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转折与天明
那一年的血淋淋的真相。
街口。
“爸，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女孩意外地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他胡须拉碴，显然很久没剃过，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很不好。
“跟我走吧。”
男子粗暴地拽过小女孩就要离开。
“不，唐哥哥说让我等他的，我们等他回来，好吗？”
小女孩执拗地想要停下，可是男人的手捏地那么牢，无论她如何挣扎，都于事无补。
无计可施地女孩开始哭喊，但是对方依旧不为所动。
“爸，手疼，爸爸，不要，爸爸停下，爸爸”
旧工厂废址。
“多少钱？”
中年男人着急地看着面前的贼眉鼠眼男子，
而陌生男子上下打量着瑟瑟发抖的小女孩，端起她的小脸蛋，掐了掐，啐了口唾沫，“啧，太小，不过倒是个好苗子。”
女孩害怕极了，她哭喊着，“爸爸，我怕，我们回唐哥哥家，好不好！”苦苦哀求。
“什么狗屁唐家，呸，一点儿钱都不肯给……”
不堪入耳的脏话，让小女孩目瞪口呆，害怕地一直后退，直觉告诉她该跑的，
可是没等她行动，就被人敲晕了。
再后来，她辗转在各个城市中，做着皮肉生意，呵呵，讽刺的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唐轩逸居然找了她这么久，这么久。
现如今谭蓉蓉，望着极力补偿自己的唐轩逸，有些失神，“唐哥哥，你是，爱我的吧，不然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放弃。”
她问出了心底想问的，但是，她也没指望，对方能回答她，否则，又怎么会另娶他人？不该抱有奢望的，这肮脏的世界，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她抽出一根万宝路，点燃它，看着香烟袅袅升起，笑了起来，笑得妆都花了。
唐轩逸虽然没能回答她的问题，但还是上前，掐灭了她的烟，“对身体不好，别抽了。”
谭蓉蓉吸了口气，“你，有老婆了？”
唐轩逸凝视着她的双眼，下意识摸了一圈婚戒，点了点头。
“啊，”谭蓉蓉长出一口气，理智上她不该戳穿的，这下，长期饭票要没了，但，感情上，感情上，呵呵，她这种人怎么配谈感情，“我不介意的。”
唐轩逸一眼看穿对方的逞强，很多事情，他能都一眼看出，区别仅在于他想不想表现出来，例如现在，他只想给她更多的安全感。
……
门铃响起时，诗媛匆忙抹掉眼泪，透过可视门铃，她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解锁，她打开门，“你，你怎么来了？”
齐天耀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只是看向她时眼神中才多了几分世俗的暖意。“说好，要给你解除心理暗示的。”
诗媛愣住，攥紧手心，她犹豫了。
“怎么？不欢迎我进去？”齐天耀有些诧异地看着挡在门口的诗媛，他察觉到对方的情绪上的低落，只当是对方在小世界的情绪还没缓过来，毕竟正常人反反复复死去，也会元气大伤，更别说她这么个柔弱的人。
“哦，不好意思，请进。”诗媛连忙侧过身，让出路。“我最近，可能有点反应迟钝。”
“开玩笑的，别紧张。”齐天耀进屋以后，立马换下鞋子，稍微打量了一下屋内的情况，轻轻皱了眉，幸好之前做过阵法，现在轻易进不了门了。
“你喝咖啡，还是茶？”诗媛有点紧张，差点平地摔，好在对方眼疾手快，给她拽住了。
“你小心点，不用麻烦，我喝白水。”齐天耀绅士手地放开了她，“唐总又不在？”
“嗯嗯，”诗媛疲惫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将头发别在耳后，“那我给你倒点水。”
齐天耀跟着诗媛来到落地窗前的沙发上落座，看着诗媛去给自己倒水，看着诗媛心不在焉的样子，他猜到了点什么？
