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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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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城的冬天迎来史上温度最低的一次,窗户上结了冰,一出门寒气逼人。

    街上成群结队的学生,走着闹着,天气阴沉沉的,也没有减弱她们的热情。

    寒假已至,顾唯一回了家,父母会特意照顾她的生活起居,本来这些天她没什么心情吃饭,如今被父母逼的每天喝各种烫,脸上的婴儿肥又重了些。

    公交车停在站台,顾唯一上车时,看到车后门站着的一个男人,吓了一跳,等她再仔细看时,才发现不是季让,只是穿着身材有些像。

    她真是魔怔了。

    自从那次见面,她就再也没跟季让见过,听林嘉伟说季让回了外公家,他外公去世了。

    林嘉伟当时靠着沙发翘着二郎腿,十分高调地扬着眉:“让哥要成亿万富翁了,他外公把钱都留给了他,自己的女儿一分也没给。”

    当时郑枳戳着他的脑袋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亿万富翁呢。”

    后来聚会结束,赵黛汐喝多了,问她还跟季让有联系吗。

    她摇了摇头。

    赵黛汐大着舌头:“当时应该劝你早下手的,亿万富翁啊,几辈子吃喝不愁了。”

    那时候她也只是笑了笑。

    公交车沿着站台停停靠靠最终来到医院,从大厅挂号后,顾唯一坐在椅子上等着,她这几天睡眠不好,总是半夜惊醒,醒来还会看一眼手机,便再也睡不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乌云散去,太阳露出头来,透过医院楼顶的玻璃窗照进大厅内。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有淡淡的暖意,她开始打盹。

    她还没睡多久就被一个孩子的哭声吵醒了,睁开眼睛,阳光刺激的她半眯着眼睛,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寻着孩子的哭声,她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租赁店的阿姨带着小宝在医院的诊断台前,不知道说着什么。

    小宝哭的很凶,小脸红扑扑的,整个人怏怏的,趴在阿姨肩头哭的稀里哗啦的。

    顾唯一站起来,往那边走。

    “阿姨,小宝怎么了?”

    阿姨回头看到是她,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她的胳膊,焦急地说:“小宝发高烧,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一直哭,你说可怎么办啊,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小信交代。”

    阿姨有些六神无主。

    顾唯一看着小宝,摸了摸他的额头,很烫。

    她先把阿姨安顿到一旁的座位上,半蹲下:“姨,你先别急,我有一个朋友是儿科医生,我问问他有没有空。”

    “谢谢你啊,小顾老师。”阿姨抹了抹眼角的泪,手上还抱着小宝。

    顾唯一往前走几步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给自己高中同学打电话,这个同学是她在光州的同学,后来上了医学院,后来留在了南城。

    两人之间还有断断续续的联系。

    等顾唯一回来,她把小宝抱在怀里,“姨,你先休息会儿,我朋友在巡房,我们去他的办公室等他。我跟朋友说了小宝的症状,他说不会有事的。”

    “谢谢你啊,小顾老师。”阿姨这才放下心。

    “不用谢,姨,我们带着小宝先过去。”顾唯一的手臂打着石膏,小宝倒是听话些,这时候不哭了,自己牵着她的手往二楼走。

    最后诊断是肺炎,要挂点滴。

    阿姨留下来照顾小宝,顾唯一去楼下办理住院手续。同行得还有那个男同学。

    男同学姓李名辞。

    “谁家的孩子让你这么费心。”李辞长相周正,是一个十分温柔的人,做事也是温声温气的,在医院也颇受欢迎。

    “认识的人的阿姨。在医院看见不能不帮。”顾唯一低头写着住院手续。

    李辞手搭着柜台笑:“你还是老样子。”

    “嗯?”

    “爱多管闲事。”

    顾唯一笑了笑:“我就当你夸我了。”

    李辞笑了:“心态这么好?”

    “不好能活下来?”顾唯一开玩笑到。

    她也不知道,李辞这么温柔的人,对她总是吹毛求疵。

    “阿姨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先过去了,有时间请你吃饭。”顾唯一拿上住院单子,要走。

    李辞没动看着她说:“我记着呢。”

    顾唯一回来的时候小宝已经在阿姨怀里睡着了,由于呼吸不畅,小宝的嘴唇张着,像个小金鱼。

    “睡了。”阿姨指了指小宝后,轻声问,“胳膊怎么弄得?”

    “不小心怼到了。”顾唯一轻描淡写带过,“怎么就你自己?”

