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
左生身体渐渐恢复，体温降到了37c，蜷缩太久了，站起来活动筋骨。
角落里，几个男人在聊天。
“咱们都在这这么久了，怎么救援队还没来，还要等多久？”
一个男人小心翼翼地说：“我刚刚出去解手听见几个同盟军聊天，说联盟联系不上了。”
“真的假的？怎么会联系不上，是信号不好吗？”
“还是说……地下城也出问题了，自顾不暇。”
一时间，几个人沉默下来。
几秒钟后，一个男人突然抬头，充满希冀地说：“联盟一定还在努力，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我看就是这鬼地方信号不好。”
“对，你说得对！”
左生还在往前走，交谈声在耳边消失。
迎面，遇上了德尔。
德尔看他：“你怎么起来了，身体好些了吗？”
左生点头：“差不多了，烧已经退了。”
德尔惊奇极了，拍他后背：“娘的，你就是个bug，我觉得你真的要仔细研究一下。”
左生攥紧了手才没给他一拳，往旁边站远了点。
这些人在他心里现在除了屁话太多又多了个毛病：喜欢动手动脚。
左生站在门口，放眼望整个大厅，压抑弥漫在人群之间，几乎没有人说话，只是安静的坐着。
左生转过身，小声问德尔：“联盟还是联系不上吗？”
德尔开玩笑的笑容敛下去，摇了摇头，低声：“嗯。”
左生敛眸，看不清有什么情绪。片刻后，他低声道：“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
德尔看他，左生与他对视，目光交汇，德尔在等他继续往下说。
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是联盟抛弃了我们。
但对上德尔的目光，左生没说出来。士气是现在最重要的东西。
左生偏过头：“没什么。”
德尔只当他是烧糊涂了，没有多问。
政府院外传来鸣笛声，接着停下，两辆车停在门外。
维兹和风弋回来了，他们带回了一辆破公交和一辆中型卡车。
维兹跳下了车一路跑过来，满身油污灰尘：“陆钏已经到达机场，机场的客机可以使用，我们现在就出发。”
德尔欣喜：“太好了，我这就去……”
人群里忽地传出一声尖叫！
众人齐齐往声源望去，一名士兵啃住了一名少年的脖子。
徐和大喊：“快散开！”
周围的群众慌忙逃窜，左生靠近大门，立即将大门打开，让群众撤到外面去：“快！”
一个妇女还站在尸化士兵旁边，士兵咬了两个人，人群一动，他马上放开嘴里的猎物，袭击奔跑的人。
被咬的少年丢弃在地，挣扎了两下，身体一顿，接着，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妇女惊恐地看着他，颤抖着迈脚上前：“儿啊，你怎么了？”
徐和：“别过——！”
“去”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晚了，妇女的脚刚迈出一步，少年的头猛地抬起，飞身一扑，把妇女按倒在地。
嘶吼声几乎要掀翻天花板。
士兵还在四处袭击，逮谁咬谁，没有目标，挑速度快的咬，被咬的几乎马上就会感染癫狂。
枪声接连不断，士兵应声终于倒地，然而感染并没终止，被士兵袭击的人早已经混在人群中继续扩散，靠近二楼电梯的地方被围困，乱成一片。另一个电梯太窄，二楼的人下不来，直接往下跳。
大个子在边上扯嗓子吼：“别跳！别跳！操！”
有几个人之前摔的不能走了，大个子逆着人流去拖，好在，二楼不剩什么人了。
大量的人挤着出门，左生站在门边疏散人群：“不要拥挤，注意不要摔倒！”
试图往里面走。
他逆着人流，感染扩散的地方拢共没几个士兵，被丧尸包了饺子了，他得去帮忙。
