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落魄
萧然魂不守舍地回到家里,沈星仪主动开始找他聊天,她本是想着转移他的注意力。只不过她所聊的话题却并未能绕开工作,似乎他们的话题永恒的中心,而除此这外,他们似乎没有更多的交流或互动。
“萧然,李怀这剧,最近又跟我提出要新增布景,才刚拍没多久,他们便已经不是第一次超预算了,且预期进度也没按照之前的来。”
星仪说完,萧然浑然不觉,待她叫了他两声,才回过劲来,发现自已脑海里正在胡思乱想。
“好,我找时间去跟他聊聊。”
萧然木然的说着,他现在的心思压根不在这方面,甚至也压根没有注意到手中的咖啡已经溢在桌面上。
星仪连忙抽了几张纸递给他,又一次明知故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大概是有些累了。”
对自已的心此刻还在游离状态,他亦是琢磨不定,内心不禁有些疲惫。
“要不,今晚我留下来陪你好吗?”
“我手头上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估计会弄到比较晚。”
他脱口而出的拒绝,让她感到一时难以接受,她强压下了心中的难堪和不悦,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示弱的效用远大于动怒。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她说话的时候故意不看他,神情因被生生拒绝而显得幽怨。然则,这样的反应自有出自内心的失落,也少不了表演的成分。
在她看来,这种时候让萧然感到对自已有亏欠,自已便才更有回旋之地。
见她一脸落寞,萧然才缓过劲来,想到自已因为别人的而冷落她,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可一时半会他也不知道怎样弥补,只是轻声地说:“我送你回去吧。”
见萧然起了歉意,星仪故作推辞,欲绝还迎是她向来擅长的:“不用了。”
她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些许嗔怒,要的就是让萧然意识到自已受伤了,这样好让萧然感到亏欠。
的确,如沈星仪所愿,萧然对自已左顾右盼的行为感到汗颜,他甚至在想自已是不是太过于关心景颜,以至于才会冷落了星仪。
可尽管这样自我埋怨着,但当他听着外面的雨不断拍打着玻璃窗的时候,他还是不假思索拿起伞便往楼下冲。
雨越下越大,他像疯了一样地将附近的一条街都找了一遍,可却没有看到景颜的半点踪迹。
他觉得自已的心一阵空荡荡的,长这么大,他的心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寻人无果,萧然茫然地又一次走进那家馄饨店,老板见他浑身湿答答的,手上的伞却没有撑开。
“还是老样子吗?一碗还是两碗?”
“都行。”
萧然根本不是来吃的,而是希望在这里能够见到景颜。
“上次和你一块来的女孩子没有一起来啊?”
今日店里刚好没人,老板娘闲来无事,总喜欢找人聊上几句。
“你们有看到她吗?”
“啊?”
本想八怪,却没想到却被客人反而,老板娘显然愣了一下。
见对方被自已问得莫名其妙,萧然有些不好意思。
“哦,大概有事耽误了。”
“小伙子,那个女孩子是你女朋友吧?”
这回轮到萧然面上一怔。他不知道怎样回应,只是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冲着老板娘微笑。
他也不明白道自已为什么没有选择辩解。
他在里面坐了很久,只要有人进来,他都不自觉地回头。可就是盼不来自已想见到的人。他觉得自已有些失控了,他从没有这样牵挂和担心过一个人。
之后萧然茫然地走出店,待老板去收拾桌面的时候,发现那一碗馄饨几乎一口也没有动。
“今儿这是怎么了?不合口味?”
“都说你个木鱼脑袋吧,我看啊,今天八成跟那个女孩子闹别扭,没心情吃。”
“切,瞧把你能的。”
老两口你一言我一语,看着窗外的雨。两人相伴四十年,什么样的风雨没有经历过,在他们看来,眼前的年轻人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萧然回到家后,当浴室的热水喷洒在身上的时候,他才感觉身上已冷得失去知觉。古人曾说“情不知所起”,难道自己对景颜有什么特别的心思?
那么星仪呢?自己何时成了左右摇摆不定的人?他不断让水冲洗着身子,仿佛这样就能清净自己杂乱的念头。
就在萧然四处寻找无果的时候,受了刺激的景颜此刻正说着胡话。
“子骞,你在哪,为何又要丢下我?”
那个男子似乎带走了她所有的,她像个行尸走肉一般,只剩下一个毫无感知的躯壳。
楚天又一次束手无策,除了陪在她的身边。他给她喂了药,轻轻地替她拭去眼泪,见她迷迷糊糊昏睡过去,这才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
“景颜,一切都有我呢,无论怎样我都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他不要你,我要你,我要你!”