虽然石峰什么都没说，但他最近随时随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尤其是，面对诗媛，他努力想要可以保持距离的。毕竟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人要分清楚现实和过去。
“我会给你做个心理催眠，解开你在故事中的错觉。”齐天耀就事论事到，然后指着巨大的落地窗说，“相对昏暗的环境，然后你需要躺下放松，跟着我的话走。”
诗媛刚从冰室里拿出冰水，放置在茶几上，她望着齐天耀，“好。”
她将窗帘关闭，然后，全屋响起舒缓的音乐。
她深吸了一口气，躺上沙发，盯着天花板，想要放松意识，放弃抵抗。
齐天耀深吸一口气，拿出珍藏的怀表，谁说道士不懂科学，他可是正儿八经学过系统心理学，持证上岗。
诗媛的意识，在怀表来回摆动中，渐渐放松，听着他温柔有力的声音，全身心沉浸其中，在即将进入玄之又玄的意识世界时，猛地抓住对方的胳膊，“等一下。”
齐天耀的脸近在咫尺，两人望向彼此的眼睛短暂瞬间的失神。
微热的鼻息，带着淡淡的檀木香味，对方的肌肤很好，泛着健康的光泽，诗媛心口传来炙热的跳动声。
她最近虽然因为那件事，心神大受冲击，但，好在，好在内心某个隐蔽的角落有着一丝温暖而安全的想象，她也称不上多清白，尽管她非常努力的在克制，她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心理暗示起了作用。
“怎么了？”齐天耀停止动作，身体下意识向后倾了几分，控制着彼此的距离。
“我，突然想去个洗手间。”诗媛尴尬起身，逃似的冲到了卫生间。
她反锁上门，长出一口气，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明知道自己应该过觉地让对方解除这种暧昧的状态，可，临到眼前，她突然有些害怕，害怕真的遗忘所有。
即便画中世界是假的，那也是她亲身经历过的事情，没人能有权干涉、删除她的记忆。
其实，关于齐天耀所说他有办法解除她的心理暗示，她去查了一些资料，也去咨询了专业心理师，这几乎不可能办到，除非，让她忘记所有，抑或是反向下心理禁制。
但不论哪一种，都不是 她想要的。
她不禁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齐天耀在等待过程中，手机不停地有消息弹出，他只好将手机翻过来，盖在茶几上，起身四处检查了一下结界。
不一会儿，诗媛就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出来了，她向他提了三个问题。
1所谓接触心理暗示，是否会消除她部分记忆？
2是否会方向暗示她？
3你会忘吗 ？
当说到第三个问题的时候，齐天耀愣住，他没想过对方会这样挑明，在他看来，为了彼此的体面，都不应该这么做。
诗媛看出对方的沉默，也知道，是自己越界了。
“对不起。”她诚恳道歉。“只是，我想搞清楚自己。”她不想在稀里糊涂任人摆布。
她想要改变，从了解自己、认清现实开始。
也就是从此刻开始。
最终她还是进行了催眠，在听完他的回答后，她选择相信他。
莫约半小时后，他们顺利结束，当诗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齐天耀与她的经历都还在，只是那种强烈的感情已经消失，就如同看了一场电影，没有参与感，没有共鸣，只有索然无味。
她看他的眼神，也不再带有强烈的依赖感，而是平静的陌生。
这样就好了。齐天耀如释重负，简单告别后，他落寞地离开她家。
直到大门关上那一刻，他才停下脚步，缓缓转身，深深看了一眼。
他这世背负太多，尤其是这具身体，光是生存就已经费劲力气，他已经不再奢求太多。
诗媛背靠大门良久，直到感受到身体僵直地酸涩感，她突然有一个大胆地猜测，第一次镜中妖的时候，他们也经历过什么，只不过那段记忆被人刻意消弭了。
她取下玉佛，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玉佛眉心怎么多了红色的火焰？齐天耀到底还隐藏了多少？