手里被塞进一个箱子，左生一愣，这瞬间的功夫，他又被人流往外推了半米。人流撞着他的肩膀身体，左生看见塞他东西的桃卡倏地转过身，逆着人流回去里面。
“等等，你干什么！回来！”
桃卡像没听到，在左生放大的双眼里，她径直冲出人群，奔向电梯，那里有两名士兵正在和丧尸缠斗，被困住了，桃卡一边往电梯上奔跑，路过挥起包偷袭围堵的丧尸。
几名丧尸起初在对两名士兵围追堵截，被挑衅很快追着桃卡往电梯上跑。
桃卡跑到一半，怕他们不追上，又停下来冲丧尸招手叫嚣：“跟我上来啊！”
左生咬牙，侧身用尽最大的力气往那边去，掏出枪，一边走一边瞄准。
这太难了，他整个人被不断撞击，无法瞄准，打了两枪都偏了。
那两名士兵脱了困，又被其他人缠住。
徐和也看见桃卡了：“回来！快撤出去！”
桃卡没停，带着追她的两三个丧尸消失在了二楼。
枪声在楼里巨响，光听着就让人耳膜颤抖，如此持续了好一会，随着最后一声枪响落下，丧尸全部倒下。
所有人大喘，不敢懈怠，赶紧从大厅退了出去。
刚跑出门，院子里几声沉重落地声，左生循声望去，看见桃卡倒地的身影，丧尸也跟着她跳了楼。
没做停留，撤到大街上。
徐和按下自己的剧烈喘息：“检查伤口，感染的击毙，没有的上车。”
左生累极了，如释重负，身体靠在一辆车身喘息，一阵眩晕。
耳鸣间听见许多恐慌稀碎的哭声，头疼得要炸开。
左生扶着车身弯腰，身体被什么往下坠，桃卡递给他的医药箱还挂在身上，太沉了，左生一把扯下，丢到地上。
地一声，医药箱砸到地上，摔开了一道缝，里面好像有字。左生弯下身去掀开盖子，入眼一句红漆喷的字：
为社会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左生动作顿住。
喘息也一瞬停了。
半晌。
一只手拍到肩膀上，力气非常大，拍得他浑身器官都好像震了一下。左生回头，对上大个子的目光，眼角微紧，盯着他。
大个子嘴动了动：“你没事吧？”
左生身体已经恢复了很多：“还好。”
大个子又说：“我看你半天不动，还以为你不行了。”
左生斜睨他，寡淡回：“你才不行了。”
“嘿嘿，没事就好。”
左生合上医药箱。
大个子嗓音憨粗：“不好意思，我是大老粗嘴笨，不会安慰人。”
左生绷着的嘴角舒缓。
“谢谢。”声音缓缓。
他鲜少用这种语气讲话，平常道谢也只是出于社交礼仪，不咸不淡。所谓鸟为食亡，身处乱世，人也是一样，上一秒说笑的人难免下一秒不会为了活下去开枪杀人，不要相信任何人，左生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是人都自私，他更是。
左生从小过惯了逃亡，养成习惯时刻保持精神冷静，但不管多少次，对死亡的恐惧都是不可能习惯的，经历越多，心里越是惴惴，只能吊着口气给自己洗脑，告诉自己，这次仍然可以活下去。
桃卡倒下去的身影在脑中挥之不去。
大个子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说实话他的眼睛在他那张和体型成正比的脸上实在拥挤，跟萝卜上插俩绿豆似的，只是不难发现目光盛着善意和关怀。大约是过于少见，左生一愣，心间郁气烦闷莫名平复下去。
蹙着的眉心展平，想到什么：“对了，他们都叫你大个子，我还不知道，你本名叫什么？”
“本名？”大个子像是有些没反应过来：“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他龇牙一笑，防啃面罩挡住他的表情，只看见绿豆眼眯成缝：“铁格，我叫铁格。”
“铁格，”左生由上至下打量了他一遍：“跟你挺配。”
那边，维兹悄悄把徐和叫到一边：“我刚看了一下，咱们车上剩的柴油不多了，恐怕撑不到机场。”
