃叫娘亲……”不知何时,鬼童们的童谣早已换了内容,行止看不见他们的正面,只能仔细端详他们的背影。那两个鬼童,从背面就能看出,一个是男童,一个是女童。一身红色似是染上去的,不像是衣服原本的颜色,且衣料看着考究,和裕儿身上的粗麻棉制的材质明显不同,生前应是大户家中的孩子。还有一点格外奇怪,他们两人临近腿根的衣裳全部衣角残破,边缘破碎,泛着深黑色。

    “早早早,小小孩儿过山岗……晚晚晚,红衣娃娃邀来伴……”那两个鬼童一边唱着,一边慢慢靠近了裕儿,其中的女娃突然伸出了手,手上正是白日的那个小破拨浪鼓。她在邀请裕儿玩。

    不好!行止心念一动,若裕儿伸手去拿了,大概率是会被鬼童占身勾魂。“阿柔,去!”他旋即掷出早已准备多时的柳条,那柳条悬了空,立刻像条蛇一般,迅猛冲向俩鬼童。

    鬼童被它背后突然一袭,少不得分了身,震了开来。

    趁他们回头之际,行止终于看清了那两鬼童的面貌。这两鬼童不仅身形相仿,连样貌都几乎相同,一眼便知是双生儿。

    行止一个回身绕了过去,转眼跑到了裕儿的跟前。

    裕儿白着脸,茫然若失地呆立着,行止立刻念诀,朝他额前一点,裕儿立刻昏睡了去。

    行止接下他倒落的身子,护在怀里,此时的鬼童们也发现了行止,尖叫着朝他扑了来。

    行止唤道:“阿柔,你挡一下。”

    他立刻抱起裕儿朝山脚的方向跑去。只见阿柔一个飞身瞬间增长了许多,顺势横在了鬼童和行止的中间。青色的柳叶如同飞刀一般竖起,待鬼童靠近,它毫不留情地将柳叶释出,那两个鬼童终究是小鬼,哪里敌得了仙物,于是没几下就挨了刀,纷纷嚎叫了来。

    行止听见身后的声音,内心不由舒了口气。

    忽然,身侧突然有一声尖啸,他还未来得及看清,就被不知何物一掌拍飞了去,整个身板重重地撞向了一旁的树。

    倒了地,行止只感觉血气不由顺着喉咙往上涌,他狠命地压了压,立刻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裕儿。还好,裕儿并没有什么大碍。

    他放了心,立刻将裕儿安稳地放在脚旁一处干净的草丛上,然后立起身回头,只见一红衣女鬼正一脸狰狞地怒视着他。

    长发凌乱地飘舞在空中,红色的袖摆下,苍白的手指还留存着长长的指甲。行止心想不好,这是撞到厉害的了,立刻唤道:“阿柔!”

    那女鬼也不等阿柔来,立刻伸出手朝着行止抓来。行止自知法力稀微,恐难持久抗敌,需留存法力等待时机,于是朝着右侧树林躲去。那女鬼直朝着他的方向,不停地追去,遇到阻挡的树木,一掌便能拍碎一棵不大的树干。“欺我孩儿,我要你死!”那女鬼不停地尖啸着,像一棵尖木划破长空一般,刺耳骇人。

    树木在不停地爆裂,终于在一刻后停了下来。行止立刻回头,只见阿柔已然缚住了那女鬼。好阿柔,行止内心忍不住赞叹。

    女鬼不住地挣扎,在转身挣扎之际,行止惊骇地看见,她的整个身后竟是浑然焦黑的一片,不见一丝碎布、一丝好肉,全然的破碎不堪。

    “欺我孩儿,我要你死!”尽管她被缚着,嘴里依然呢喃着这句骇人的狠话。阿柔也不是省油的灯,旋即立起了柳叶刀,扎向了女鬼,只听得女鬼阵阵哀嚎,惨不忍闻。

    行止不敢拖延,立刻从乾坤袖中掏出八方罐,盘腿坐下,闭上眼念起法诀,准备将其收伏。

    刚念没几句,他忽觉不对,倏然睁眼,只见眼前,一左一右,两鬼童正缓缓朝他走来,见他睁了眼,立刻朝他面门袭来。糟了,这两鬼童,是那女鬼的孩子,见母亲被缚住,这是来护母了!

    此时再要闪躲,估摸是来不及了。阿柔也正缚着女鬼,如何来救他?

    行止不敢多想,只得转瞬蓄起法力,闭上眼准备迎接这当头一击。

    疼痛,比预想的还要疼上数倍,行止只感觉他的左右眉梢太阳穴处一阵钻心的钝痛,尔后整个脑袋天旋地转,身体像落叶一般被震向了空中,他旋即眩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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