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章 陆十九
姒缘深吸一口气,也跟着微笑道:“你好你好,不用谢不用谢。”
一边的高远亲眼目睹一向面目沉稳的少年将军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似乎是没见过这么与人打交道的,顿了好一会儿,才说:“二位远道而来,府中已备放饭菜茶水,我们边吃边聊吧?”
出门前炫了一大碗,现在根本不饿的姒缘婉拒了他的好意:“还是先看看那一千多名将军手下的兵吧,人命要紧。”
“也行,二位跟我来吧。”
几人跟着少年将军陆潼在庄园里七拐八弯,穿过茶园越过荷花池来到练武场,练武场上聚了许多人。
场上有木桩、巨石、刀剑武器、铁链这些常用的训练器具。
有人三三两两挤在一起切磋言灵,叽叽喳喳七嘴八舌的,像一群乌鸦嘴互相诅咒,场面也跟着他们的叫喊声五光十色起来,风雨雷电齐齐轰炸,好不热闹!
“风聚!风聚!”
“电闪雷鸣!电闪雷鸣!”
“轰隆隆!”
“烈焰!烈焰!”
“万物生万物灭!”说这句话的人脸拉的老长,“你们欺负我的天赋名字长!”
其他人则看天的看天,数蚂蚁的数蚂蚁,就是不回应。
另一边,一大群人围成一团。
“我打赌,这个蛋里面是鹰鸟。”
“胡说!这明明就是蛇蛋。”
“你们都猜错了,这是鸭蛋。”
众人看向说话的少年,一人屁股一歪,把他挤了出去:“去去去!没见识的家伙,鸭蛋哪里有这么大的?”
几人走近一看,才发现这群人聚精会神在猜地上半个脑袋大小的蛋,旁边切磋的没有一人提醒他们陆潼站在他们身后。
端着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一人余光不小心瞥见了熟悉的青色,不可置信的望了回来,旋即立马一蹦三尺高,猴一样蹿了出去。
“将军!”片刻他连滚带爬回来。
“将军!军师!”后面的人一窝蜂涌了过来。
所有人脸上迅速挂上严肃的表情,站得板板正正的朝着陆潼行礼。
而那颗不知名的蛋,被其中一人一脚踢到了木桩后面,不见踪迹。
“这是医师,”陆潼朝着众人介绍他们,“所有人!列队!”
一千多人兔蹿一样整齐划一的排列成队,震耳欲聋的声音震落远处的枯叶飘飘打璇儿:“收到!将军!”
深吸一口气,脸上尽量挂着和善笑容的陆潼转过身,看向姒缘:“请。”
点了点头,姒缘吞下事先准备好的大把丹药,按着他们排的列队一一探出灵力。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沾染了丝丝魔气,不是在心口就是在丹田周围。
可见这魔气十分狡猾,专门往人命门里聚。
一圈下来,姒缘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衣服汗哒哒的贴在身上,形容憔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这里的灵力压制更强了。
丹药的效果不如以往,越吃多见效越少,就跟水入江河一样,寻不见踪迹。
“怎么样?”高远语气担心又带些急切的问。
“不是很难,”姒缘皱紧眉头说:“可以先治疗一部分,剩下的需要你们去找药材,我这里不够。”
不是很难你眉头皱得要夹死苍蝇一样?
高远看了眼陆潼,得到首肯后许诺道:“还有什么条件,你开吧?”
“嗯?”姒缘奇怪不已,“条件不是事先说好了吗?怎么,还有什么宝贝要给我吗?”
“既然如此,需要哪些药材,只管说出来,在下派人去寻。”
“你们偌大个将军府,就没有个医者知道你们得的什么病吗?”
姒缘抹了一把汗水,确认所有人只是沾染魔气,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疑难杂症顿时松了口气。
她皱眉只是因为灵力运行越来越艰难,感觉不舒服而已,怎么对方的表情像她要狮子大开口一样,她是那种人么?
