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谁令骑马客京华（2）
守孝期已满，杨素托关系回京就任起居舍人，闻人昴仍在齐州任职。回京这事武治下旨由吏部负责，闻人言也没有过多询问，过程还算顺利。
“杨舍人，大概就这些要准备的，若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再问小人。”内侍交代完事宜便要离开：“还有一位张舍人，张舍人年老，病了多日，杨舍人要处理的事多了，您处理完府中事情即可上任。”
“多谢李内侍。”杨素微微欠身。
“小的再提醒杨舍人一句。”
“李内侍请讲。”
“起居注是记录陛下的言行，杨舍人应该知道怎么记录。”
杨素笑了笑，这不就是想让自己造假？起居舍人并不是一天都跟着皇帝，在皇帝上朝，拜见太后，宮宴等大场合记录皇帝的言行，而武治大多时间都在后宫中，也就没有可以记录的东西。据说是因为张舍人在起居注里写的都是实话，被武治看到了，武治就让他称病回家休养。“多谢李内侍提醒。”
“杨舍人客气了，那小的就先行告退了。”
李内侍刚离开，闻人言就来到了杨府。“杨舍人回来了。”闻人言走上前去。
“原来是太师。”杨素欠身：“太师突然造访寒舍，下官没有什么准备，还请见谅。”闻人言挥挥手：“无妨无妨，我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来恭喜你。”
杨素疑惑：“太师何来恭喜？若是在齐州，还能落得个清净，吏部有意提拔，只能即刻上任了。”
闻人言笑了笑：“京城事务繁忙，张老有病在身，杨舍人可是要有的忙了。”
“晚辈还得多向太师请教。”
“哈哈，杨舍人在齐州三年，可曾见过闻人昴了？”
“哦，晚辈见过闻人都尉，只是闻人都尉不太爱说话。”
“他从小就这样，不爱与人说话，自己还偏偏要到齐州这么远的地方。对了，大牢里刚进去一个书生，据说是杨舍人的朋友，杨舍人可去见过？”闻人言说。
“书生？”杨素神色一凛，似乎已经猜到是谁了：“多谢太师提醒。”
杨素听闻消息立刻赶到大牢，整间牢房黑漆漆的，杨素什么也看不见，便轻喊了一声欧阳拓的名字。
蜷缩在角落里的欧阳拓听到熟悉的声音，站起身来：“杨大哥，杨大哥，我在这！”欧阳拓被人从牢里放出来，看见杨素时，眼中快要沁出泪来，缓缓开口道：“官兵去齐州找你了，去了十几天一直都没有回来，还好杨大哥来了，不然我以为我要在这待一辈子了。杨大哥你快告诉他们，那匹马是不是你借给我的。”
杨素轻轻拍了拍欧阳拓：“事情我都了解了，是他们抓错了人。你可还好，他们对你用刑了吗？”
欧阳拓摇摇头。
杨素脸色一凝，看向官兵：“没有证据的事，就随便抓人？”站在一旁的官兵低着头一言不发，之前杨素在齐州这么远的地方，就算真的抓错人也不会怎么样。现在杨素会像内侍一样跟在皇帝跟前，保不准就和皇帝告状砍了他们的脑袋。
杨素打算将欧阳拓接到杨府，让他先在这暂且住下，过几日派人将他送回齐州。
“你母亲还以为你拿到了考试的资格，高兴的不得了。怪我，我本想着不将突厥马借给你，这样也不引人注目，没想到却碰到苏子康那个无赖。到底是我父亲已经不在了，否则他们也不敢随便抓你。”
欧阳拓苦笑：“不怪杨大哥的，算我运气不好吧。还请杨大哥别和我阿娘说这件事，她本来就身体不好，要是听到我在牢里待了十几天，她怕是要接受不了。哦对了，杨大哥，我和你说，我见到戴尚书了……”
次日上朝，杨素第一天任职，便看着大臣们吵得不可开交，若不是武治在这，怕是都要打起来了。他们吵来吵去，最后吵到了一件事上——突厥侵犯边境。
先帝在时，突厥便内部分裂，不断内讧，最终被分割成了东突厥汗国和西突厥汗国。东突厥的地盘与盐州接壤，现如今盐州，灵州两地已经被攻占，盐州灵州的地方官不是被害就是逃回了京城。
大臣们不停地争论到底选谁为行军总管收复失地。
“陛下，吴太尉身经百战，是行军总管的最佳人选，定能收复失地，不负众望。”有大臣道。
“陛下，吴太尉年事已高，战事早已力不从心。臣以为怀化将军闻人煜更为合适。”闻人言一党自然是推荐闻人煜，此人是闻人言的嫡长子，闻人言对此子寄予厚望。
更有极少数人认为：“东突厥此番开战，是想威胁拉拢我们一起对付西突厥，不如我们一起联合，先把西突厥解决掉。”
“陛下刚登基不久，百废待兴，不宜打仗啊。”
吴太尉在朝堂一言不发，似乎并不在乎这次到底是不是他带兵。
“这闻人将军还年轻，怎么能担此重任？”
“这是历练的机会，若是大小战事都让老臣去，那后辈怎么会带兵打仗？”
“后生年富力强，只会纸上谈兵，能去吗？”
