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姐下毒，没那么麻烦
宁初一没事在自己房间里藏着毒蘑菇，偏偏来参加寿宴的宾客们就中了类似的毒素，她怎么能轻易自圆其说？
在场的人表情各异，宁初一却眼神凌冽，倔强地跟奚常山对峙了半晌，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让那几个西川军半步都不敢再靠近。
旋即，她镇定地转过头，正对着还跪在一旁的碧桃，居高而临下，气势磅礴：“你说我下毒，你亲眼见了？可有其他证人？”
那丫鬟原本还楚楚可怜地啜泣着，闻言一下怔住了。
“没有是吧？”
宁初一满意地转过身，看着在旁边心虚不已的家丁：“你说在我床下找到的毒蘑菇，请问我干嘛不直接将毒蘑菇都放进饭菜里，偏偏剩下一朵藏到我房间里，是生怕你们不知道毒是我下的么？”
问题一出，四下安静。那家丁被问得哑口无言，一下子变得结巴了：“这……”
一个看似精心设计的迷局，瞬间就被宁初一击得个粉碎。开什么玩笑，就这水平还出来胡乱冤枉好人。
回头看去，奚常山并不如刚才那般怒不可遏，可眼神里充斥着复杂的情绪。这种被怼得无可奈何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看得出来，他眼下也没有了主意！
“你别得意太早！”奚常山走到她面前，一脸神圣不可侵犯的表情：“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你别想撇清关系！”
“查！必须查清楚！这人都胆敢在您节度使的寿宴上下毒害人，还要栽赃嫁祸，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查得水落石出，怎么体现出您的威严，您说呢？”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不带一个脏字就把奚常山数落了一番，把他本来就薄如蝉翼的脸面又刮下了一层皮。
这小妮子！
温有道侧脸看了一眼宁初一，抢在奚常山发怒之前赶紧出来圆场：“大人，虽然这症状跟赤伞中毒极为相似，不过毒源究竟是何物，还需要细查，下毒者是谁现下也不能妄下结论。不如，将此事有牵扯之人先行扣押，待事情水落石出再判罚也不晚！”
片刻沉默之后，奚常山只能无奈点头。没有真凭实据，还真的不好随意定罪。
“就按温大夫的意思办！”
于是，连带着厨师、传菜的众人，洗菜的丫鬟，一行十几个人都被押往大牢之中。
奚常山活了这么些年，今天个第一次被一个小丫头给上了一课，心里憋着一口气始终发不出来，脸上时而青一块时而紫一块的，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没面子。
他不会让她好过的！
节度使的牢房里，阴暗潮湿，可真不是一个好地方。
虽然宁初一平日里也不曾养尊处优，可眼下挤在这样一个黑不隆冬、蚊虫肆虐，床板还如钢铁般坚硬的牢房里面，还真的是有些哭笑不得。
谁能想到，曾几何时她还是个千金小姐，不过数年光阴，她就沦为别人的阶下囚了。更戏剧化的是，这个“别人”，还是自己的亲舅舅！
一道光从牢房东侧的窗格中射进来，给了牢房一丝温暖和光线。她也难得清闲躺在硬板床上，望着窗外发着呆。
也好，至少不用干活挨打！
这时候，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吸引了她的注意，她余光瞥向了声源处，不由地一惊，黑暗中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在开她的门锁。
定睛一瞧，居然是红椤。
从小到大，整个节度使府里，宁初一最看的惯的丫鬟就属红椤了。她性子极柔，温婉如水，又没有什么心机，可她一个小小的丫鬟，怎么能进的到这牢房中来？
没来得及多想，红椤已经轻松打开牢房门走了进来，脸色绯红，神情紧张：“初一，你赶紧逃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发生什么事了？”
红椤二话没说，拉起宁初一就往牢房外冲，而牢房里原本的重重守卫，眼下却全然不知所踪。
这诡异的场景让宁初一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她甩开红椤的手，又转头回到了牢房中：“我干嘛要逃？我又没做亏心事！”
红椤弯弯的柳叶眉紧蹙：“初一，你真的以为老爷会去查什么凶手么？那都是托辞而已！我今天无意中听到孟浣儿她们的谈话，说要在牢里杀死你！”
这个孟浣儿！到底上辈子跟她有什么仇什么怨，她非要苦心孤诣置自己于死地呢？
“来就来吧！谁怕谁？”
宁初一重新躺回硬板床上，悠闲地把眼睛闭了起来。
红椤急了：“初一！你没发现现在牢房的守卫都已经不见了么？你要是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宁初一的双眼猛地一睁，迅速从床上翻起来。本来还不是很相信，可这节度使府的大牢里，向来都是戒备森严，像今天这样冷清的情况确实非比寻常。
莫不成是真的？奚常山那个老头子真要赶紧杀绝？
红椤已经来不及再多说什么了，赶紧拉起她的手又往外冲。
刚一出门，迎面就撞上了一红一绿两个丫鬟。前面站着的，正是孟浣儿，而后面跟着的，居然是原本跟自己一起被关进来的碧桃。
她居然被放出来了！
孟浣儿嘴角一勾，得意地咧着嘴：“宁初一，你居然想越狱！”
“你哪只狗眼看到我越狱了？”孟浣儿低头一看，宁初一的双脚竟然恰好站在牢门之间，宁初一邪魅地一笑：“我出来透口气，你有意见？”
这时，碧桃竟然从袖口里抽出了一把匕首，拔出刀鞘扔到一边，凑到孟浣儿身边，恶狠狠地说道：“别跟她废话，一刀解决了她！”
宁初一饶有兴致，甚至有些笑意：这可是在节度使的牢房里，她一个小丫鬟哪里来的自信想要草菅她的人命？
何况，她也得有那个本事呀!