“这……那些医者只能延缓言灵时的疼痛,并不能把污秽之气去除。”
闻言,姒缘说:“无妨,府里没有,你们能在五天内找到药材就行。”
剩下两天得用来炼药,一千多人的药材不是小数目。
还得用上混沌世界。
“妙手空空。”细细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下一刻,高兴拿着纸笔站出来递给她。
略微沉吟一瞬,姒缘缓缓写下一整页药材名称,大多数在神医谷跟野草一样野蛮生长,一点也不值钱。
写好需要多少份量后,她说:“只要你们药材足够,我就可以治好他们所有人。”
点了点头,陆潼站了出来,看着她满身汗水不禁说道:“辛苦了……府里有天赋水晶,我们先把你们的身份问题解决了吧。”
姒缘自然不会认为人家真的觉得她辛苦了。
不过她还是笑着说:“行,走吧。”
身后的士兵留在原地继续操练,几人跟着陆潼辗转来到一处大厅,大厅正对面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
陆潼上前顺着山水画的河流轨迹轻轻抚摸,片刻,整面墙剧烈颤抖起来,“噗嗤噗嗤”的灰尘从头顶掉落,挡住所有人视线。
姒缘不着痕迹的后退两步,心想这地方没人打扫么,这么多灰。
待到尘埃落定,山水画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漆黑的甬道。
几人跟着陆潼一路往前,穿过长长的甬道,来到一方阔大的房间,房间的墙壁上镶嵌满了夜明珠,把整个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房间正中心,摆着一块球形的发光水晶球,莹莹光芒流转,像迷你月亮一样,好看极了。
周围放着大大小小的箱子,有的打开,露出里面满满的金币、银币、宝石,有的半合着,散发出幽幽的光芒。
看着这琳琅满目的珠宝,姒缘不禁对这将军和军师二人心里涌上满满的佩服,这两人是真的不知道财不露白的人生大道理啊。
他们知不知道他们面前站着的人道心不坚啊?
“二位,把手放上去就可以了。”沉稳的少年音打破了她的神游。
姒缘走上前,缓缓伸出手。
水晶瞬间光芒绽放,两个墨黑的字在水晶里跳动,慢慢变得清晰。
看见自己有言灵,还是两个字,姒缘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每次触发言灵,就噼里啪啦说一大段话。
到时候估计自己还没有说完,别人就把她给杀了,完事还踹她一脚嫌她啰嗦。
“荒芜?”
“这是什么意思?”高远询问。
姒缘摊手:“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你现在要试试吗?”
高远连连摆手后退数步,用力摇了摇头,牵强一笑:“别了。”
开玩笑,他可不敢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而且“荒芜”这两个字听着就深不可测,他才不要做小白鼠。
歪过头,姒缘笑吟吟的看向他,摸出之前他给的两块牌子:“那身份铭牌呢?怎么搞?”
高远拿过其中一块,一把丢进水晶里。
水晶周围的光芒瞬间剧烈翻涌起来,那两个墨黑的字渐渐飘到铭牌面前,然后钻了进去。
铭牌的背面,瞬间出现了和其他身份铭牌一模一样的字体。
高远的声音又焦急传来:“名字,快!快说名字!”
“啊……?”姒缘跟着一慌,“姒缘,我叫姒缘。”
然而高远看着水晶,脸色却是骤变,“来不及了!”
“咻!”
一块身份铭牌被水晶吐出来掉在地上,高远颤抖着手将它捡起:“完了……”
姒缘凑过去:“怎么完了?”
“陆……咦……十九?”姒缘有些疑惑的问,“要是我的铭牌上不是我的名字,别人信仰的还是我吗?”
魔族人泰达玉的记忆不知道这些,所以她得问清楚。
“是你……”捂着脸,高远闷闷的声音从指缝传出,“只是给你的名字太过随意,以后你出门在外便只能用这个名字,不能用你的本名了。”
想不到他英明一世,糊涂一时,居然给人取了这么个阿猫阿狗的名字。
姒缘听懂了,不过却没有多在意。
要想以后得到明面上的信仰,她便得用铭牌上的名字行事。
这有什么,出门在外谁还没个小名了。
另一边,冷清拿过另外一块铭牌,看了一眼,捏在手中。
没拿铭牌的另一只手缓缓覆上天赐水晶。
瞬间,水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光芒颤动不已,似乎要把水晶挤爆。
“该不会要爆了吧?质量这么差吗?”几人都被这亮度闪得睁不开眼,姒缘小声嘀咕。
陆潼淡淡的声音传来:“不会。”
片刻后水晶归于平静,冷清已经拿好身份铭牌站在一边,所有人都没有看见他的天赋是什么。
刚刚还热闹猖狂的光芒此时老老实实死一样缩回了水晶里。
皱了皱眉,姒缘有些不满的说:“你一个大男人藏着掖着做什么?”