大臣们争论不休，武治大喊：“够了，都闭嘴。”大臣们都被吓了一跳，连在一旁写起居注的杨素也一怔。“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朕到底选谁？”武治蹙眉，怒道。
“那可以让闻人将军为行军总管，吴太尉为副总管。”
“陛下，闻人将军年轻，担不起重任，行军总管还是吴太尉更合适。”
“够了，退朝！”还没等朝臣们反应过来，武治就已经起身离开了。
“陛下，陛下！边境战事岂是儿戏啊！”
杨素也随武治退下，刚才在朝堂听大臣们吵，他也在想谁更适合这次的行军总管。杨素肯定是偏向举荐吴太尉的，只是吴太尉年事已高，可能以此推脱，若是这种事立功的事落到闻人煜手中，闻人言的权力怕是要越来越大。
武治在前面走了几步，停下：“杨卿回去吧，今日下朝早，太后怕是没起，朕就不去给太后问安了。”
杨素自然知道武治就是想找个理由去后宫，他拱拱手，道：“臣知道了。只是陛下，行军总管的人选，臣有一人推荐。”
武治并不是很感兴趣这个话题，漫不经心道：“谁啊。”
“回陛下，是太师的次子，闻人昴。此人是齐州折冲都尉。”杨素说：“朝堂中大臣多数举荐太师长子闻人将军，可是闻人将军一直待在京城做个散官，而闻人昴在齐州带兵操练多年，也是闻人家的人，臣以为闻人昴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一来呢，闻人昴有带兵经验，二来呢，也顾全了太师的颜面。”
“爱卿说的不错。”武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身边的李内侍：“那便让中书省拟旨，封闻人昴为忠武将军，为通漠道行军总管，带领三万军队讨伐突厥。”
“是，陛下。”
杨素也有些诧异，没想到武治会这么快采纳他的建议。
“他们在朝堂上来回吵，吵的朕头疼，选这个也不行，选那个也不行，到明天朕直接说拟好旨了，他们也不敢再说什么了。”武治似乎看出了杨素的疑虑，作出解释，还未等杨素回答，武治接着说：“朕既然听了你的意见，那就不要在起居注上乱写。”
杨素离开，发现正要出宫门的吴太尉。“吴太尉。”
“杨舍人。”吴太尉转身。
杨素微微欠身，道：“我回京第二天，还未来得及向吴太尉道谢。”
吴太尉挥挥手：“不妨事。对了，杨舍人此时不应该在宫里吗，怎么出来了。”
杨素笑了笑：“吴太尉要比我更了解皇帝吧，刚刚下朝就要往后宫跑，便把我赶了出来。关于行军总管一事，吴太尉好像并不感兴趣？”
“感不感兴趣的，最后也还是闻人煜去。”
“我向陛下举荐了一个人，是闻人家的，只不过是——闻人昴。”
吴太尉有些疑惑：“闻人昴？你为什么要举荐他？哦，他不是一直在齐州折冲府吗。”
杨素解释道：“闻人昴与闻人家的情况，朝臣大部分都清楚。晚辈与他相处三年，我觉得他出兵对我们来说更合适，也更有利。”
“闻人言可是他父亲，你确定他没有骗你？”
“我们本就是相互利用。如果他想骗我，那怕是要等到闻人言死了之后了。”
“什么？！让我去平定叛乱？”
欧阳拓回齐州第一件事，就是把消息就传给闻人昴，闻人昴骂了句脏话，瞠目结舌：“这道圣旨给门下复批了吗？太师怎么可能让我去带兵？”
欧阳拓说：“听说敕旨已经拟好送到尚书省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送到闻人大哥手中了吧。”
闻人昴摇摇头，小声说：“荒唐，太荒唐了。他不会是想让我死在盐州那个破地方吧。”
“闻人大哥，你说什么？是杨大哥举荐的你，我倒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你若立下了军功，不就也可以在京城做官了。”
“是杨素？”
“是啊。”
闻人昴在心里暗暗骂道：不想办法给我调回京就罢了，还让我出去打仗？
“对了欧阳拓，你怎么才回来？”
欧阳拓有些尴尬，不知道如何开口：“这个嘛，说来话长了。不过我还是没有拿到考试资格。告诉闻人大哥，闻人大哥可不能笑我。”
“怎么了？你被抓起来了？”闻人昴随口一说。
“啊，杨大哥告诉你了吗？”
“哈哈，真的是被抓起来了？我也就是随便猜的，没想到我还猜中了？”
“这是怎么猜到的？”
闻人昴笑笑：“杨素那匹马虽然不是富家子弟骑乘的突厥马，但也是匹好马，被人盯上也不是没有可能。说到底，是被官府还是无赖看上了？”
“好像是兵部尚书的长子苏子康。”
“他就仗着自己姐姐是苏昭仪，父亲是兵部尚书，作威作福惯了。若不是他父亲依仗太师，怕是还混不到兵部尚书这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