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骂名
秦弄不理他，林稚无聊地咬笔头，他看一眼竹简上密密麻麻的字，头疼，又抬头戳秦弄：“你那么有钱，是出自哪家大宗门吗？”
还没等秦弄回答，林稚疯狂摇头：“不应当，你连文居学堂的入门测试都不知道，肯定是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的，你是不是得了什么奇遇才变有钱的？”
说到这，林稚和狸猫的眼睛都亮起来，狸猫高傲地往后一蹬，站在桌子上对秦弄甩尾巴，林稚眼巴巴看着他：“奇遇还有吗？我也想变有钱。”
秦弄似笑非笑：“出自大宗门就要知道文居学堂入学测试吗？”
林稚不假思索回答：“当然啊，三山六府十二楼里的精英弟子哪个没在文居学堂修习过。”
他挺着胸膛，骄傲地彰显自己精英弟子的身份。
秦弄也看不下书，随手翻着书页道：“我听说十二楼首席就没进文居学堂。”
林稚不屑地睨他一眼：“人家是平芜君真传！平芜君啊，道君之下的仙门第一人，人家有平芜君做师尊还进什么文居学堂。”
他倒了杯茶水，从小包袱里拿出一把瓜子，往桌子中间推了推，颇有番促膝长谈的架势：“再者，云照公子少年成名，单论剑道造诣，在年轻一代里也是顶尖水平，哪还要进文居学堂。”
说完，他有些艳羡地砸么砸么嘴皮子，看着窗外的青枫道：“他可是能和明家长公子还有首席师兄并列的人啊。”
秦弄听出他话语里的崇敬，觉得怪有意思的，手搭在林稚肩上，把他掰过来，真诚地问他：“林小公子，你说，有没有一个可能，我就是云照公子？”
林稚张张嘴巴啊了一声，仔细端详他一阵，嫌弃地拍开他的手：“做什么千秋大梦呢？”
秦弄：“”
好叭好叭。
林稚摸出两颗瓜子，苦口婆心：“年轻人要务实，脚踏实地，你先进文居学堂再说吧，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林稚瓜子磕得飞快，像只啃食的仓鼠，沉浸在对秦弄的说教里。
他语速那么快，秦弄也不好意思打扰他，低头翻书，妄图在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里找几张插图逗趣。
林稚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给秦弄科普了一堆云照公子的丰功伟绩，秦弄只会嗯两声，他觉得有些无趣，手伸进袖袍抖啊抖，掏出他的玉令。
他不知道摸了什么地方，玉令前陡然出现一块横屏水镜，上面的显现出五颜六色的板块。
【报！下一届首席是江氏旁支江知书。】
发送人：林家傀术骄子
下面飞速出现很多回应。
【江知书？是那个坐轮椅的小公子吗？生的真好看，抱走抱走。】
【什么东西？没听过啊，哪个深山老林里爬出来的？】
【不是说了江氏旁支，楼上会不会审题，这个水平怎么过的文试？给文居学堂捐了不少钱吧。】
【文居学堂贵为仙门第一学堂，什么时候轮到一个旁支做首席了。】
【比不上你们这些金贵的嫡子嫡女，我们旁支就该烂着呗。】
【理智一点，嫡系从小到大的资源根本不是旁支能比的，首席不是应该能力更强的人来当？】
【友情提示，戚谷秋是戚氏旁支。】
【对哦，他当初是因为文试第一当的首席。】
【文试第一当首席，笑死个人了。剑修只知道背道法剑谱，连把剑都没拿出来过，我看啊，就是仗着跟府君有点关系，假清高。】
【楼上你号没了。】
【楼上你号没了。】
林稚看着水镜上一堆堆回复，气得捶桌而起，提起笔怒而写字。
【我去你的假清高，我师兄就算不用剑，也能打得你们一堆人落花流水、满地找牙，那么看不起文试第一你们去拿一个啊，我师兄文能提笔安天下。你们呢？你们只会在玉令上掰扯几句，躲在暗地里的卑鄙臭老鼠！】
【府君都辟谣多少回了，你们还在这儿说，你们脑子里的腌臜想法怎么就没停过？干什么，顽固如野草，春风吹又生吗？】
秦弄本来没想窥视他的玉令，但林稚的情绪实在太过激动，时而捶桌时而顿足的，对着玉令破口大骂。
林稚的骂词一字不漏落到他耳边，秦弄倒了杯茶递给他：“怎么了？”