轩逸回家的时候，诗媛正在下厨，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诗媛的照顾。
只是今日，他选择，站在厨房口，一直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发呆，两人就这么保持着默契的安静。
诗媛在熬汤，炒上三两小菜，享受做美食带来的短暂快乐，虽然大多数时候她猜不透唐轩逸在想什么，但，不知为何现如今冷静下来，反而更能隐约间猜到他心绪的变化。
就比如此刻，她清楚感受到他的煎熬与不冷静。
她默契地没有打扰他，仍有他状若深情地注视着自己。
她嘴角含笑，将简单的家常小菜端上餐桌，“满意吗？”
唐轩逸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缓步上前，搂过她纤细的身体，靠在餐桌旁，气氛暧昧而……疏离。
诗媛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回身望着他，徐徐开口道，“你，做好决定了吗？”
“什么？”唐轩逸眉头轻蹙，一瞬间有一种居然会被她看透的荒谬感。
“我知道，你从心底里认为我傻，好骗，适合放在家里摆着，永远会傻傻等着你，永远以你为第一位，永远…爱着你。”诗媛酸涩地剖析着他眼中的自己，她不是不知道，只是长久以来，选择性忽略了自己，忽略了他们之间不对等的关系。
“我也曾那么认为，只要你还愿意骗我，就是还爱我。”诗媛苦笑着，“我以为，我可以一直忍耐，一直卑微地陪着你就好。只要你需要我就好。”
她抽开他想要握住自己的手，“可是呀，人，是会变的，会越来越贪心，会索要更多…”
她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臂，似乎这样能给她带来更多的安全感。“你知道，你说要娶我的那天，我兴奋得一整个晚上睡不着吗？
你知道，我爸妈其实非常反对我嫁给你吗？
你知道，我为你抛弃了所有来到这个陌生城市，付出了多大的勇气吗？
我知道，这些都是我自愿的，现在说这些，好像是要道德绑架你。
我知道，我于你而言，不是最优解。
我知道，是我先动心，是我活该。
但，你告诉我，现在我还能继续骗自己吗？”
一滴滴晶莹的泪水自她眼角滑落，她倔强地仰着头望着他，不敢错过他任何细小的微表情 。
唐轩逸看着诗媛，没有安慰，没有语言，没有反馈，他只是转身，拿起他的大衣，冷漠地说道。“你喝多了，今晚我回公司。”
哈，哈哈。多么可笑，唐轩逸也有不敢面对的时候，唐轩逸也有自知理亏的时候，哈，哈哈。
诗媛放肆地大笑起来，笑的眼泪停不下来，笑得手都拍红了，笑到家里沉寂下来，又只剩她一个人。
她双手环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她应该继续当鸵鸟的，她应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她应该……成全他们吗？
人们常说，结束一段错误的过去，才能开启真正的未来。
可她能办到吗？
为他付出青春那么多年，为他付出感情那么深，是可以说散就散吗？
她，好像办不到，主动放手，凭什么要她主动放手？她，是唐太太，要放手，也该是那个人。
可，这段感情、这段婚姻，她似乎从来都没有选择权、决定权。
这就是全身心交给他的代价吗？
或者，应该说是，这，就是依附男人的代价吗？
她，失去了社会属性，
失去了魅力，
失去了自我，
失去…叫板的筹码，
剩下什么呢？
那一点自以为是的骄傲
还是那一点自以为是的深情？
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
这份深情，对方想要吗？
这份爱，是对方希冀的，还是被动接受的？
不懂，越来越不懂。
自己这些年究竟在干些什么？
一个普通女孩的公主梦，一段身份极其不对等的感情，
其实无数人都曾告诫过自己，这不是，也不该是婚姻，自己随时都会一无所有。
没人能靠着爱维持生活、维持婚姻？
爸妈，不是老早就说过了吗？
深陷自我感动的自己可曾听进去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