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垣之战（下）
界外，紫微垣上，繁英、素秋双双躺着，一个个银牙紧咬，小脸煞白，额头不停地冒着虚汗，仿佛遭受着极大痛苦。
项元籍将两颗红扑扑的丹药递到宋璟雯面前，说：“宋师妹，快将这两颗圣阳丹喂她二人服下，莫要坏了灵根、道缘。”
不想，宋璟雯只摇摇头，手中金光一闪，现出吞天碧玺，小兽般的碧玺外壁霍然多出一个小口，黑漆漆几道裂痕由洞口向四周龟裂开来，显得狰狞又可怕。
“她俩一个被远超境界的冥妖摄魂，一个本命法宝被毁遭到反噬，都只剩一颗残心，寻常丹药只能延缓。若想完全治愈，只有……”宋璟雯说着将目光转向那安安静静的碧玺，“只有献祭它一部分力量。”
闻言一怔，项元籍像是想到什么，方欲开口却见宋璟雯面色决然，淡蓝色的灵力涌动已催动碧玺，他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很快，一股柔柔的金光由两人额头注入，只刹那功夫，两人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苍白如纸的脸上也有了一丝血色。金光仿佛无穷无尽，一直在她们全身运行了几个周天，直到最后一缕金光耗尽才彻底修复她们受损的道心。
项元籍看在眼里，又是欢喜又是忧愁，欢喜的是二人悠悠转醒已无大碍，忧愁的是宋璟雯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这个生性孤傲又有些要强的女子从始至终不曾服软，方才她被冥妖一击贯穿心口。的确，真宝碧玺替她抵挡了大部分冲击，但五阶妖尊随手一击也足以拟登仙初修士全力一击，哪怕只是余威，足以伤及内腑。她一直忍着，不肯人前显露，是担心影响宗内弟子的心境还是为了应对接下来的兽潮，这些他不得而知。但他明白一点:如果那人还活着，当真负她太多。
项元籍暗暗想着心事，不觉时间流逝。段东阳见他埋头冥思，以为他在思虑接下来的对策，一时也不好打扰，便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守候。
须臾之后，地上一对人儿几乎同时醒来，她们睁眼迷茫地四下观望，忽见当头落下一件重物，不及惊呼一声，便被一只纤细雪白的手稳稳接住。
金光闪闪的碧玺彻底没有了辉光，死气沉沉的如一块笨重砖头躺在宋璟雯掌心，也就在此时，遥远的一处洞穴，一只通体金黄的巨大妖兽猛然惊醒。有趣的是，除了强壮的四肢，在它硕大的脑袋上又多出两只虎纹色手臂，毛茸茸的手臂挂在它那大脸两侧像只大号遮风耳包。
此刻，它头上的两只小手正挠着比肚子还大的脑袋一脸迷茫，显然还未完全清醒。末了，它直起身子像老虎一样伸了个懒腰，洞穴空荡荡的，安静异常。忽然下方传来一阵雷鸣般的咕噜声，它低头，两颗金色的大眼珠却根本瞧不见肚皮。又是一阵刺耳的雷鸣声，仿佛身体被掏空，强烈的饥饿感排山倒海而来，它怒吼一声，震得整个山脉都在颤动。
“饿啊饿啊！”它大口一张，发出婴儿般的啼吼，“吃吃吃！！！”
可是几千里大山空荡荡的没有一点活物，它就这么一直吼着，累到再次沉睡……
再说垣上，苏醒过来的繁英神情恍惚，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再没有先前娇纵与狂傲，反而安静的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猫，扑到宋璟雯怀了呜呜抽泣。俄而又想起什么，她胡乱擦了擦眼角，慌张地看向师妹素秋，见她一如往常，只是眉宇间多了些哀伤。毕竟本命法宝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炼制的。
繁英拉住素秋的小手将她紧紧抱住，想要张嘴安慰又不知如何说些什么，只好埋头自顾自哭着。见她如此，素秋倒释然了，拍拍她的后背无所谓地安慰道：“好了好了，咱不哭了师姐，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眼见繁英哭得更大声了，她又说，“师姐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回头把师父给你的那件风逆袍送我炼器可好？”