孟浣儿接过匕首，还真就直愣愣地向宁初一冲了过去。
可一直以来都逆来顺受的小绵羊，一向都很好欺负的宁初一，这一次竟然一反常态，也不知道她哪里长出来的蛮力，竟然一把躲过孟浣儿手里的匕首，用力一掷，那匕首就插入了前方的木桌上。
还没有等孟浣儿回过神来，她的双手又钳住了孟浣儿的手臂，在孟浣儿惊讶地快要爆裂的眼球中，猛地回手用力一折，牢房里瞬间就只听得到骨头断裂的声音，以及孟浣儿杀猪般的惨叫。
想起昔日孟浣儿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就觉得根本没办法解气，愣是在她断裂的手腕骨上狠狠踹了一脚，还没等她把“救命”两个字喊出来，又一记重重的拳头落在她的鼻梁上。顿时揍得她的两个鼻孔鲜血直冒，痛苦的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碧桃见状怔住了，她转身想要逃离。可还没有来得及拔腿，鼻腔里就袭入了大量的粉末。
她头一重，眼一花，笔直地就倒在了地上。
宁初一走上前去，从上而下望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道：“看，姐姐要下毒，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烦！”
躺在地上的孟浣儿和碧桃此刻是死是活，伤势如何，她已然不想顾及，她“呸”地一口唾沫往旁边一吐，从此决心跟他做个陌路人。
她在红椤的掩护下，一路从牢房到奚府后院，几个躲闪，眼见后门就在眼前，刚想潇洒的踏出去，手臂就被人从背后拉住，一个旋身她就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表哥？！”
这正是初一青梅竹马的表哥，剑南节度使奚常山的小儿子奚颜。初一母亲死的那天，就是奚颜把她背回去，悄悄请郎中为她看病的。
“初一”他语气温柔，眼神似水：“你又想逃？”
宁初一暗忖道，脑子被门夹了才不逃！奚常山这是明摆着不给自己活路，她再怎么脑子进水，也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从奚颜怀里挣脱，宁初一语气略带不满：“讲讲道理，我若不逃，这偌大的奚府，又何时容得下我？”
从初一八岁随母亲逃难到奚府，十载有余，她一个名门之后，朝官之女，过得愣是比不上府里的丫鬟，甚至万千的欺凌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
而她，一个人硬生生撑了十余年。够了！
他奚颜又岂会不知？但就是没有办法。
片刻，他只能小声的说道：“如若你真要走，起码告诉我将要去何处？”
若不是奚常山是自己的亲爹，又偏偏手握重权奈何不了他，都恨不得跑到他面前掐死他的心都有。
可奚颜毕竟还是个性子温和，秉性纯良，人蓄无害的文弱公子哥，做不出来这么暴力的举动，只能把一腔的不满和怒火压在心底。
“表哥，你不用担心我，也不必来找我，有缘自会相见，若是无缘，相见倒不如相忘。”
奚颜只觉得心痛的就像用刀绞了个反反复复，不担心，怎么能不担心？
“你一个弱女子，又孤身一人，除了奚府，你哪里还有容身之地？”
初一内心轻轻地“呵”了一声，心想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她既然都敢自断后路，把奚府的红人得罪了，就不可能没有想好下一步计划。
“犯人越狱啦！”
一声惊呼从远处传来。
初一顾不得再跟奚颜废话，挣脱了他拉着自己的手就往后门飞奔而去。再不走，就真得吃断头饭了。
奚颜往她跑的方向伸了一下手臂，又立马收了回来。脑海里仅仅记得初一说的其中一句：“有缘自会相见。”
他们，是有缘的吧？
奚常山的怒气直冲云霄，宁初一敢在自己的府里伤害自己身边的人，还能不着痕迹地从奚府逃出去，这对于他奚常山来说，不仅是人格的侮辱，更是灵魂的亵渎。
“岂有此理，我念在当年舍妹的情分上，好心收留。她不仅不感念我的养育之恩，竟然恩将仇报伤我府人，我若不将她绳之以法，怎么对得起我节度使府的这块牌匾？”
奚颜在旁边听得火冒三丈：“牌匾，到底是牌匾重要，还是人的感情更重要？若是你对初一曾有过半点亲情，有过半分怜爱，那么也不至于她十年来每年都要想方设法逃走一次！”
“你懂个屁！”奚常山操起身边桌子上的茶杯就给奚颜扔了过去，奚颜一个侧身，杯子擦过他的脸颊，撞到身后的柱子上，碎了一地。
“你可知道，他爹当年是如何待我的？我能接纳她们母女到府上，她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奚常山越想越气不过，又补充道：“你他娘的到底是谁的崽子？胳膊肘不知道往自己人身上拐？怎么，想仿效古人冲冠一怒为红颜不成？”
奚颜知道自己再跟他犟下去也是自讨没趣，一甩袖子转身离开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