徐和震惊看他：“什么？你们来的时候没看？”
徐和眼都瞪大了：“不是吧大哥。”
维兹也无奈：“太急，就没找，这不是也没见着有吗，见着能不拿吗。只是可能，我看表盘上油量还足，不过，咱们人太多，耗油，加上路远，有点没底。”
徐和这会正上火，别过去脸。带着几分气躁：“那能有多少？”
“我粗略算了算，凑一凑的话，大概有两辆车的油储不够。”
徐和从鼻子里吹出口气，压着声：“那就先凑，凑够的先走，没油的两辆人留少点，我带人在附近找找。”
维兹脸色沉了沉：“这附近……咱们刚到那会是不是也没怎么见到，要不看看从别的车上倒点儿。”
徐和想想都头大：“我他妈也没看见有什么烧柴油的车。”
徐和抹了把脸，冷静了，立在原地回想：“我记得雾城地图上，离这不远是不是有个加油站？”
维兹恍然，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掏出破旧的地图，除了雾城地图，他们在民政大楼还找到镇地图，里面有详细的小镇建筑地标。
“这里，”维兹果然找到了：“向北三公里，有一个加油站。”
人群里闹哄哄，他们排查得差不多了，等排队上车。
左生旁边的位置，忽然有一小股声响，盖过了恐慌窸窣声，注意力被吸引过去，那个位置，人群也骚动起来，以一个男人为首，检查停滞不前了。
那个男人后退了两步，拒绝脱衣检查，手里攥紧领口，五官拧成一团。
瞧他这样子，左生立马就明白，他被感染了。
男人甩开士兵的手：“别碰我！”
士兵明白了他的行为，回首掏钱，男人叫喊：“不！你不能杀我！”
士兵不管他，继续抬枪，男人惊恐起来，瞠着双目，眼泪径直流下来，声音劈了半截：“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杀我？”
他抓起旁边的人：“他也感染了，他也感染了！”
被他拽的男子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突然被揭穿，恼羞成怒，一拳锤上他的眼：“放你妈的屁，老子好好的！”
男人踉跄了一步，又哭又喊：“你才放屁，你就是被咬了！你以为能瞒过他们吗，我们才是一跳绳上的蚂蚱。”
一瞬间，两人好像达成了共识，站到了一起，两杆枪对上他们。男人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我被咬了就要杀我，我没有发病，你们为什么不能等一等，假如，万一我也有抗体呢？”
“你们没有资格剥夺我们活着的权利！”
他大吼一声，忽然疯了，随手掐住一个人的脖子，把他挡在自己面前，那人本想跑的，谁知没逃成，顿时尿了裤子。
另外的男子也学着他抓住一个少年给自己挡枪。
男人下手没有轻重，掐得怀里的人翻白眼了，他恐惧地不停大吼：“我想活着，我想活着！”
徐和在骚乱区域的另一端对面，枪口已经对上他了：“你以为你拉着他挡枪我就没办法了吗？”
“骗子，骗子！”男人梗着脖子：“不是说不会放弃任何人吗，为什么要放弃我，为什么！”
徐和说：“我不想放弃任何人，但我要对其他人负责。”
男人：“那就要杀了我吗！凭什么！凭什么！”忽然，他的怒吼一瞬间软下来，苦苦哀求：“求求你，哪怕扔了我自生自灭呢，别杀我，别杀……杀……咯……”
谈判还没结束，男人身体一拱，说不出话来来了，喉咙好像被什么卡主了，嗓子里发生诡异的声响：“咯咯……嗬——”
“不好！”左生大惊。
男人猛地一下，低头咬住怀里人质的耳朵，极力一口，扯下了他的耳朵，鲜血四溢，受害人凄厉嚎叫，而男人却听不见，嘎吱嘎吱，把咬下来的半个耳朵嚼碎吃了。