林稚接过茶气呼呼地猛灌一口：“师兄不就是没拔过剑吗？一堆废物，就是嫉妒师兄出身旁支却能当首席，成天逮着师兄骂。”
他说着又激动起来：“就是文试太简单了！这种废物都能招进来！”
秦弄：“”
连现在的文试都过不了的废物不敢说话。
等林稚情绪再度平复下来，秦弄不动声色地问：“首席师兄在文居学堂的名声不好吗？”
林稚脸色不大好，但还是给他解释了一通。
秦弄认真梳理林稚带着气愤的话语，大致了解了。
戚谷秋作为戚氏旁支，多年以来藉藉无名，进了洞霞府突然被府君钦点成首席弟子，但大家去扒他的成就，只有文试第一勉强能拿出来称道，所以不服者居多，但凡聊起戚谷秋，总是骂战不绝。
说到底，慕强是仙门中人的本能，而戚谷秋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并不能让人信服。
秦弄脑海里情不自禁浮现出戚谷秋的样子。
青年水袖蓝衫，眉目疏朗，持伞立于青枫下，说话温言煦语的，堪称天下第一等温柔。
秦弄咋舌道：“师兄这样的神仙人物，都不能让文居学堂里的人信服啊。”
秦弄记得，戚谷秋明明是元婴。
元婴在十二楼都能当长老了，在洞霞府连当首席的资格都没有吗？
他向林稚问出自己的疑惑，林稚又骂：“他们非要说师兄的境界是拿丹药堆的，要我说，他们才该拿丹药治治脑子才是！”
他火冒三丈，又抄起玉令和其他人对骂起来。
秦弄唔了一声，捏着纸页摩挲好久，他没想到戚谷秋在文居学堂竟然这样不受待见。
难怪先前在泉城时，洞霞府其他人成群结队，戚谷秋却总是一个人。
在城主府里，戚谷秋的居处似乎也特意和其他人分开了。
秦弄有些生气。
他本来就是冲着戚谷秋才肯进文居学堂，若不是戚谷秋，文居学堂在他心里也不过是间普普通通的仙门学堂罢了。
现在看来，真是岂有此理。
藏经阁的门吱呀一下开了，一个穿着白色弟子服的文居学堂弟子站在门口，大喊：“白绒在吗？”
秦弄起身下楼。
“我就是白绒，仙友有何贵干？”
那弟子见到他，从上到下扫视了一圈，语气矝傲：“你就是我们那位戚大首席举荐的弟子？看起来也没什么出众的。”
他说“戚大首席”的时候，刻意加重拉长几分，颇有些看不起的味道。
对于这种上门挑衅的，秦弄一般懒得理，不咸不淡道：“有事？”
弟子冷哼一声，居高临下般，随手扔给他一张文贴，扔完转身就走，边走边道：“武试资格落到你这种人的手里，真是浪费。”
“不愧是戚谷秋推荐的人，和他一样没什么本事。”
秦弄轻笑一声，捡起几颗石子往青枫树间甩。
他常年待在十二楼，刚开始见到这么不带脑子的，内心还有些新奇，但这时他却有些厌烦。
真是什么样的跳梁小丑都敢舞到他面前。
秦弄右手五指微弯，石子瞬间上升，在藏经阁门前划出一块不小的屏障。
屏障泛金光，映着飒飒而落的青枫，为这方小天地平添了几分温煦味道。
然而，白衣弟子心头却染上几分惶然，他猛地撞上金光屏障，用尽全力轰出一招想把金光炸开，然而灵力接触的金光的那一刹那，乍然消散，蒸发在天地间。
他转头疾言厉色道：“你在干什么！你想戕杀同门吗？”
他安慰自己，这个人不敢的，戕杀同门是会被废掉筋骨、逐出仙门的大罪！再者，眼前这个人不过是个连文居学堂文试都过不了的废物。
他手心聚起灵力，试图趁眼前人不注意的时候，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教训，然而，当他对上秦弄的目光，一颗心像被攥紧一样，他喘不过气，一阵窒息感。
眼前人安静地看着他，眸子里不带任何情绪，淡定漠然，高高在上。
在这样的目光下，自己恍若蝼蚁，他竟然无由自卑起来，他暗啐一口，甩出这个可笑的想法，咬牙站直：“我是你师兄，你敢冒犯师兄吗？”
漂亮的青年倚着青枫树干，抬起手挡住阳光，青衣顺风而动，似乎是注意到他手里凝起的灵力，青年轻甩袖袍，没有回答他，淡笑道：“我看起来似乎很好欺负？”
青年轻叹一声，泠泠的嗓音好似昆山片玉：“你胆子实在大，连明兰庭都不敢妄称是我师兄呢。”
白衣弟子再孤陋寡闻，也听说过明兰庭的名字，内心惶然，面上却不显，强装镇定，准备搬出师门压人，却听见秦弄轻飘飘的嗓音。
“云照，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