    阿姨叹息道:“小让在忙他外公的葬礼,阿伟那边管着酒吧也忙不过来,我就只能自己带小宝过来,得亏遇见你了,不然我什么也不会。”

    顾唯一笑了笑,没说话而是把买来的生活用品摆在柜子里面。

    阿姨有些不好意思:“小顾老师,你这不是破费,我自己能买。”

    “没事,我顺便。”

    阿姨看着顾唯一露出和善地笑:“小顾老师你人真好。”

    顾唯一不善言辞,本想着忙完离开,但看到小宝难受的样子,阿姨又忙不过来,又留下来削苹果。

    阿姨看着顾唯一,怎么看怎么满意:“小顾老师。”

    顾唯一抬起头看向阿姨。

    只见阿姨笑着说:“小让是很喜欢你的。”

    顾唯一削苹果的手一顿,嘴角微扯。

    阿姨又道:“你别不信,小让在我身边五年,我知道这孩子脾气秉性,就他这个淡漠的性子,如果不是喜欢小顾老师你,他不会这么缠着你的。”

    “可是,他从来没说过。”顾唯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第六感觉得季让对她是特殊的,但是季让从来没有正面说过,她也不敢多想。

    “有的时候喜欢不在话语而在动作。”阿姨笑得一脸神秘。

    顾唯一抿了抿唇,“阿姨,你能跟我说说季让的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阿姨有些为难。

    顾唯一低下头,垂着眼睫,她说话时,眼睫轻轻颤动,她声音很轻,“阿姨,那天晚上我看见他被打了,可是他不还手,那样的他很颓废,让人心疼。”

    说完,顾唯一抬起头,黑亮的眼仁,清澈明亮,她此刻十分认真,她想知道季让的过去,不想再云里雾里的折腾下去。

    阿姨摸着小宝红扑扑的小脸蛋,叹了口气:“这事说来话长,你看到的那个人估计是孙乾派来的。”

    “孙乾?”

    “嗯,他是小让高中的好朋友。小让喜欢玩车,玩得也很厉害,那时候我儿子带小让一起玩车,后来是孙乾的弟弟孙超加入,那天小让比赛得第一,我儿子和小让都喝了酒,本来是准备叫代驾的,可孙超那孩子想开车,那时候我儿子也是喝多了就糊里糊涂的把车钥匙给了孙超。谁知道那天天气阴沉,雾天,出了车祸,孙超在医院躺了两天人就没了,我儿子也进了医院,只有小让被他外公接走了。

    后来孙乾一直在折磨他们,我儿子被他弄进了监狱,小让从国外回来后,每年孙乾都会派打手打一顿小让,就这么生生折磨李五年。”

    “他……他不还手吗?”顾唯一说。

    阿姨摇头:“小让一直觉得对孙超和孙乾有愧,一直都受着。”

    季让从葬礼上回来的时候已经夜深,他身上穿着黑色西装裤,黑衬衫衣领处被他松开了一颗纽扣,单薄的衣服,尽显他修长的身材,流畅的腰线,黑色更趁他冷白的皮肤。

    刚下车,季让站在门口抽了根烟,他站在那,指尖夹着烟,有的时候抽一口,有的时候弹弹烟灰,身上那种散漫劲依旧,偏栗色的头发被他理得很短,看上去蛮精神的。

    “季让。”

    他回头看,是许久不见的吴雅琳。

    吴雅琳似乎换了一个人,朴素的妆容,脸上多了疲惫。

    “过得好吗?”季让出声,指尖点在香烟上,弹了弹烟灰。

    吴雅琳笑了,看吧这就是季让,他根本什么都不记得,因为不在意所以不记得。

    多么残忍的一个人。

    他没有忘记她,但他从来没有刻意想过她。

    “挺好的。”吴雅琳抿了抿唇,“季让……”

    “嗯?”

    “当初你救我是不是因为孙超?”

    季让拧着眉,只是皱眉,没有生气。

    “是因为他是吧。”

    季让捏住烟头,“多半是因为他。”

    季让说完,吴雅琳肩膀耸着,眉眼低垂,已然没话再说。

    冷风吹过,季让站在路灯下,吴雅琳临走前说了一句:“季让我很开心,张岩说顾唯一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我也想让你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

    吴雅琳认识张岩还是高中那会儿,因为孙超。

    吴雅琳比他们小,也不是六中的学生,是因为孙超才认识张岩。

    前几天碰见张岩,聊了挺久的,自从孙超去世,他们就没再联系。后来聊到了季让,吴雅琳才知道季让和孙超的关系。

    冷风呼呼吹过,季让的指尖有些麻木,他回忆起高三的那段时光。

    孙超揽着他的肩膀,是一个阳光少年。

    “哥,你看见前面那个女生了嘛?那个扎着马尾的那个,漂亮吧,等高三毕业了我就跟她表白。”

    那时候他还问:“为什么高三?”

