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谢谢你，阿湛
一句“罪臣之女”，时隔多年，让宁初一陈旧的伤疤被再次揭起，还被狠狠地撒一把盐。
父亲入狱的时候，她年方四岁，别说不懂人情世故了，就是父亲为何突然消失不见，自己和母亲为何要离开家里，都一头雾水。对于父亲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最后天见到他的时候，他俯下身递给了她一个亲手做的毽子，然后那个笑容，便成了绝笔。
要不是母亲临时之前几次三番，让她永远不要忘记父亲的遭遇，她根本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竟然遭受了这么大的冤屈。
宁初一一个人坐在房间门口的台阶上，看着满天星辰，思绪杂乱无章。秋日的寒风侵袭着她单薄的衣襟，让她微微有些发凉。
李泓湛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还给她披上了一件披风，然后也没多说话，就在旁边安静地坐下来，陪着她仰望苍穹。
宁初一率先打破沉默，问道：“你说，那天上，果真有神灵吗？”
李泓湛转过头，轻佻了一下浓密的眉毛，眼神中充满着挑逗意味地看了看初一，白天那种还柔情似水，一派正直的口吻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又不见了，用那种登徒浪子调戏良家妇女惯用的语气对初一说道：“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初一防不胜防，暗自神伤。心想好个两面三刀的李泓湛，好个善变的安平王。随即一起身，抛下一句冷冷的：“我想不必了！”就转身想走进房间去。
李泓湛却也跟着起身，然后冲到她前面拦住她道：“生气啦？我开个玩笑，别那么小气嘛！”
“一点也不好笑！”初一心里非常不满李泓湛这样有一出没一出，很容易让人崩溃。
李泓湛可不想惹女孩子生气，尤其不想惹宁初一生气，便哄她道：“好了，初一，我真的只是开个玩笑，你要是不解气，要不打我两下？”
她可不敢，上次打他，是因为不知道他尊贵的不得了的身份，要是这次再打，那就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初一才没那么傻！
“你别得寸进尺！”宁初一威言。
李泓湛立马站定：“我都听我们初一的！”
这哪像是一个王爷在跟民女讲话，倒是像一对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宁初一不想跟他打情骂俏，虽然不像刚见面的时候对他的反感，但是自己心里明明就有爱慕的人。心猿意马，并不是她的风格！
于是，她厉声道：“安平王，你大晚上的跑出来，就是为了跟我耍耍嘴皮子？”
李泓湛不乐意了：“初一你这么叫我，我就不开心了！”
初一不解，她已经可尊敬他了，若非如此，她肯定只会送他三个字：“你丫的！”
李泓湛却死皮赖脸的凑到她跟前，不死不罢休：“你还是叫我阿湛吧！”
真是精神可嘉！
宁初一叹了口气，侧着身子想要过去，李泓湛赶紧拉住她的手：“初一……好吧，其实我有话跟你讲！”
初一恨不得说出那句：“有屁快放！”但是，又怕他不断纠缠，还是客客气气地说了句：“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李泓湛这才又恢复了认真：“宁太守，是否有些冤情？”
宁初一没有回答，本就平静的夜晚，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起来，偶尔还有几只蟋蟀不怕死地在旁边乱叫。李泓湛也没有继续说话，就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看着初一，等待着她的答案。两个人就这么目视了对方良久，初一才缓缓开口，话语间听不出到底是幽怨，还是愠怒：“不知如何才能算得上王爷所指的冤？”
李泓湛刚想说话，宁初一却又补充说道：“一个两袖清风，刚直不阿，自己紧衣缩食还要教育子女不得铺张浪费的人，最后竟被定了个贪污的罪名，算不算的上是冤？仅仅凭借一纸诬告，以及一个奸佞小人的控词，最终连物证都没有找到就被定罪，算不算的上是冤？一心为大唐谋福，为大唐百姓牟利，整天宵衣旰食想要建功立业，到头来却被它的子民遗忘，被他的朝廷抛弃，明明有千般无奈万般委屈却只能对着铁窗和空墙述说，算不算的上是冤？”
李泓湛无力反驳，无法言说，一时间心中千种愁绪冉冉升起，万般惆怅化作无可奈何。
他自知在这件事情上，有一百种的可能和蹊跷，也有一百种的不合理之处，然而他能怎么样呢？连他自己，也不过是这其中不知道何时就要倒下的一棵树，又怎么去护住身旁缠绕的藤呢？
片刻，他叹了一口气，原本想要无争无抢，做个局外人，不参与朝廷的纷争，享受世间的繁华，现在看来，独善其身，或许本就是难以实现的理想。
又或许，他本应该发挥出更多应有的价值，才能不枉此生。
“初一……”他双手扶了一下她的肩膀，眼神坚定有神：“我向你保证，等瘟疫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必定让父皇重审此案，若是宁太守真有冤情，我一定让他含冤昭雪！”
听了李泓湛的话，初一瞬间才觉得今晚说的这么多话没有白说，自己当时也没有白白救下李泓湛，哪怕他刚刚还一副嬉皮笑脸招人厌恶的模样，现在竟然又那么地让人肃然起敬。
“真的吗？”初一难以置信地盯着李泓湛的双眼，想要抓取一些肯定的眼神：“王爷你真的愿意帮我父亲翻案？”
李泓湛肯定的点点头：“我说到做到！”
初一激动地难以言表，竟然一下子扑到李泓湛的怀里，又蹦又跳。李泓湛被这记一突如其来的拥抱搞得凌乱不堪，定力也被打了个粉碎，差点当场沦陷。
好在，初一很快恢复了理智，慢慢从李泓湛怀里挣脱出来，脸上略带羞涩，语气柔弱了三分：“谢谢王爷！”
李泓湛立马乘胜追击：“还叫我王爷，这么生疏？”
这次，宁初一倒是破天荒没有逆他而行，微微一笑，嘴唇勾勒起好看的弧度，然后用蚊子般微小的声音说了声：“谢谢你，阿湛！”
李泓湛立马乐不可支，屁颠屁颠地朝自己的房间跑去，边跑边笑，然后在房门口转身朝初一微笑道：“晚安！”
初一也回了他一个微笑，然后看着他关上门，熄了灯，便又抬头看了看夜空。
这时候，薛景菥的面容却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己明明是心有所属的，尽管她好像已经被薛景菥拒绝了，可是在面对李泓湛频频示好，自己也不能完全不为所动的时候，自己的内心居然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难受。
究竟为何？
可初一不知道的是，今晚的一幕一幕，都被躲在隔墙的奚颜看的清清楚楚。他独自一人站在暗处，咬牙切齿，拳头紧握，想要冲上去干架，又自知干不过。一时间，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仇恨，不知道为什么总给人一种想要毁灭一切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