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万妖吼
“混蛋！你敢！”
项元籍怒目圆睁，惊出一身冷汗。
那个方向、那个方向！是联军最后的依仗——化身巨灵神树的洛瑛！
此刻，参天的神树宛如一尊孤独的巨人矗立在寒风中，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七色灵魂汇聚枝头，累累果实几乎要压断坚韧的树梢。似是预感危险来临，神树躯干抖动，枝叶婆娑，无数条粗壮的藤蔓从地底钻出，像母亲的手将一颗颗果子牢牢怀抱。
怎么忍心放弃这些孩子？每一颗果实便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啊。
神树下，尽职尽责的仙术师们摆好最后一位道友残骸，随即不约而同围坐树下。他们目光坚毅，眼神纯粹，身上散发的灵力与神木仙力遥相呼应，俨然一副坐而问道的情形。
这些弟子修为不高，最高只有元婴境修为，但确是最受崇敬的一类群体。救死扶伤，妙手回春，走到哪都是万众敬仰的存在。
生死危亡，他们再没有医者的慈悲，反而一副义士的从容。
如果仇恨一定要用伤害来抚平，那他们便是刺入敌人胸膛最凌厉的刀。庖丁解牛，神乎其技，人体每一寸筋骨，每一处脉络，甚至每一缕灵气，于他们而言都是致命的七寸要害。
刀刃向下，便是医者。若仁善只换来欺诈与凌辱，那便举刀向上，一决生死。
……
“嗖！”
右指射出一道炽白的光，裹挟的烈焰将周遭的空气焚烧留上一道焦黑的划痕。
他珍视的一切都必须被抹杀！孽忘生狂笑着，看着那道光疾驰而去。
“混蛋！”项元籍化身斗神怒吼着冲上前，咬牙全力抵御霸道的冲击。
“我来助你。”见项元籍势单力薄被压制的噗噗咳血，影澜现出九婴真身，颈上九首喷出赤、玄烈焰与白光猛烈对撞。一时间，灵力、仙力、妖力与先天阳气纠缠不清，打得难解难分，湛蓝的天好似一幅巨型壁画充斥着五光十色的霞光。
“你们太弱了。”望着绚丽夺目的天空，孽忘生摇头道，“微末之光岂能与日月争辉！”
“少瞧不起人！”趁孽忘生狂傲自大之际，饕餮吞吞绕至孽忘生身后，巨口大开妄图将他吸入腹中。口中吞日月，腹内有乾坤，只要将他吸入虚无，噩梦就会结束。
“滚！”孽忘生反手一掌将刚刚张嘴的吞吞拍飞出去，它圆滚的脑袋像毛球似的滚出老远。
少了碍事的家伙，孽忘生足以专心戏耍人、妖两大巅峰强者。这种将万物生灵玩弄于股掌的感觉真是令人愉悦。
“砰”的一下，什么东西击打在背心。孽忘生回头，眉头一皱，入眼处，是成百上千万的兽群……
不!
这个密集程度恐怕比整个仙盟修士毕生见过的妖兽加起来还要多的多。
漫野的走兽、铺天的凶禽、翻滚的泥龙，甚至连河川的鱼精水怪也都口吐水雾从遥远的地平线奔驰而来，黑压压、密麻麻比急行的蚁群还要壮观。
震天彻地的嘶吼回荡在赤色荒原，古凉萧瑟的界外从未有过的热闹非凡。
为首一排，清一色羽化境大妖:鸓鸟、鬿雀、大风、狰、类、环狗、鲮鱼……还有不少梼杌、饕餮、穷奇族类，个个都是坐镇一方的霸主。随后，是亿万妖众，最低也有元婴境，放到它州别处也是为祸一方的大凶。
此时此刻，人、妖两族精英荟萃，八荒顶级战力尽皆汇聚于长垣。一声令下，万妖引颈，百兽怒吼，色彩斑斓的妖元吐息遮天蔽日，将天空染成激流奔涌的飞瀑流丹。
“一群蝼蚁。”
孽忘生轻蔑一笑，掌心阴阳二气凝聚成一道护罩。片刻之后，亿万妖元击中目标，噼里啪啦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一击得手，兽潮正中一只浑身绿毛、体型较大的梼杌居中指挥：
“羽族袭扰，泥龙缠绕，中心大妖压上，三军轮番进攻，不给这魔头以喘息之机！”
趁此间隙，白光压力骤减，影澜与项元籍合力将光柱冲散，然后龙口一张呵斥道：“谁让你们来的？！”虽然面含愠色，但她微翘的嘴角暴露了内心的喜悦。