    “她喜欢赛车,高三我成年能开车。我一定带她去看我的比赛。”

    那时候一切都还在。

    月朗星稀,深夜的街道零星站着几个人,季让捻灭烟,插着兜往三楼走,一路上他掐了掐眉心,脑子胀得慌,太阳穴突突跳着疼,他很想她,很想抱她。

    这种想法在他心里要爆开了。

    他突然想笑,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十年了,他逃了十年,竟然妄想掩盖过去,竟然想坦荡的去接受顾唯一的好,去索取她身上的一切,而一开始,他对她的目的就不单纯。

    他把她当成救命稻草,如今却深陷其中,也想把她拉入深渊。

    季让啊,季让,你真是一个卑鄙无耻的人。

    这一路上,季让脑海里充斥着太多声音。

    “你他妈躲哪去了。”

    “放我出去。”

    “你真的想面对吗?”

    “一切都是因为你。”

    “小超活着的时候想见你,你呢,你特么人呢?”

    不知道哪里滴答滴答地水珠砸在地板上,季让拖着沉重的身子往三楼走。

    站在走廊上,他看到房间门口站着一个人,很像她。

    季让自嘲一笑,他又出现幻觉了。

    走廊的灯光昏暗,月光从窗户上偷偷爬进来,照在顾唯一的身上,两人站在原地看着对方,谁都没动。

    顾唯一站在门口,她不知道为什么来这里,等回过神的时候,她就到了门口,她在这里站了半天,也想了很多,她似乎根据阿姨的描述,想到了高中时期青春年少的季让,想到了受尽折磨,独自承受的季让。

    可是当季让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知道,这才是她认识的季让。

    她跟阿姨聊了很多,阿姨说:“小让是怕你知道他的过去后,讨厌他,没人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不堪。”

    水滴声越来越清晰,季让站在那,顾唯一看向他,他脸上有很淡的青色胡茬,那双桃花眼里满是倦意。

    “你怎么来了。”他声音很哑,抬眼时,眼眸深邃,黑漆漆的眼眸像是盛满星空,极度深情。

    顾唯一本来准备好质问他的措辞,看到他这样可怜巴巴的眼神,她又说不出来话了。

    谁说他的眼睛不深情的。

    顾唯一抬了抬眼镜,小圆脸从高领毛衣里露出来,眼镜上有些雾气。

    “我来跟你说清楚。”

    季让心下一沉,他走过来,站在她面前,衬衫领口敞着。

    顾唯一的身高能看到他领口里面那颗小痣。

    顾唯一见季让没说话,她仰着头继续说:“我不喜欢我们这样,很讨厌。”

    她说话时温温柔柔地,无比乖巧。

    “讨厌我?”季让自嘲一笑。

    顾唯一看着他,叹了一口气:“不是我讨厌你,明明是你讨厌我。反正我不喜欢这种关系,我食言了,我想知道你的过去。”

    她想听季让亲口告诉他。

    季让只觉得心脏跳的很快,脑袋疼,像是无数个虫子往里钻一样。

    顾唯一见他皱眉,继续说:“如果你不告诉我,我打电话问我哥。”

    季让没说话,他那双桃花眼紧盯着她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顾唯一找出手机时,季让突然上前捧起她的脸,偏头吻了下来,温热的薄唇贴在她的唇瓣上,慢慢加深。

    清冷的月光照在两人的身上,寂静的走廊里,传出闷哼低沉的声音。

    顾唯一只觉得舌尖发麻,她攥紧季让的衣领,心脏快要跳了出来,周围充斥着季让身上好闻的香味,她眼神迷离,只觉得浑身没劲,那种酥麻的感觉传遍四肢百骸。

    顾唯一觉得喘不过气,她推了推季让,季让停下来,偏头在她的耳侧。

    两人微微喘\息着,顾唯一断断续续地说:“其实关于你的过去,阿姨已经告诉我了,”

    “所以你故意的?”季让声音暗哑,气息喷在她的耳侧,痒痒的。

    顾唯一:“嗯?”

    “你在刺激我,你一点也不乖。”他似乎有些委屈。

    顾唯一看不到他的表情,她嘴角扬了扬,笑着说:“有被刺激到吗?”

    季让偏过头温热的薄唇蹭着她的耳边,让她心尖微颤,下一秒她的耳垂被咬住,像是在拿牙齿研磨,后又含住。

    季让低低地嗯了一声。

    顾唯一心尖一阵发麻,像过了电一般。

    她攥着季让的衣领,推了推季让:“季让。”

    “嗯?”

    “我腿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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