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九泉神关（上）
钟先生等了片刻扶竹也没接话，只好清清嗓子慢悠悠道：“机关大师陆天功，二十五年前将这九泉关建于壶城郊外幽冥山中，可知这江湖中，配得上“营造大匠”头衔的人屈指可数，不仅要精通天文地理，营造法式，还要思变创新，在自己的营造领域做出一番成绩；普通机关师造关只注重机关防御这一作用，而大匠造关防御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运用天地自然法则塑造机关的灵性。”
钟先生又指着烫样解说道：“九泉关内主要分为四室，阴室、阳室、合室均为修炼室，修炼之人根据自己的武学类型选择修炼室，一可提高修成几率，二可缩短修行时间，不少武林绝学，江湖中杰出之辈凭自身之力通常只能到达□□成，而或花费数十年甚至半生才能修至十成，但一旦能进入这汇聚天地之灵气的九泉关修炼，便可在短短数月之内突飞猛进。”
九泉神关之玄妙，扶竹儿时也曾听岛上先生说过些许，只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与之有交集。
钟先生继续说道：“除去此三室，另外一个积室是储存前人武学残相的地方，这也是九泉不同与世间其他几大神关的精妙之处，修满出关之人无论成败须以自身绝招与前人绝招残相比试，以结果定排名，若能排进前一百位，自身绝学残相便能存入此积室，关口榜碑也会依此更替百名榜；因而，二十几年间，武林奇人异士争相入关修行，一方面能提高自身武学，另一方面又能迅速成名。”
扶竹从小常听“老东西”夸自己厉害，说假以时日定可打败那些九泉榜上的人。而今才知，这榜上之人原来是这般筛选出来的。
钟先生又叹道：“哎～可陆大匠本人，虽助诸位武林豪杰功成名就，自己却在江湖销声匿迹，如今算来也有十二三年，亦说归隐亦说身故，真假不得而知。”
扶竹却没心情讨论这陆大匠，问道：“若有人需要祛毒，应入何室？”
钟先生道：“那要看中的是什么毒了。”
“可曾听过，见血封喉？”
听见这个名字，钟先生讶然看向扶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答道：“在下虽不擅毒，但因研究九泉解毒功效读过一些奇毒古籍，见血封喉乃阴狠至极的蛊毒，需耗费数年以人血和内力培养见血封喉的蛊种，再划破肌肤将蛊种输入体内；此蛊毒狡猾至极，亦阴亦阳，毒发时目不能视物，体内冰冻火烧感交替，因而需火烧时入阴室，冰冻时入阳室，方可牵制其毒性，有一定机会将其逼出体内。”
扶竹问：“什么叫有一定机会？”
钟先生点头道：“哦，这在于疗伤者内力是否能与施毒者抗衡。”
钟先生忍了忍还是问道：“这种毒十几年前自域外传入，曾为祸一时，但自从七大剑派远赴域外剿灭其源头，似乎这十几年来已未曾听说还有人能使此毒，公子是如何中了此毒？”
“谁告诉你是我中了毒？”扶住阴沉道。
“呃……”钟先生又疑惑地打量了扶竹一番道：“在下唐突了。”
扶竹道：“解关吧。”
“是。”钟先生不知不觉被这少年拿捏住，只得处处顺从他的心意。
他指挥仆从端开“山峰”上半部分，顶部的油灯照亮整个山体内部，关内构造简直巧夺天工，密室、桥廊、石阶百转千回，错总复杂又浑然一体，腐朽而恢弘。扶竹不禁眯了眯眼，这确实比入岛的密道还要复杂得多。
钟先生拿起一根细长竹棍指着烫样一处道：“九泉关入关后便可见一条向下盘桓的石阶，这石阶我们管它叫“黄泉路”，黄泉路上有三处机关，这儿……这儿……还有这儿，左右二门之外的机关其实都不难解，请看在下演示。”
钟先生手握一支发簪大小的金属物件，簪头是鞋型的，只有红豆大小，他迅速敲了敲两处相连的石阶，几十根银针立马从石阶左右两侧簌簌飞出，碰撞交错。此机关果真简单，投石探路即可。如是，钟先生又道出了其余两处机关。
讲完这三处，钟先生将几处机关调整归位，又将手中长棍递给扶竹道：“福公子，你自己试试吧。”
扶竹没接那长棍，看了看那烫样，忽地从手中簌簌掷出几只竹镖，钟先生眼前一晃，还没反应过来，几处机关已尽数破解。