“嗯嗯！”繁英终于不哭了，郑重点了点头，“回去我就取给你。”
“一言为定。”
“拉钩！”
宋璟雯看着眼底两个活蹦乱跳的小家伙，终于舒了口气，忽然脚下一软仰面倒了下去，幸好项元籍在侧将她扶住。
“宋师妹，你真元耗费过大，还是服些灵药去内殿多多歇息才是。”
段东阳也赶过来劝道：“是啊，宋师妹，兽潮你不必担心，有我和师兄在此，紫微定然无忧。”
这时，繁英与素秋也察觉不对，两只小脑袋凑过来一脸的关心，特别是看到宋璟雯虚弱的脸颊与黯淡无光的碧玺时，她们扑倒在宋璟雯脚下为自己的冒失深深懊悔、自责。宋璟雯挣扎着起身，看都没看一眼便将碧玺收入纳戒之中，俯身擦拭两人眼角的泪珠，轻轻地说：“师父无碍，碧玺也可以重新修复，最重要的是你俩平平安安，能够领悟一番造化。”
“师父！”刚刚擦净的泪花再次夺眶而出，两个小家伙再也控制不住，顷刻泪阀大开。
“好了好了，当着这么多同门、道友的面，也不怕人笑话。”
听此一说，两人才发现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大一片，个头不高的恨不得踩在前人肩膀上伸长了脖子往里看。两人急忙刹住奔涌的“泉眼”，脸上羞红一片，对着四面拥挤的人群不约而同喊了一句:“看什么看！没见过师徒情深吗！”
最前面几个看得兴起的师兄不好意思地又是摇头又是晃脑，一会指天说地，一会东拉西扯，一溜烟便没影了，其余人一见也瞬间树倒猢狲散，跑的干干净净。待垣上再次变得安安静静，繁英和素秋便乖巧地站在宋璟雯身侧，再不毛毛躁躁。
浅浅的笑浮现在宋璟雯嘴角，半日之间两人成长不少，尤其是繁英仿佛脱胎换骨，是宗门之幸，更是自己之幸，大道不孤，福缘绵长，未来可期。
望着远方突然竖起的一面“牙”字旌旗，宋璟雯忽然想到什么，转身走向项元籍，眼神说不出的复杂：“项师兄，方才你也看到了吧？
项元籍点了点头，看出宋璟雯脸上有诧异，有不解，但更多的还是期冀，她一直都在，等那个人回来。
“是的，那人与牧兄很像很像，”项元籍言辞犀利，一语道破，“但绝然不是他，必是他人冒充假扮。”
“只是他最后就消失在冥山附近，这冥妖既是从冥山而来，定知道些什么。不如我……”
“不可！”项元籍厉声喝住，打断她的念头，“冥妖诡诈，师妹万不可心生此念，待兽潮了结，我自当亲赴冥山一探究竟，给师妹及玄天宗数十万子弟一个交代。”
“师兄，别忘了师弟我。”段东阳呵呵笑道，“我早就想深入冥山一窥其中奥妙，也不枉来这红尘世上走一遭。”说着，两人相视一笑，仿佛曾经年少。
“两位师兄……”宋璟雯款款施礼，很是感动。
几人正感慨之时，庞大的冥妖大军终于集结完毕。只见从天边飞出一只妖帅，手持一杆数丈长的黑色帅旗，上书“万妖冥域”，下写“塚牙圣君”，他振臂一挥，量以百万计的兽潮从地平线涌出，如江河之水奔涌而来，眨眼便已至长垣跟前。
“狰、类、于儿神、环狗、鬿雀、鸓鸟、夔牛……”段东阳伸手数着为首几十只大妖，对项元籍苦笑道，“师兄，这冥妖好大的手笔，竟一次性纠集了如此多的大妖。”
未等项元籍回答，一名执旗弟子从后方御剑而来，甫一落地立即向项元籍几人说道：“盟主，七星封魔阵与万象锁灵阵已修复完毕，七位龟前辈也已就位，随时可以催动大阵。”
“好，请几位前辈量力而为，切莫勉强。”
“是，弟子告退。”
“宋师妹，多亏了贵宗那几十名阵法师，不然绝不可能在短短一炷香内将大阵修复。”项元籍望着那渐渐远去的弟子，很是欣慰。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段东阳乐呵呵附和，言语中满是夸赞。
“两位师兄谬赞了，还是几位长者教导的好。”宋璟雯颔首答谢。
闻言，项元籍与段东阳会心一笑，转身看向前方，一道缓缓竖起的大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