只有在她睡着的时候,他才能这样坦然地吐露心意。可惜的是,她根本听不见。
当她醒来之后像失了魂一般,眼神无助而空洞,好像一切的失意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她的表情和刚来的时候一样,迷茫而不知所措。
其实在醒来的那一刻,景颜有种想放弃一切再次轻生的想法,如果在这里的萧然是不属于自已的,那么她留在这里似乎已经没有了意义。
徐露看着这样的她,既担心又着急:“景颜姐,这鸡汤是我一大早特地给你熬的,你乘热喝一点吧。”
而景颜像是毫无感知一般,失神地看着窗外。徐露无奈,只能将刚刚的话又轻声在她耳边复述了一遍。
霎那间,景颜感到耳边传来的是锦慧的声音:“娘娘,娘娘……”
她如被电击一般,猛得回过头,幸而,面前的人还是徐露,而她口中重复着的也不过是“景颜姐……”
她不知道自已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乱之感,难道是在提醒自已,自已到底是从何而来?
若是再次轻重,难道会再一次回到那个令人生不如死的囚笼里吗?想到紫禁城,她的心犹如掉入冰窖一般,瑟瑟发抖。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原来是这般感受,这种体会真是让她万念俱灰。
景颜直直地盯着徐露,可又分明没在看她,不说话,也不应声,这让徐露心中七上八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徐露不得不用余光看向楚天,小声用唇语问:“这是怎么了?”
楚天摇了摇头没回答,只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楚天也想知道怎么了,明明说好要去跟萧然坦白一切的,怎么转眼便生无可恋,让人措手不及。
他自已暗自思索,难道是他不接受这一切,拒绝了她?可如果只是拒绝,这本该是情理之中,她的反应不至于如此极端?
在雨中的她,让他感觉根本没有求生的欲望,这样的念头直到现在都让他感到后怕。到底是怎样的刺激会让她如此决绝?
眼见着再不出发就赶不上今天的行程了,可是他和徐露谁也不敢开口催促。
而这个时候,景颜默默站了起来,走到房里去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对着他们淡淡地说了两个字:“走吧。”
景颜的举动让楚天忧喜参半,她会选择去剧组,就表示她不至于再产生什么不好的念头,可他又担心她这样的状态去工作,身体会吃不消。
然而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已的劝阻她多半是听不进去的,再说或许忙碌也能分散她一部分精力,好让她不胡思乱想。
这样一想,楚天没有多说什么,便带着景颜出了剧组。
也不知该庆幸是难过,今天的戏是离别,因而景颜根本就是本色出演。
只见她倚着栏杆,两手抱着膝,眼睛含着泪,好似泥塑的一般。而后,她的那颗盘旋的泪水,不早不晚,恰到好处,惹得身边众人跟着纷纷抹泪。
她沉浸在那个沉痛的情感漩涡之中,乃至导演喊“cut”她也久久未能从沉痛中出来。
李怀以为她是入戏过深,让她去一旁好好缓和平复一下心情。
景颜木然地向休息区走去,身后是李怀与众人看回放时不断传来的啧啧赞叹。她本以为自已会借机宣泄一番,可身在这个环境里她却哭不出来。
剧中人是因为男人的薄情负心而痛苦,而她该为什么哭呢?
萧然既是子骞,又不是子骞,他在今生有了爱人,这样的他不算薄情寡意,她无法怨他,可她应该怨谁?
面对这个的他,她该怎么办?就此放手吗?
可她怎能轻易放手?自己是怎样不易获得了穿越百年的机遇,这样轻言放弃如何对得起自已与子骞死生契阔的一片情意?
她突然有些后悔是不是该更早一些将事实告诉萧然,可告诉了又如何?难道就能改变他在这里已经有别人的事实吗?
各种可悲可叹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间层出不穷,只是她还来不及多想,就听见场务在催场的声音。这样的转换,让她一时不知该悲还是喜。
从前的时代,女人只能在家相夫教子,遵守三重四德,多数人遇见委屈或是不顺心时,要么在漫长的日子里悲悲戚戚、自怨自艾,多半心中郁气难消,更有甚因此香消玉殒,毕竟有那么多空虚寂寞的时光要独自挨过,谈何容易?
她也曾在宫里熬过,很知道那是怎样的滋味,又是怎样的无可奈何。
而在这个世界,女子能有自已的事业,因为有事可以忙碌,不但能暂且忘记心中的苦痛,还能从中找寻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于女人而言,地位的改变是时代和社会进步所赋予的,更是自己努力争取所换来的。
想到这里,她苦笑着端起剧本,这还没来得及翻开,造型师开始过来补装,导演开始跟她讲戏,一群人围着她团团转。
这样的时候,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感叹,因为这个时候的她不属于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