后方咻地一声枪响，男人嘴嚼到一半停止，往后仰倒下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旁边那个男人也变异了，咬住怀里人的脖子，人群队伍四散奔逃，控制不住。
“他妈的。”左生听见耳边的大个子叫骂了一声。少了半个耳朵的男人倒在地上，诡异地探头，像鹅攻击人时一样贴地伏脖，猛地扑住一名士兵，士兵用枪杆负隅顽抗，还是被啃咬，场面不能更乱。
很快，两个人扩散到近十人，显然，队伍里不止这两人被感染了。
离得太近了不好开枪，左生只好只身肉搏，丧尸张开臂膀袭击，逼得他节节躲闪，他躲到一辆车前盖，回首一挥枪杆正顶丧尸头颅，一声枪响，后座力震得肺腑乱颤，一阵作呕。
咬牙抬脚把倒在身前的丧尸踹开，还没用上力，旁边又有身影扑上来，左生附身，直接侧着从地上翻过去，把死了的丧尸丢过去，果然把那丧尸挡住了。
枪脱手了。该死！
左生没法回去捡，死丧尸连带枪都被那个丧尸抱住，趴在地上正啃。说来也巧，脚边刚好有根铁棍条，半个小拇指粗细，足够了。他捡起铁条，冲着那个丧尸扑上去，丧尸头顶对他露出后脖颈，左生位置算的极准，一下刺透丧尸枕骨和寰椎相连关节，插/进椎管，一通猛搅乱捅，丧尸的脊椎被搅烂了，四肢瘫下去。
这耗费了大量力气，左生大喘起来，不敢停歇，连忙去扒被丧尸压在身上的枪。
摸到了。
就在此时，一个丧尸扑将过来，只听耳畔一声叫喊：“小心！”巨大的身躯越过自己，反把丧尸撞飞，半个头大的拳头一拳砸烂丧尸的脑子。
左生也举起枪，击毙正前方扑来的丧尸，只听一声枪响，两具丧尸同时倒地，配合无比默契。
第一次，左生在扑杀丧尸时心里生出刺激畅快感。
这一片的丧尸灭干净了，还好，不算很多。
刚刚闷在胸前的那一枪后坐力还有余力，左生双手颤抖，胳膊扶着保险杠起来，后背倚在车前盖，带眼望去，被大个子锤的那人脑浆横流，半个头瘪了。
左生喘着气：“大个子，你这……”
话音未落，大个子再次飞身扑来，疾风一般，从他身侧飞过，撞了他一下，扑走从车后摸来的丧尸，那个丧尸嘴张开了，大个子从正前方扑，正对他的牙，锋利的牙齿随着扑来的力度一下刺进了肉里。
“拳头……”二字声音极小落下，左生后知后觉意识到大个子又一次救了他。
只是这次，大个子撞死丧尸却没立即起来，原地愣了一会，才缓缓从丧尸身上爬起来。
左生察觉到了不对劲：“大个子……”
“别过来！”大个子叫停他，背对他站着，左生看不到他，他的背极宽，低头背对他，许久，嗐了一声：“我被咬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好像再说这句话。
左生整个人顿住。
大个子微微侧了点身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茫然，望向左生：“我下不去手，你能给我一枪吗？”
左生身体僵住。
嘴唇动了动，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他能听懂大个子的话，但他好像，又听不懂。
远处的枪响停了。大个子低头笑了一下：“算了，我不难为你。”他扯下自己的防啃面罩，露出一种近乎慈祥的表情，转过整个身来，无比平静：“他们都在那边，你回去吧。”
大个子的声音萦绕在耳畔，却怎么也落不进左生耳朵。
大个子龇了下牙，眯眼笑，哄孩子一般：“愣着干嘛，快去啊。”
左生听见自己喘息的声音，停顿两秒，他觉得自己应该走，却没法控制双脚。
大个子转过身体不再看他，颤颤巍巍举起枪对准自己的眉心，停顿好一会，手指扣动扳机，子弹穿透头颅，砰地一声，血浆和脑液溅在车窗玻璃上。身体颤了一下，往前摔去——
他就这样，倒在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