“是大家伙担心大姐头安危，一出冥妖大营便呼啦啦都过来了。”傲狠边说边朝几只大妖挤挤眼，“这几个还说要当面给你磕几个呢。”
“呜呜。”
那几只大妖兽，虽不能人言，但灵智极佳，匍匐在地呜呜呀呀叫唤着各类兽语，显而易见十分激动。
“行了行了。”影澜变成人类模样，面色一紧道，“这里还有人族修士，你们不嫌害臊，我还嫌丢人。”
此言一出，趴在地上高呼万岁的大妖们眼珠子一通乱转，终于在自家女王身侧发现一道金黄色的人影。
“吼！”
看他装束定是仙盟修士，几只大妖登时发狂，仰天准备向这个异类喷出滚烫妖元，却被影澜冷眼喝止：“皮痒了都？滚一边嚎去！”
“嗷呜……”一头雾水的大妖们硬生生将涌到嗓子眼的妖元又憋了回去，各自缩在一角悻悻瞪着那个人类。
原来，趁项元籍、影澜等对阵孽忘生的间隙，登仙境大妖傲狠径直突入百里外的冥妖大营准备解救亿万妖族。
冥妖本就数量极少，又缺少高阶妖帅坐镇，留守的妖将、妖尉根本阻拦不了梼杌真身，片刻之后死伤大半。
畏缩在地的兽群见同类搭救，尽皆反戈一击，将凌辱自身多日的冥妖撕碎踏为肉泥。
冥妖中军大帐内，忙的焦头烂额的妖帅血马头一次觉得这么无力。
情势怎会如此窘迫？我亿万大军有史上最强的塚牙圣君，有令人闻风丧胆的四大冥兽，还有妖皇及诸多妖帅！却为何连一个灵气稀薄的中等位面都抹灭不掉？
“此地真是个魔窟！”血马忿忿咒骂，盼望着圣君神威无敌，尽早结束这场战争。
但，一声兽吼打断了他的臆想。
“嗷！”
巨大的梼杌一爪便踏碎冥妖的前哨，这些狂妄自大的冥妖连大军最简易的鹿角、拒马都不设置，实在太瞧不起人了！
一念至此，傲狠大口一张朝飞扑而来的几只冥妖守卫吐出妖元，眨眼将其化为飞灰。
“大帅！”一只妖将急慌慌跑进大帐，面朝血马禀告道，“一只登仙境大妖闯进我军大营正在烧杀破坏！”
“废物！”本就心乱如麻的血马瞬间火大，一脚踹翻妖将吼道，“还不驱使兽群碾死它！”
话音未落，又一只满身是血的妖将闯进来，也顾不得礼数直接喊道：“大帅！兽群叛乱，各处纵火，已将大营团团围住！”
“什么？！”血马一把扯开帅帐，触目皆是妖兽。
小小的帅帐被汹汹兽群围得水泄不通，几只仓促不及的冥妖被粗大的触手裹进兽群顷刻间撕为碎片，漫天的血雾落地昭示着冥妖大军的落幕。
“这……”被一双双能吃人的血瞳锁死，血马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不对吧……”血马嘴角抽搐，眼神飘忽，“到底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愤怒的兽群没给他太多时间感慨，浓烈的妖元朝他激射而来。
轰隆隆的爆炸将刚刚清理干净的帅帐轰成渣子，来不及心疼的血马领着几只妖将仓皇逃往冥兽擎天的方向，而那里的尸骸早已堆积如山。
擎天虽伤重未愈，但实力依旧不容小觑，长达数十丈的触手一挥就是一道血流，巨口一张就是一道熔浆似的烈焰。
四面妖兽忌惮它的实力，畏畏缩缩不敢上前。领头几只大妖见状，眼神交替闪过，便各自奔赴一隅指挥妖群分散骚扰，擎天固然实力强悍但也不胜其烦，局势一时陷入胶着。
这时，血马终于突破重围，望了一眼密不透风的妖群便径自飞往擎天头顶。甫一落地，一眼根本望不到边的兽潮朝这边涌来。
“嘶！”
血马倒吸一口凉气。眼下圣君等人全都出征在外，纵使擎天实力超然，但好虎架不住群狼，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他望着那道不复存在的长垣，第一次感同身受，那些与之苦战的人族修士是何等的无望又是何等的坚忍。
“回来吧，圣君。”血马凄惶一叹，“这里注定不属于我们……”
萧瑟的风带着他的悲叹飘向远方，不知何人能够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