冷清挑眉,把身份铭牌拿给她,姒缘接过一看。
正面:姜国,陆清。
反面:吞噬……
姒缘:“……?”
怎么他的天赋看着更牛皮些?
顿了顿,她说:“既然测完了,身份铭牌也到位了,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切磋切磋?”
她还没有试过出口成真是什么体验呢……
冷清看着她,眼底滑过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宠溺:“好。”
“正好我知道的多一点,我可以教你。”
“嗯。”
练武场,两人对立而站。
其他人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不约而同围成一个大圈看着新来的二人。
姒缘仔细回想泰达玉小时候记忆中的细节:“你所坚信的,便是你拥有的全部。”
她凝神幻想自己的言灵用出来是何等的灿烂耀眼,片刻大喊道:“荒芜!”
“呼~”
一阵微风吹过,数片叶子轻飘飘落下,围观的群众面面相觑,一脸不知所以。
旋即目瞪口呆。
第一次见到姜国有人的言灵天赋,把人家离得老远的树叶搞枯了的。
那棵无辜的茶树叶子瞬间变成黄色,“簌簌簌”掉下来一大片,好像瞬间入了深秋。
其他树相安无事的立在原地,如果有人观察细微,就会发现这些树不约而同的把叶子卷起来了一点。
它们怕啊!
这个人搞什么?
它们隔壁那棵百年老树好不容易养的叶子,平时时不时跟他们炫耀自己叶子多,主人最喜欢站在它下面打拳……如今眨眼的功夫就给她薅秃了……
太让树发抖了……
沉默许久后,人群中有人率先起掌,“啪啪啪”,所有人跟着笑着鼓掌。
“真厉害啊!不愧是神医!”
“太棒了!把树叶清理干净,我们就不用花时间打扫了……”
“对对对对对对!第一次言灵就成功了,简直太有天赋了!”这话倒是不假。
很少有人一开始就能摸到那种虚无缥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的。
大多数人用了很长时间,才从自己的天赋名字推测出自己的言灵攻击法门。
虽然很多人的言灵天赋名字都通俗易懂,但也有很多人的天赋名字根本不显。
比如说,汤国那个于江青的“拟”,要不是机缘巧合之下接触了机关术,怕是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该“拟”什么。
姒缘能一下子就言灵成功,也是占了别人记忆的缘故。
画面来到冷清这边。
他站在练武场中央,绝世的容颜不容忽视,许多人羡慕敬仰,却不敢嫉妒。
因为差太远了。
这个男人的脸就像神最完美的作品一样,没有一分瑕疵,美得人神共愤。
鲜少有男人能驾驭住“美”字的,但他周身的冷冽气派,却一点不显女气。
他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一般煽动人的心弦,薄唇轻轻蠕动吐出两个字:“吞噬。”
顷刻间狂风大作,肉眼可见的黑色物质凭空出现包裹住那棵秃了一半的树,瞬间将其吞没。
须臾,黑色物质消失,所有人眼睁睁看着,一棵树在眨眼间消失不见,无影无踪。
恍惚间觉得好像那个位置一直什么都没有……
满座哗然!
无一人在这个时候说话。
沉默翻涌在空气中,姒缘吞了吞口水,小心开口:“爷,那棵树做错了什么?”
冷清面无表情的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是深不见底的浓郁黑色,姒缘身子一僵,那一瞬间仿佛看见了无尽的黑暗中,数只漆黑的手从黑暗中凄厉尖叫着伸出来,想把她拉进无边的黑色中。
她默默移开视线,闭紧嘴巴。
身后的人陆陆续续鼓起掌,片刻后掌声越来越大。
还没比试,热身她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