“公子真是聪明绝顶”，钟先生赞道。“公子既然身手这么好，那在下可再告知公子一些秘密。”
“什么秘密？”
钟先生摸摸下巴，指着一座石桥道：“黄泉路尽头有两门，一为左门，我们通常叫它武门，机关暗器重重，入关只能凭自身本事与之相搏；二为右门，无需武斗，只靠才华或运气。”
扶竹只知九泉入关不易，为了保存内力解毒才愿来此处试试，未曾想竟还有这不用武斗的右门，便问：“那这右门何解？”
钟先生眼珠一转，嘿嘿笑道：“公子可曾仔细看过，咱们契约上写的是九泉武门破解方法，这右门并不在契约内。”
“契约？”扶竹突然想起那少年临走时交与他一张纸和一堆银钱，当时自己并未细看。
钟先生扭扭捏捏道：“武门虽机关重重，但凡身手好一点的，听完课便大抵能通过，右门听上去简单，但其机关设置精巧险恶，威力巨大，若解错便会有性命之忧，此前从未有人试过，在下也不敢保证这方法行得通……”
扶竹明白了一些道理，但凡这些岸上的人唧唧歪歪一大堆不明不白的东西，有一个法子能让他们化繁为简，迅速道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干脆地从怀里掏出那少年给他的一包银钱，递到钟先生跟前：“如此，右门可有解？”
钟先生朝钱袋里一瞧，双眼瞪到最大，激动道：“有、有有！！”扶竹正嫌这包银钱碍事，不如金叶子轻巧，也算各取所需。
钟先生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这是在下获得的一个偏门，有风险，因而未敢编写进《秘经》，若公子敢冒险试一试运气，在下可以告知。”
扶竹恼这人啰嗦，不耐烦道：“说。”
钟先生便揣好金子，作势欲靠近扶竹，却被扶竹冷眼瞪了回去，只好呆在原地伸着脖子压着嗓子说了半晌。
待扶竹离去，钟先生不知怎地竟松了一口气，不过片刻便换了一张脸，笑着从怀里摸出钱袋掂了掂，对着仆从道：“晚些时候备车，今晚去燕花楼。”
等钟先生离去，一小仆从问另一个比他年长几岁的仆从：“要是那些人之后发现破绽，回来找咱们算账怎么办？”
“担心什么，咱老爷要不精明，能买得起沐阳城那豪宅……过两日开关之前咱就搬东西溜了，他们上哪儿找人算账？”顿了顿又指着扶竹离去的方向道：“况且就算找回来咱也不怕，来咱们这儿听学的都是些没什么本事的，真厉害的谁还会来听学啊。”
五日后，清晨天微亮，幽冥山的一处山峰前，早已聚集了各门各派无门无派的武林人士和赌客们，甚至有人铺好草席在此守候了多日。幽冥山群峰逐鹿，此峰轮廓酷似一把拔地而起直冲云霄的利剑，粗糙的石梯如一条巨蟒盘桓在“剑柄”上，一直延伸至“剑格”，此处便是九泉关入口。普通人从山麓顺着石梯爬上“剑格”至少需要半日。
平台上的草木多年来已被踏平，场中沸反盈天，扶竹依旧黑巾掩面，不动声色靠在外围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一对星眸冷观远处。
距关口七八丈高的石壁上有百块矩形青铜碑，细看此青铜碑便会发现是由一块块可挪动翻转的小青铜牌组成，每块牌子上刻的正是百位榜上的英雄豪杰姓名或江湖称号。
午时刚至，壶城几大赌坊按多年以来的规矩清出场中一片空地组起擂台，在九泉开关前提前决出一名有资格入关的胜者，若这位胜者无法入关，则依顺序让下一位继续挑战入关，直至有人顺利入关。此举倍效有序，是近几年公认的公平办法。
领头人声如洪钟，站在空地中央吆喝了半晌，奇怪的是竟迟迟无人上台。究其原因，抢关者们大多都在壶城各处“学堂”听了课，学习了各式抢关技巧，其中最基础的一项当然是：留存体力，不要太早上擂台。
堵坊组织者们当然也早有准备，当即搬上一个大箱子，让众人从箱中抽签，数字相同者两两对决，一轮比试之后再抽，直至决出胜者。抢关的众人纷纷上前抽签，扶竹却仍站在远处丝毫未动，完全没有要参与这游戏的意思。
抢关者按顺序上台对决，第一对上台的是两名年岁相当的小少年，一人使剑一人使钩，小钩客江湖阅历尚浅，站在场中看着众人竟有些露怯，闭着眼拼命回想前几日听学内容。